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鬼門關前
三十七、鬼門關前
郁語晶去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天都亮了。回到車廂房間,她看起來很累。
司徒豫澤扶著她的肩,把她拉到桌邊去坐:「語妹,你去哪了?他們讓你治什麼人?」
郁語晶被司徒豫澤的稱呼震了一下,有些惶惑地看眼前的他:「語……妹?」
「嗯,你替我傷口縫合止血,把我藏在屋裡躲避搜查,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子……犧牲很多。我不知道怎麼感激你,以後我都會把你當小妹待,只要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郁語晶目不轉睛地看司徒豫澤好久,紅了眼眶低頭一嘆:「唉,若是真有一個司徒少帥這樣的哥哥,妙語的童年不知道會有多幸福。從小無父無母,一個人揣著老成的心思,獨立活了這麼多年,忽然有了一個哥哥,真好。」
「你也沒有爹娘?」司徒豫澤想起他未過門的妻子郁語晶,也是父母雙亡。原來這主僕倆,命運都如此相像。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他是想早早和郁語晶相認,娶回來放家裡一了百了。可現在面對這個韓妙語小丫頭,他忽然不願告訴她,自己就是她要幫家裡大小姐尋找的夫婿,不想太早讓她離開自己眼前:「語妹,以後你可以把我當親哥哥,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告訴我,以後哥哥保護你,好不好?」
「嗯……澤哥哥,那兩個人,恐怕是刺殺你的日本人中活下來的兩個:中了槍,都是黑衣服,我給他們取子彈的時候故意沒用麻藥,可是他們一聲都不吭,我給他們處理好傷口,他們連謝謝也不說,死閉著嘴,不知道是不是不會講中國話。」
「嗯?」司徒豫澤有點好笑,她出去的時候他就大概猜到,所以他並不關心那兩個人身份,倒是盯著他在意的細節問:「我們的韓妙語小姐,身為承檄堂傳人,好像沒有完全發揮慈悲濟世的善心:明明有麻藥,為什麼故意不用?你這個妙手小醫女,手段還挺狠。」
「哼!」郁語晶不屑冷哼了一聲:「本小姐的麻藥配方,比承檄堂家傳秘方都金貴,可不是阿貓阿狗我都捨得用的。我明知他們是日本人,為什麼要讓他們好過,他們在滿洲為非作歹欺負中國人,這點民族氣節,就算是小女子也是有的!他們還刺殺我哥哥,我下刀的時候沒有故意多給他們點苦頭吃,就算是慈悲了。要不是你反應快逃到火車上,現在都不知是死是活,我幹嗎要對殺人兇手心慈手軟?」
司徒豫澤一時語塞,由衷地嘆:「語妹,你說的對,你這樣的小女子,哥哥佩服!」
郁語晶看了司徒豫澤一眼,頑皮地嘆氣:「澤哥哥,你這張好看的臉,我想毀了,打算在上面做點文章——你捨得讓你的小妹胡鬧嗎?」整個小身子擱在自己的診箱上,略帶得意,神秘兮兮看他。
司徒豫澤開始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習以為常,深知她對他全無惡意,自然不願對她戒備,也不忍心拂她之意:「嗯,捨不得也得捨得,我就這麼一個調皮的小妹,想胡鬧什麼,哥哥只能慣著。」
郁語晶挽著司徒豫澤回到床邊,讓他自己躺好,拿過自己的診箱,打開了平時不會去碰的診箱底蓋,露出一個小夾層。
郁語晶小心翼翼,把裡面小瓶子小罐子小盒子都拿出來,還有一些像是女孩子撲胭脂的工具。
司徒豫澤有點怕怕的,這丫頭不會想給他易容成女孩子吧?他這麼高大的女孩子,出去還不直接露餡?!
郁語晶小手飛快地在司徒豫澤臉上觸碰,有時候抹,有得時候拍,有時候輕輕點了些什麼,再往上擠了一些小瓶子里的東西。然後拿著各色胭脂,仔細在手心調了些,小心往司徒豫澤臉上點。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火車快進站了,郁語晶停手舒了口氣,叫韓妙語過來收拾診箱,把司徒豫澤拽去鏡子前。
司徒豫澤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跳,他自己都相信自己離死不遠了:臉上有很多散亂瘡痘,有的紅腫,有的破開掛著膿,看著又嚇人又噁心,完全看不出他本人的面目,他肯定地問:「這是天花病?」
「嗯,很厲害的急性致命傳染病,沾到就十有八九會死。目前除了牛痘能預防,沒有什麼特效治療,中國人對於天花還是非常恐懼的。只能賭一把,下火車時候有檢查的話,他們會害怕你的病。」
「語妹,你這個小丫頭還真有點本事。這簡直就是書上說的易容術,怎麼能這麼逼真?連我自己看了都害怕,我覺得一般人看了都會離我遠遠的。」郁語晶從小箱子里翻出一件斗篷,有個帽子,給司徒豫澤披上隨意系了一下:「郁氏祖傳的,除了治病,就是給後宮佳麗修顏的凝膏。搗鼓多了,我就會了些。」
郁語晶叫過韓妙語,把她的車票要來給司徒豫澤,交代她戴好口罩手套,讓她扶司徒豫澤坐在窗邊等她。她自己戴上手套口罩,拿上車票特意找到列車長,從他面前招搖過市下了車。看他忙著一個一個仔細核看下車乘客,迅速溜回到自己車廂窗邊,把車票遞給韓妙語,讓她扶司徒豫澤,戴上斗篷帽子從其它列車員那裡下車。
下了車,要出站了。
郁語晶有點為難:三個人兩張票,如果門口像北平出站一樣還有人查,又要想辦法折騰。
就在她思索應對的時候,有人從後面叫住她:「韓妙語小姐,你們不是主僕兩個人,怎麼下了車,多出來一個人?」郁語晶暗道不好,是列車長。
三個人只能轉身。
不止列車長,他身後還跟了幾個持槍械的日本軍人。
郁語晶如臨大敵,他們三個只怕已經踏在鬼門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