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年華遇到你【三十九】夜深人靜時的偷親
這原本是個很輕很簡單的動作,葉和歡盯著男人的皮帶金屬扣,卻因為頭頂的大手而鼻子酸澀。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像他這樣安慰自己。
「你會因為我是神經病討厭我嗎?會不會跟他們一樣,覺得我很可怕?」
葉和歡稍稍抬頭,看著燈光里他明晰的臉廓。
「這個世上沒有誰是十全十美的,當疾病降臨在你的身體上,最應該做的是樂觀的抗爭,如果連你自己都畏懼它,那麼更遑論你周圍其他的人。洄」
郁仲驍收回自己的手,放進了褲兜里,長身挺拔:「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意志更可怕的東西。」
他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未變化,甚至連一絲好奇都沒有,彷彿像她這種情況在現實里隨處可見一樣盒。
「你真的不認為我是小怪物嗎?」葉和歡試探地問。
在溫哥華,只要見過她砸東西的保姆十有八/九會主動請辭,可能無法忍受跟個可怕生物同住一屋檐。
郁仲驍稍推袖子,看了一眼腕錶,道:「時間差不多了,睡覺吧。」
她不放棄:「你還沒回答我呢。」
「唉——」
葉和歡聽到他嘆了一下,像極了落在她心頭的棉絮,輕飄飄的。
郁仲驍彎腰動了動調節器,替她調慢掛水的速度,站直身前,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頭,這一次,他像是故意的,弄亂了她的頭髮:「小怪獸早睡早起,精力充沛了才能打倒奧特曼。」
葉和歡的臉又熱了,蓋好被子時反駁他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小怪獸對奧特曼才是真愛嗎?」
他果然愣了下,顯然不明白這新穎的說法。
葉和歡洋洋得意地翹起唇角,就知道他一定沒聽過,只知道周星馳的老年人……
「每個奧特曼背後都有一隻默默挨打的小怪獸,就像沒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
郁仲驍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繼而道:「在找到你的真愛之前,小怪獸還是得先睡覺。」
「……」
還真是古板無趣!
但她閉上了眼,睡了不到一分鐘,睜開眼看到剛轉過身的他:「小姨父,你準備回家了嗎?」
郁仲驍聞聲回過頭。
對上她骨碌碌的貓眼,那裡很澄澈也充滿依賴,他笑了笑,像是對她的安撫:「今晚我留在這裡。」
「可是這裡,只有一張床哎……」她嘀咕。
「我坐椅子就行了。」
說完,郁仲驍去了洗手間。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頭,葉和歡才慢慢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那把椅子,再坐一晚上,全身筋骨都得酸疼。
郁仲驍從洗手間出來,發現葉和歡還沒睡,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顆小腦袋。
那雙晶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瞅著他。
「怎麼還不睡?」他抽了兩張紙巾擦拭手上的水珠,眼尾餘光卻瞟向她。
「我睡不著,小姨父,我們聊會兒天吧。」
郁仲驍把椅子朝床畔拖近了些,一米八幾的男人襯得那把椅子像玩具,他語氣隨意地問:「想聊什麼?」
「什麼都可以聊。」
葉和歡的嘴唇貼著被子,覺得這樣的夜晚無比溫馨:「小姨父,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父母,弟弟,以前還有一個哥哥。」
「你哥哥他——」葉和歡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郁仲驍沒有避諱,說起逝世的大哥神情坦然:「出了車禍,留下大嫂跟侄女,定居在國外。」
話畢,他又催促她休息。
「聊了還不到兩分鐘呢……」她不滿道。
郁仲驍拿出手機調成靜音,抬眸瞧了抗議的孩子一眼,嘴角微勾:「再不睡天就亮了,閉眼吧。」
葉和歡撇了撇唇角:「現在才幾點。」
她下意識去枕頭下摸自己的手機,結果空空的,恍然間想起來,手機被她丟在了原先那家醫院的洗手間里。
郁仲驍已經關了白熾燈,只留了一盞檯燈:「如果半夜有事,就叫我。」
葉和歡抬頭,瞧瞧自己還剩半瓶的點滴,見郁仲驍拿了本書擱在腿上,臉上的表情頗為專註。
她沒有再出聲打擾他。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葉和歡喊他:「小姨父!」
郁仲驍抬頭,朝她看過來,她睜著還十分清明的貓眼道:「我的手機好像丟了。」
「裡面有重要的信息?」
「……那倒沒有。」
郁仲驍重新低下頭去,伴隨著一句『明天我幫你重買一個』,似乎這點小事並未被他放在心上。
他看書,她用被子打掩護,悄悄地看他。
依著葉和歡這個年紀的審美,郁仲驍的長相跟現在流行的花美男搭不上邊,沒
有白皙的膚色,也沒有邪魅的眉眼,他的眼睛並不算大,但勝在深邃,別樣的迷人,很端正的輪廓臉線,又黑又短的頭髮,不苟言笑的臉部表情。
怎麼看都像是個沉悶寡言的男人……
葉和歡的眼珠微動,視線落在他的右手上,拇指跟食指捻著書頁角,翻頁時又會用食指跟中指夾住頁角,不急不緩的動作,就跟他的坐姿一樣,透著一股子沉斂的穩重。
郁仲驍的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男人味兒,不突兀不尖銳,卻處處因為這種味道彰顯出性感。
不知是不是這家醫院的床太軟,被窩又太溫暖,睡意漸漸襲來,葉和歡眼皮發沉,墜入了睡夢之中。
……
葉和歡看見自己站在天台,突然從二十幾樓上一躍而下,在她要接觸地面時猛然驚醒!
