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床的小孩
溫熱的薄唇包裹著她的雙唇,帶著灼人的濕燙,白筱就像是被驚嚇到的小貓,往後縮了縮脖子,下一刻,他卻已經追逐而來,彎下頭的同時,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呼入的空氣漸漸地變得稀薄……
院子的另一頭,郁景希點了一根仙女棒跟著一群小孩跑來跑去,玩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白筱被郁紹庭抱著,微微掙扎了幾下,郁紹庭擱在她腰上的手卻加了些力道,把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肩上,低下頭時薄唇像無意間掃過她的額頭:「身體不舒服了?」
「……睡一覺就好了。」白筱腦袋脹痛,被人佔了便宜也沒察覺,只想著儘快回屋睡覺。
郁紹庭低沉聲音帶了蠱惑:「這邊太吵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睡。」說話間,已經把她帶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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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迷糊地掀開眼,視線里是迅速倒退的露天廣告牌,而她自己正坐在轎車的副駕駛座上。
抬起冰涼的手背搭在額頭上,才稍稍清醒了些,一偏頭,就看到旁邊正在開車的男人。
郁紹庭看了她一眼,「頭還疼嗎?」
怎麼可能不疼?白筱捂著太陽穴,揉了揉,困意陣陣襲來,聲音嘶啞:「我們去哪兒?」
「你嫌村裡太吵,想找個舒適的房間睡覺。」
白筱忘記自己有沒有說過這句話,她轉頭望著外面燈紅酒綠的市中心,然後說:「我想回家睡覺了。」
郁紹庭多看了她兩眼,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服帖地跟他說話,卻沒有在前面路口掉轉車頭盒。
「先兜會兒風,等你酒氣褪下去一些我們再回去。」
四面車窗都緊緊關著,裡面還開著暖氣,這算哪門子兜風?
白筱想起什麼,扭頭看著他:「你喝了酒怎麼還開車?現在酒駕抓得那麼厲害……」
說著說著,她又犯起困,呼吸沉重帶著酒氣,等她聽到「啪嗒」一聲睜眼,轎車已經停在黎陽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大門口,身上的安全帶被解開,「不是說回家……怎麼到這來了?」
「前面路口有交警在查酒駕,我這樣子過不去。」
郁紹庭下了車,繞過車頭把她從副駕駛座里抱出來,「等我身體里的酒精濃度降下去,我們再回去。」
白筱不習慣被他這麼抱著,在他懷裡動了動:「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他順著她的意把她放在地上,但白筱已然站不穩,需要靠在他身上,一雙小手攥著他的羊絨大衣維持平衡。
郁紹庭一手摟著東倒西歪的女人,一手掏出皮夾訂了一個豪華套房,然後拿著房卡進電梯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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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覺得今晚的郁紹庭格外溫柔,不知是她喝醉產生的幻覺還是他以前隱藏起了這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心中原本緊繃的一根弦也漸漸地放鬆下來。
結果一進套房,白筱就被按在牆上,在她猝不及防之極火熱的吻包圍了她。
「唔唔……」郁紹庭拽過她,緊緊地貼著她的身體,右腳抬起,輕輕一勾就帶上了門。
這才是真正的郁紹庭,剛才的溫柔不過是他的偽裝,僅僅是為了把她騙上來……
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白筱有些抗拒,也有些慌張,一顆心越跳越快,卻又感到無能為力。
……
沙發邊的擺鐘因為整點發出「咚咚」的報時。
郁紹庭翻身而下,手臂遮著緊閉的雙眼,胸膛還在劇烈的上下起伏。
掉落在地上的西褲口袋裡,手機嗡嗡地在震動,直到響起第四遍時才被一隻修長的大手撿起來。
郁紹庭看了眼屏幕,顯示的是大院郁家的座機號,他沒接,隨手就把手機丟在床柜上。
又躺了會兒,郁紹庭才起身,剛想抱起昏睡的白筱去洗澡,她唇間發出的一聲喃語制止了他的動作。
