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消失的星星

  華盛頓號的十二台推動發動機爆發出熾熱的火焰，巨大的推力之下，木衛四十一的軌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改變，在短短三分鐘之內，它便已經脫離了木衛四的引力範圍，隨後，開始向靠近木衛十八的方向急速飛去。推動過程還沒有結束，華盛頓號上的結構脆弱部分已經開始吱呀作響，但好在核心艙沒有受到影響，相比起此前高達30g的過載，這個過程反倒顯得輕鬆得多。「球杆已經擊出了，各位！」領航員高亢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隨後，華盛頓號打開反推，火舌噴射在木衛四十一的表面，送了它最後一程。「發動機狀態異常，功率在下降-——不過已經沒關係了。」葉舟緊盯著屏幕上的數據顯示，在極限負載狀態下，聚變堆芯中的偏濾器終究還是撐不住了。超高溫的等離子體甚至開始在反應核心中不受控制地亂竄，偏濾器局部溫差甚至達到了三千萬攝氏度，這樣的溫度讓偏濾器迅速變形脆化，其功能性也大受影響。幾分鐘之後，12台推動發動機中有6台熄火停機，聚變反應的自持狀態被打破，反應瞬間終止。但這時，華盛頓號已經完成了減速動作，依靠兩台無工質發動機的運轉，它穩定住了船身狀態，並且重新回到了carme的逆行軌道。只不過，這時候的華盛頓號，已經位於艦隊中的最前方。「但丁號，實時跟蹤木衛四十一狀態，撞擊軌道是否正確？」「撞擊軌道正確，預計撞擊倒計時120秒。」「衛青號，carme的情況怎麼樣？」「軌道正常，如果木衛四十一能把木衛十八撞開，那麼一切都會按計劃進行……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說話間，四艘華夏飛船已經開始進入減速過程，他們已經不能在繼續往前跟了，操作窗口已經關閉，繼續跟上去沒有任何意義，只會徒增風險。飛船在太空中緩緩滑行，直到重新回到木星公轉軌道，此時四艘華夏飛船進入的是順行軌道，要再次與華盛頓號相遇，他們需要進行接近一年的繞木星公轉。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屏幕，注視著那兩顆即將發生碰撞的衛星。倒計時20秒，葉舟感覺自己的心跳幾乎都已經停止，但很顯然，碰撞已經沒有了任何懸念。一片寂靜之中，木衛四十一被木衛十八拉入了潮汐力範圍，兩顆衛星的質量都不大，所以，在木衛四十一徹底撞向木衛十八之前，它完全沒有發生解體，而是維持著原有的形狀。「這真的是太空撞球……」葉舟感慨地說了一句。隨後，巨大的塵埃雲湧起，質地較為脆弱的木衛四十一崩解成了碎片，而木衛十八的運行軌道也立刻偏轉。它仍然維持著完整，但這樣的完整，也許只能再持續極短的時間。到時候，破碎的木衛十八將會在引力作用下繼續圍繞木星運行，直到成為數顆嶄新的衛星。「檢測到軌道變化，carme安全了。」衛青號領航員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他緊繃了十多個小時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短暫的休息。此時，距離carme與木衛一相撞還有6分鐘。鄭和號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木衛一的近地軌道上繞飛，它就像一枚移動的標靶，而從是十萬公里射來的那顆彈丸，將要在百萬分之一的精度下，集中它身後的虛空。倒計時兩分鐘，carme進入了木衛一引力範圍，運動軌跡直指北極區域。「準備開始加速脫離，鄭和號，進入全負載狀態。」「收到，進入全負載狀態，準備彈射。」「相鄰維通道狀態正常，烽火裝置功率正常，準備與烽火脫鉤。」「收到，開始脫鉤。烽火裝置功率進入臨界值，熵增跳變的範圍在擴大，我已經能目視跳變區邊緣。那裡一點光都沒有，像黑洞一樣。」「準確地說，黑洞周圍也是有光的.……進入決斷窗口，鄭和號，開始彈射。」「明白，開始彈射。」話音落下，鄭和號船體後方巨大的烽火裝置和整整10台推動發動機被拋下，船體質量驟然減輕，隨後，在四台推動發動機和兩台無工質發動機的作用下，鄭和號陡然加速，過載在瞬間飆升到90g，船體所有多餘的結構件都被拋棄，鄭和號開始以極限速度逃離預訂碰撞區。碰撞倒計時60秒，鄭和號仍然在加速，carme與木衛一的距離已經收縮到了極限。在木衛一極端稀薄的大氣中，carme的速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特瓦史塔火山群，就在它的前方。一瞬間，塵雲四起。正中靶心。沒有完全解體的carme在地表上如同打水漂一樣擦過，隨後又立刻分崩離析，其中絕大多數物質都在瞬間爆發的能量之下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這次的碰撞與之前的「太空撞球」完全不同，carme拖拽出了長達數萬公里的塵埃帶，閃電、火光、電磁脈衝充斥著這條塵埃帶，釋放出人類無可企及的蓬勃能量。而這次撞擊的「靶子」，那一片富集的相鄰維通道，則全盤吸收了這些能量。-——或者說，這不是吸收，而是純粹的「倒灌」！從視頻畫面上，葉舟看到碰撞區的核心地帶閃過詭異的光芒，他無法用自己的語言來形容那種光芒的顏色，但是他知道，在那裡，一定有某些不同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幾分鐘之後，碰撞所產生的塵埃雲在木衛一的引力作用下開始倒卷，一條星環的雛形就此出現，也許數十年、或者上百年後，等木衛一的形態重新穩定下來，在它的周圍，會形成一圈像土星環一樣的光暈。-——但，它似乎沒有這個機會了。就在所有人都緊張地等待著相鄰維通道檢測結果是，那片區域中突然以驚人的速度陷入了沉寂。黑暗，如同黑洞一般的黑暗。在黑暗中，如同星火般的光芒逐漸擴大。葉舟的童孔陡然收縮，他突然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可還沒等他開口示警，那道光芒便開始以遠超他的認知極限的速度開始膨脹，還在加速的鄭和號瞬間被吞噬，緊接著，是整個木衛一。奇點爆炸。葉舟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詞。所有人都沉默地停在了原地，他們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了。短短一瞬后，閃光的範圍擴大到籠罩了整個木星。葉舟親眼看到眾多衛星在那種純粹的能量下分解成了基本粒子，令他驚訝的是，他的意識居然還能保留。他回頭看去，在自己的背後，那原本是太陽系中最大的行星的位置，此時已經空無一物。人類的天空之中，有一顆星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