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不肯放過我

  濱州小村。

  「媽，很久沒來看您了，我在海邊放的蓮花燈您收到了嗎？」

  陳晨蹲下身，把鮮花放在墓前。

  「今天我還帶了一個人來，您還認得他嗎？」

  「你媽怎麼會不認得我，每年清明節我都會來看她。金秀，多虧你保佑，我跟女兒相認了，你就放心吧！」

  反倒弄得陳晨一臉懵。

  「女兒，其實我八年前一回到濱州就找到了你媽，但是我找你，找了七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去了哪兒，是被人撿走了還是被人販子賣了，我甚至想過，你是不是還活著，老天有眼，看見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還過得很好，這下我就是死也閉上眼了。」

  陳老頭捧了散下來的土往墳頭堆了堆，村裡的墳包都是這樣，連墓碑都沒有，極其寒酸。

  「我走的時候你還在你媽肚子里，那時候我真捨不得扔下她一個人，但是沒辦法，如果我們一家都被他們抓住了，他們怎麼整我都無所謂，我已經習慣了，我怕連累你們母女也跟我遭罪。」

  陳老頭掏出打火機，點燃了蓮花燭，一邊擺上一個。

  「說到底都是自己造的孽，我要是早年不招惹那些人，也不會沾上這些麻煩，最後我只想安定下來跟你媽好好過日子，也都破滅了。」

  陳晨不說話，也不哭，麻木的看著燃燒的蠟燭。

  「女兒，我沒想到你媽還讓你跟了我姓，我以為你會隨你繼父的姓。」

  陳晨瞪了一眼旁邊的墳包，「他就是個禽獸，要不是他，我媽也不會死。」

  陳晨眼裡蓄滿了淚水，小拳頭攥的手背青筋隱隱浮現。

  「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了我媽，可她當年生我的時候你在哪兒？她被這個禽獸打的時候你在哪兒？要不是為了給他生孩子，我媽也不會難產就這麼沒了。」

  「對不起，晨晨，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媽。當年我扔下她，自己也沒跑出去多遠，就被他們抓住了，送到緬甸去當苦工，幫他們種罌粟還債。在那種地方人生地不熟，我一直惦記著你媽，跑了不知道多少次都被抓回來，又是一頓暴打，就這樣過了十多年，直到警察把那幫毒販抓了，端了那個地方，我又被抓去坐牢，歲月匆匆二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我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我媽，你跟她說。」

  「對不起金秀，是我辜負了你一輩子，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從一開始就為了你好好做人，陪在你身邊加倍補償你。」

  陳晨抹乾了淚痕，「你自由了，我這條命給你三百萬也算還清了，以後再惹了禍，別再來找我。」

  陳老頭死拽著陳晨的手，「女兒，我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你怨我也應該，給我個機會，讓我彌補你好嗎？」

  「你放手，我不需要，從小到大我學到的都是每個人都要對自己負責，不依賴別人的幫助，也不要成為別人的麻煩。」

  陳晨實在掙脫不開他的手，終於綳不住崩潰大哭，「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不肯放過我呢！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在哪裡都是多餘的，早知道當年還不如死在他手上算了。」

  陳晨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什麼直覺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