郁紹庭從小到大,不管是學業事業都沒遭遇過挫折,一路扶搖直上,哪怕是在第一場婚姻里,他也從未放低姿態迎合過徐淑媛,他是成功者,他以為失敗這個詞此生與他無緣,可這一刻他卻感到深深的挫敗。
「祁佑……」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麼,會突然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郁紹庭絕不會承認剛才自己是被當做替身,男人的尊嚴在鞭笞著他的心臟,讓他無法直面這個可能。
窗外的煙火就像是一條條的蠶絲繞緊了他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他坐在床頭,拿了西裝內袋裡的煙,一根又一根地抽,直到房間里煙霧裊裊也沒法想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原因。
直到眼中布滿了血絲,他才掐滅煙蒂,依舊心煩意燥,懶得去洗澡,上床時瞟見旁邊的女人。
看著她呼呼大睡的舒適樣,他差點就一腳把她踹下床去,但最後還是忍住了,索性閉上眼蓋了被子,眼不見為凈,過了良久他又睜開眼,一個翻身把裸
躺在外面的女人圈入了懷裡,這才有了一點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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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人和事往往是現實中遺憾的彌補。
在大年三十,2013年農曆最後一天的晚上,看完漫天的煙花,白筱還是不能自己地夢到了裴祁佑。
恍惚不清的夢境里,也有煙火,記不得是哪一年,她躺在全封閉陽台的長椅上,窗戶只開了小小的一條縫,在昏昏欲睡之際她感覺有一雙手抱起她,很溫柔的動作,輕輕地把她放回床上,她睜開眼看到的是裴祁佑帶著笑的英俊臉龐,他替她抹去發間的雪花,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新年快樂,白筱。」
那時候的她,正沉浸在人生最快樂的時光里,她摟著他的肩,迷糊地喚他:「祈佑……」新年快樂。
二十年的感情哪怕已經斬斷,有些銘刻在潛意識裡的習慣卻沒法轉眼就改掉旄。
白筱睜開眼,入目的不是裴家點綴著小碎花的牆紙,而是酒店套房牆上一幅人體藝術油畫。
清晨的陽光在窗帘後面若隱若現,星星點點地灑在窗邊的沙發上。
後背傳來的溫度越來越真實,白筱的瞳孔漸漸聚焦,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她感覺到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牢牢地握著,她低頭看著手臂上斑斑點點的紅色,被子下自己正不著衣物地窩在男人的懷裡崞。
她想不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至少不記得在院子里看完煙花后發生了什麼。
努力地回想,腦海里只浮現出三個字:美人尖。
她撫上郁紹庭額頭的美人尖,然後一點點往下摸他的臉,再然後他彎下頭親了她……
外面還有零星的爆竹聲響起。
白筱動了動,伸手想要去掰開他的手,身後的男人沒睜開眼,卻察覺到她的意圖,收緊雙臂,往自己懷裡一攬,兩人緊密地貼合,他暗啞又帶了些許慵懶的聲音在她耳邊傳來:「又想了?」
白筱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雙手掙扎得更加厲害:「放開我……」
「昨晚那股子勁都去哪裡了?」郁紹庭把她摟緊在自己的臂彎里。
「我要起來了,你鬆開手……」白筱一邊推他一邊想起來,剛起了半個身就被他壓回去。
郁紹庭一手按著她的腰,一手撐在她的頭側,絲被滑到他的腰際,籠罩在淡淡的光暈里,令人臉紅心跳加速。白筱撇開頭,雙手抵著他的胸,「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快下去!」
郁紹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本是動情時刻,卻掃興地想起昨晚睡覺前她那一聲「祁佑」,所有的興緻都敗光了,只剩下一口悶氣擠壓在胸腔里,他驀地把所有重量壓在她身上,咬牙切齒地說:「壓死你算了!」
白筱看他說變臉就變臉,剛才還目光含笑地戲弄她,突然間就冷了臉,動作又有些粗魯,胸口跟壓了塊巨石一般難受,也來了起床氣,雙手握拳捶打他:「你有病,我喘不過氣來了!」
不顧她的反抗,他把她強行翻過身,然後重新覆身而上,絲被因為兩人的蠻橫動作掉落在地上。
白筱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算什麼,迷茫之餘更多的是空虛,離了婚然後做另一個男人的情人嗎?
