第四百五十五章 能量窒息，點起篝火
葉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廣闊的金黃色稻田之中，手中還握著一把鐮刀。
放眼望去，這片金黃色幾乎填滿了葉舟視線的每一個角落，而在金黃色的盡頭，則是一個巨大的、由鋼鐵鑄造的、充斥著工業美感的巨大的山形結構。
從那個結構的外形上可以看出，那應該是一個放大版的核聚變裝置，但它的體積相比起葉舟在現實中所看過的任何裝置來說，都要大太多了。
哪怕是隔著數公里的距離，葉舟都能感覺到那個裝置所傳達出來的壓迫感。
這難道是……行星發動機？
這是什麼劇情？
農田、水稻、原始的勞作方式、再加上遠處的充滿科技感的聚變裝置，這一切既不合理，但又給人一種生態和科技完美融合的和諧的美感，極具視覺衝擊力。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完全想不明白，這些元素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才會在這一片區域中組合在一起的。
葉舟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布料有些奇怪，似乎並不屬於自己認知中的任何一種材料。
它很輕薄，但覆蓋了自己的全身，保暖效果很好，哪怕臉上裸露的皮膚已經感受到了些微的涼意，但被衣服包裹的地方卻仍然溫暖無比。 ——
等等。
想到這裡，葉舟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和諧的地方。
水稻收穫的季節，會覺得冷嗎？
按照他的了解，哪怕是最晚播種的水稻，收穫時間也大概是在9月到10月左右，這時候往往還趕上老一輩所說的「秋老虎」的季節，在這樣酷烈的陽光下，是萬萬不可能感覺到寒意的才對。
這是什麼情況？
葉舟搖了搖頭，信息流在緩緩匯入，他稍稍直起身向周圍看去，發現在自己身邊不遠處，還有不少跟自己一樣正在田地里勞作的農民。
葉舟迷惑地拎著鐮刀走向一旁勞作的農民，正想要開口，正好撞上了對方也同樣直起腰休息。
看到走過來的葉舟，對方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後開口問道：
「葉工，累了？去一邊休息會兒吧。你最近身體不好，應該少做這種高強度的勞動的。」
葉舟張了張嘴，他的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對方的信息，然而在接收到這條信息之後，他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變得更深了一層。
對方名叫林文，跟自己一樣，都是不遠處那個叫做「國家能量調諧裝置研究所」的員工，按道理來說，這是一個極為高端的崗位，甚至可以說已經站在了科研食物鏈的頂端，可是為什麼，像他們這樣科研人員，會在田地里勞作？
葉舟茫然地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有點累.……我到邊上去休息一下吧。」
聽到葉舟的話，林文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
「算了，我帶你一起回去吧，正好去看看你家的爐子，上次不是說不好使嗎？給你換個電池。」
葉舟再次點頭，隨後，他跟在林文的身後走出了稻田，來到了跟他記憶中的鄉間小道如出一轍的田間道路上。
在不算寬闊的道路邊上停著一輛形狀復古的三輪摩托車，這讓葉舟再一次感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尤其是在林文發動摩托車、滾滾黑煙從摩托車後排氣冒出來之後，他更是驚愕得長大了嘴巴。
「你這.……你這摩托車，是燒水洗煤的？」
聽到葉舟的話，林文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葉工，今天的你格外幽默。沒辦法啊，現在電車太貴了，等調諧裝置點火以後，我高低給自己換個電車。」
「電車太貴？啥意思？」
林文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葉舟問道：
「葉工，你今天怎麼了？怎麼感覺你思路有點跟不上啊……不會你也進入機能下降曲線了吧？不對啊，你上個月體檢結果不是挺好的嗎？」
葉舟搖搖頭，一步跨上了林文的三蹦子坐好，隨後示意他直接開車。
「機能下降曲線.……」
他一邊默默地在心裡複述著這個詞，一邊聽著林文碎碎念的吐槽。
「哎，葉工，要是真有問題，你也得趕緊向上級彙報，我們所這個月都有兩個了。」
「這日子過得.……還好調諧裝置馬上就要啟用了，也不知道這個規模的調諧裝置對西拉德富集效應的影響有多大。」
「要是效果不好的話，估計我們還得建一個更大的調諧裝置才行——不過起碼，在調諧一號附近，咱們熵增異常的情況還沒那麼明顯，我聽說在北方那邊，能量逸散都已經達到30%以上了.……」
林文的話一句一句地傳到葉舟的耳朵里，隨著那些關鍵詞一個個地進入他的腦海，信息流的匯入陡然加速，在短暫的頭疼之後，葉舟的臉上露出了駭然的表情。
他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呈現出這樣一種扭曲矛盾的面貌了。
