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父親的真心話

  很快，車開到自己院子里。

  徐煜泰正猶豫要不要叫醒陳晨，便聽陳晨說：「他幹嘛呢？」

  徐煜泰順著陳晨邊的車窗望出去，看見陳老頭鬼鬼祟祟蹲在院子角落。

  「你沒睡著啊？」

  「我去看看。」

  陳晨拉了開車門，下了車。

  默默走到陳老頭身後。

  「喂～」

  陳老頭趕緊抹抹臉，才回過頭來，「回來啦！玩兒得開心嗎？」

  「你～怎麼啦？」

  陳晨眼裡陳老頭始終是嬉皮笑臉死賴著的嘴臉，還沒見過他哭，即使是在母親墳前。

  「想你媽啦！」

  「哦。你自己吃飯了沒？」

  「我不餓，你們不在家我一個人吃不動東西，也懶得做了。」

  陳老頭拍拍手上的土，退後幾步到陳晨身邊。

  「這個地瓜給你吃了吧！我都吃飽了，他還非要買給我。」

  陳老頭伸手接了一下，又把手收回去，「這多不好意思。」

  陳晨鄙夷地看著他，「你會不好意思嗎？」

  「忘了，我臉皮厚。」

  陳老頭接了過去，拿到旁邊的茶棚，坐下來掰開地瓜，毫不客氣咬了一口。

  陳晨也過去坐到旁邊的位置上。

  「我們小時候吃不起白米白面，天天都是窩窩頭，有地瓜吃能高興好幾天，我聽王鵬說你喜歡吃這個，隨你媽。」

  「給我講講媽媽以前事吧！」

  陳老頭滿心滿肺的話，卻一時無從說起。

  他想了想才漫無草稿隨便說道：「你媽命很苦，你是家裡老四，前邊還有三個姐姐，家裡人都不待見她，也養不起，就靠吃村裡的百家飯長大，那時候我就喜歡她，老去別人家地里偷地瓜烤給她吃，沒少挨村裡人揍。」

  「我媽可真傻，幾個地瓜就騙到手了。」

  「不只是地瓜，還有柿子，黑棗，核桃，山楂，都是野生的，這個就不算偷了，反正什麼熟了我就摘什麼。」

  陳晨無奈地嘆了口氣。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那時候沒你們現在講究這麼多，跟身邊人一樣，娶媳婦生孩子，幹活把孩子養大，一輩子平平淡淡也就過去了。」

  她雖說千百次說服自己，卻還沒有做到從心底完全原諒他。

  不過想想母親當年的感覺，她似乎感同身受。

  「我媽大概也是被感動了，雪中送炭的情義最讓人印象深刻，人在最餓最冷的時候吃到的東西，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那味道終生難忘。」

  「你媽那個人單純善良，不嫌我窮，心甘情願跟我過苦日子，可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陳老頭低頭看著手裡的半個地瓜，繼續說道：「今天我去看了那兩個孩子，就好像換了個角度看當年的我和你媽，我才發現我做的那些是多不值。我總是自以為是，想著讓你媽能跟著我過得有錢，也算是在娘家給她長臉。但其實你媽她可能真的不在乎，她想的只是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能陪著她，也許咱們一家人過得不富裕，至少團圓。」

  陳晨翻著眼睛，想把呼之欲出的眼淚倒回去，當天正是十五，圓月當空，很是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