她想要積極樂觀地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忘記裴祁佑,忘記裴家,甚至可以不再踏足豐城,在黎陽安靜地跟外婆過日子,人生卻有太多的變數,也許在把郁景希領進辦公室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一些糾纏。
洗了澡出來,兩個人又恢復到了昨天晚飯前的情形,誰也不理會誰。
乘電梯下樓時,湧進去的人太多,白筱猝不及防,整個人都被後面的人撞得差點跌倒。
身旁的男人長臂一伸就把她攬在了懷裡,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去那些推擠。
他身上帶著沐浴露的清香,身上的襯衫卻有些褶皺,看著他的皮帶金屬扣,白筱的胯骨處突然一疼,似曾熟悉的一幕突然竄入她的大腦里,她扯著他的皮帶把他的西褲往下脫然後用腳蹬掉……
白筱不太願意相信這會是自己做過的事情,但郁紹庭的氣息繞在她周圍散不去,使得她的臉越來越紅。
出電梯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白筱低頭盯著兩人十指緊扣的雙手,難得地沒有掙扎,任由他拉著一起去退房。
剛付完錢,郁紹庭的手機就響了。
「我馬上就回去……嗯……還沒有,」說著,郁紹庭看向身邊的女人,「她跟我在一塊兒。」
白筱立刻猜到應該是外婆的電/話,她昨晚出來並沒帶手機,而郁紹庭模稜兩可的回答足以令人浮想聯翩,她剛想奪過他手裡的手機,他卻按了掛機鍵,手一揚,她整個人撞到他的胸膛上。
郁紹庭順手把她摟住,低沉的嗓音里含著戲弄:「投懷送抱也不是這麼個送法。」
白筱把他一推,轉身就走。
剛走出了兩步就被他拽住,郁紹庭從后貼著她的身體,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還生氣?」
「這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而是……」說到一半,對上他那雙深沉黑眸,白筱心底還有一絲絲地慌張。
郁紹庭直勾勾地看著她,略略硬著聲問:「怎麼不說下去了?」
白筱在他的逼視下說不上來一個字。
一時間兩個人之間有些冷場。
郁紹庭見白筱一聲不吭的模樣,以為她又在想另一個男人了,那股煩躁和憤懣又湧上來,原本到嘴邊的話全咽了回去,捨不得罵她,只化為冰冷的一句:「還不走,杵在這裡給人家當門神呢!」
剛才的片刻和睦僅僅是一個小插曲,兩人直到上車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賓利歐陸駛出酒店停車場,跟一輛迎面開來的黑色轎車交錯而過,白筱半降下車窗,偏頭望向外面,不去看駕駛座上的男人,而那輛原本駛向酒店地下停車場的轎車卻突然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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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抬頭看向後視鏡,卻沒看到任何車子。
剛才那輛車子副駕駛座車窗降下時露出的那雙眼睛……
後面的轎車鳴笛聲驚醒了他,他剛把車開到車位,手機就響了。
裴祁佑剛拿出房卡,還沒往門把的感應器上放,房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他剛一抬頭就看到郁苡薇雙手環胸氣鼓鼓地瞪著他,也不說話,瞪了他大概一分鐘,轉身先進去了。
裴祁佑沒有去安撫她,關了門走到沙發上坐下,把車鑰匙丟一旁,揉著眉心,神情有點闌珊。
郁苡薇在落地窗前站了良久,都不見房間里另一個人說句話,生氣之餘更多的是委屈,她轉過身,看到他一臉倦態,癟了癟嘴,走到他的身邊蹲下,所有質問的話都變成了關心,「你昨晚沒休息好?」
裴祁佑轉頭看著腳邊的郁苡薇,她的雙手搭在他的腿上,濕漉漉的大眼睛溢滿了擔心。
「到底這邊出了什麼問題,你要大年三十趕過來處理?」
郁苡薇提及這個就不高興了,「你不是說要去拜訪我爺爺***嗎?」
「都是生意上遇到的一些麻煩。「裴祁佑倒了杯水喝,擺明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那你昨晚都睡哪兒了?酒店服務員說你沒有回來。」郁苡薇將信將疑地打量著他。