內燃機為什麼仍然在大規模應用，農業勞作為什麼還是這種原始的方式，核聚變裝置為什麼要做到這大，以及.……所謂的調諧裝置，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個，相鄰維入侵后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相鄰維和當前維的空間界限已經全面坍塌，能量開始在兩個維度之間流動，雖然物質流動仍然不可能發生，但問題是，僅僅是能量的交換就已經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後果！
沒有什麼神秘復甦、沒有什麼異界降臨，但人們面臨的困境，絕對不比這兩種只存在於幻想小說中的情況要小。
最開始，人們先是發現某些物質燃燒所能達到的溫度上限開始降低，比如一支蠟燭的溫度從從800度左右降低到了700度上下。
緊接著，所有物質的燃燒效率開始下降，燃燒所產生的能量也隨之下降。
在之後，這種能量的下降蔓延到了其他領域，比如動能、輻射能、甚至是勢能——在短時間內，相當一部分區域的引力降低了超過5%。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科研學者都開始警惕起來，隨著研究的深入，他們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世界的能量，被偷走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這個世界的熵增速率，因為某種外力，而驟然提高了。
這看似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結論，但在引入相鄰維理論之後，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因為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宇宙這個孤立系統-——或者說地球所在的這片空間的熵增孤立系統，被打破了。
早在19世紀的時候，物理學家麥克斯韋就已經設想了這樣一個實驗：有一個箱子被一塊板一分為二，板上有一個活門，由一個從海加爾山抓來做苦力的小精靈把守。
這個小精靈能測量氣體分子的速度，對於右邊來的分子，如果速度快，他就打開門讓其通過，速度慢就關上門不讓通過。對於左邊來的分子，則速度慢的就讓通過，速度快的就不讓通過。
一段時間以後，箱子左邊的分子速度就會很快，右邊則會很慢，這意味著箱子的無序度降低了，熵減少了。
而這個世界所面臨的情況，就是被小精靈隔開的，右邊的那個箱子。
能量被偷走，被帶到了左邊箱子的那個相鄰維。
而這所導致的後果，絕對要比什麼星際戰爭、什麼怪獸入侵要恐怖得多，因為，這不僅僅是鎖死了人類的科技發展，甚至是直接鎖死了人類生存的本源！
在那之後，材料的耐受力和強度開始減弱、儲能系統的能量逸散速度增加、能量轉轉換的效率降低、農產品產量急速下降、甚至連人類衰老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人類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末日——這是一個慢性死亡的過程，如果不加以干涉，那麼這個空間範圍內的所有人類，都將死於高速率熵增所導致的「能量窒息」！
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把守著相鄰維通道的那隻小精靈。
可問題是，以人類當前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但要想進一步提升科技，能源、或者說能量，又是重中之重。
這是一個悖論。
葉舟深深感受到了來自高等文明的壓迫感。
他們根本不會跟你玩什麼對抗-——21世紀的軍隊，會跟18世紀的軍隊玩排隊槍斃嗎？
不，他們只會往對方頭上扔一顆導彈，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軍人甚至到死都不會知道攻擊來自哪裡！
而現在，人類面臨的就是這樣的處境。
他們甚至不追求毀滅，他只是在前進。
而在這樣的前進里，人類，只是代價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想要反抗，擺在人類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個選擇：
在有限區域內創造更多的能量，讓這些能量在關鍵節點上富集，從而暫時減慢其他區域的熵增速率，給人類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當你身處一座四處漏風的房子里時，如果沒辦法堵住破損的窗戶，那就只能透支所有的資源，去升起更旺的火！
國家能量調諧裝置，就是那堆火。
在與那個強大的幾乎不可名狀的敵人的對抗之中，華夏人，要為這個世界，要為整個人類，點起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