病房的檯燈被打開,驅散了一屋子的黑暗。
「做惡夢了?」郁仲驍低沉的嗓音在旁邊響起。
葉和歡偏頭,瞧見他,心臟還在怦怦直跳,整個人彷彿還有那種失重感,表情也有些獃滯。
郁仲驍探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熱,沒事的話,繼續睡。」
他的手背有點涼,貼著她的皮膚很舒服,葉和歡目不轉睛地瞅著他:「小姨父,我夢到自己摔死了。」
她的聲音怯生生的。
「夢都是相反的,說明你能長命百歲。」
葉和歡巴巴地看著他,郁仲驍剛要去關檯燈,注意到她的目光,又轉過頭來:「怎麼了?」
「我害怕,不想睡。」她癟著嘴唇,模樣頗為可憐。
郁仲驍不再急著關燈,後背靠回椅子,橘黃的燈光灑在他的眸底,語氣隨和:「那你現在想干點什麼呢?」
「其實我想睡……可是又怕噩夢。」
葉和歡一臉糾結地看他:「以前在溫哥華,如果我做惡夢的話,保姆都會陪我一起睡。」
郁仲驍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大半夜給她弄個陪睡保姆來。
現在的孩子……習慣還真是千奇百怪。
正當他想著怎麼讓她乖乖休息,葉和歡自個兒先小聲嘀咕:「其實我不挑,你陪我睡也是可以的。」
郁仲驍:「……」
葉和歡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等他的回答。
郁仲驍的視線看向那張只有0.9米寬的病床,再對上女孩殷切的眼神,這樣的境況,不比他執行一次任務來得輕鬆,她還是孩子,但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不會不懂人情世故,兩個人的關係擺在那裡。
哪怕他們是普通的男女,於情於理,也不該睡到一張床上去。
「不願意就算了,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
葉和歡撇了下嘴角,捂著腹部的傷口,齜牙咧嘴,緩慢地輾轉了個身,把背留給了他。
不陪就不陪,原本還擔心他一晚上睡椅子感冒,想分被子給他來著……
感覺到床外側的位置忽然往下陷了陷,葉和歡回過頭,郁仲驍已經靠坐在床頭,修長的雙腿搭在床邊緣上。
二月下旬的凌晨,夜幕正濃,病房內開著空調,溫度恰到好處。
「睡吧。」他說。
葉和歡心裡的埋怨消散,又艱難地翻過身,靠得近了,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煙草味,混雜著洗衣粉的清香,對她而言具有安神的作用,她閉了閉眼,忽而又睜開,然後將被子往郁仲驍身上扯。
不到三秒,被子回到她身上,郁仲驍替她掖了掖被角:「小心著涼,凌晨兩點了,早點休息。」
葉和歡點點頭,剛發現自己左手手背上的點滴針已經拔掉了。
應該是他一直看著、快打完的時候去喊了護士……
「晚安。」說完,葉和歡閉上了眼,唇角無意識地彎起,忍不住把頭往他那邊蹭了蹭。
郁仲驍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裹著被子蜷縮成一團,像一隻白胖的小倉鼠,他淡淡地笑了笑,像感慨又似無奈,伸手關上檯燈,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裡。
……
葉和歡醒的時候,大概早上五點多的樣子。
她偏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還坐在床邊的郁仲驍,連姿勢都沒變過,他閉著眼,胸口輕微平穩地起伏,應該是真的睡著了,葉和歡仰頭盯著他,不由想起了那次在秦家過夜做的夢。
有人說,夢是人內心最真實的反應。
葉和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當她這樣靜靜看著他,好像最煩躁的心情都會得以平緩。
盯著看了會兒,她忍著傷口的不適,支起了上身。
距離郁仲驍的臉只有幾厘米。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著他,確定他不會突然醒過來,屏住了呼吸,慢慢地靠近,他的下巴冒了些微的青色,兩片柔軟的唇瓣,小心翼翼地湊到他的臉邊,惡作劇地迅速碰了一下,然後做賊心虛地立刻轉身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