裴祁佑捏了捏她的小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想讓我睡在哪裡?」
「不正經,人家好好問你話呢!」
郁苡薇臉一陣臊紅,羞惱地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摟住,坐在了他的腿上,她唇角微微上揚,摟過他的脖子,「我已經跟我爺爺解釋過,他說沒關係,找個時間再去家裡吃頓飯就好了。」
裴祁佑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握緊她柔軟的手心,閉上眼靠在她的身上,「借我靠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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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利歐陸在一個十字路口拐彎時,白筱突然轉頭對郁紹庭說:「在路旁邊停一下。」
郁紹庭側頭看了她一眼。
白筱見他沒踩剎車,忍不住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快停一下,我買個東西。」
郁紹庭掃了眼自己胳臂彎上那隻白如凝脂的縴手,抿著薄唇,但車子很快就停靠在路邊。
白筱開門下車時才想起自己沒帶錢包,轉回頭,「能不能借我二十塊錢?」
一隻男士皮夾直接丟過來。
白筱從裡面拿了一張二十塊的紙幣,下車朝著路邊一家藥店跑去,很快就回來了,手裡多了一瓶純凈水,坐回副駕駛座上,邊系安全帶邊說:「開車吧。」
郁紹庭不由多看了她兩眼,「身體不舒服?」
「沒有。」白筱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盒葯,郁紹庭在看到藥名時冷聲質問:「你買這做什麼?」
白筱買的不是別的,正是一盒避孕藥。
她沒理會郁紹庭陰沉的臉色,開了純凈水瓶蓋,喝了一口,剛要把葯吞下去,橫過來的一隻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擰著眉看他,郁紹庭拿走她的葯,把車窗降下直接往外丟。
「你幹嘛!」白筱因為他蠻不講理的舉動而生氣。
郁紹庭綳著一張臉,也不看她,發動車子駛進了車流里。
白筱越想越氣,靠在座位上,眼圈有些暖,車子停在十字路口時,她伸手就要去開車門。
「啪嗒」一聲,在她握上門把時,轎車車門全都反鎖了。
她驀地回過頭,氣惱地看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面路況的男人:「你究竟想怎麼樣?」
在紅燈變路燈時,他重新啟動轎車,對她的質問不置一詞。
「你又不做安全措施,如果出事了怎麼辦?難道你想讓我給你生孩子嗎?」話出了口,白筱自己一愣。
隨即覺得可笑,還沒自嘲地勾起唇角,耳邊卻響起他冷沉
的聲音:「給我生孩子怎麼啦?又不是沒生過。」
白筱詫異地望著他嚴峻的側臉,隨之而來的是被人羞辱的委屈跟惱意,郁紹庭後半句被她理解為他在諷刺她以前給別人生活孩子,她別開頭看向車外,鼻子泛酸,忍不住紅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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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湖村,車剛一停下,白筱就推開車門下去,看都沒看旁邊的男人一眼。
郁紹庭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抬眸望著她氣沖衝下去的身影,沒有當即就追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院子,一陣奶聲奶氣的嚷嚷聲從白筱的房間里傳出來:「啊啊啊!」
白筱忙推開門跑進去,只見郁景希光著屁股站在床頭,被子掀開著,床單上濕了一大塊,床下還有一條濕噠噠的短褲和棉毛褲,小傢伙表情愣愣地,看到白筱時一雙小手立刻擋住了小鳥兒。
郁紹庭緊跟著白筱進來,他的個子太高,差點要頂到門的上框。
郁景希一看到他,尤其是發現郁紹庭冷著臉,嚇得忘了穿褲子,一邊喊著外婆一邊跳下床拔腿就跑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