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實踐出真知
爬山離去。
十幾名少年近衛從壓力中脫離,俱皆鬆了口氣;再看向牛屎時的眼神,就變得格外尊敬。
在大軍中,他們這些少年多是被看輕的。
尚未經過成年考驗的洗禮,不得長老的賜名。
如「牛屎」「跳魚」之流,所用的還是乳名,在部族中,姓名代表著一個人的榮耀、強大與否。
可牛屎卻是能在族長與戰團頭領面前,不卑不亢,平等交流的存在,沒人小覷他。
「老師,吾主真有箴言賜下?實踐出真知?」
一名少年虛心發問。
牛屎頷首,笑道:「我又怎敢假借神旨呢?在我出發前,吾主叫我便宜行事,因為我比你們所有人懂得更多,這是知識的力量,在真知面前,其餘的都是渺小的。」
「而如何獲得真知呢?」
「不只是閱讀法則密卷,還需要腳踏實地去實踐認證。」
就領悟均衡聖意來說,牛屎能講的東西,就太多了。
不過現在時間緊張,他見好就收,目光落在女孩與婦女身上,「帶她們前往營帳,我來嘗試救治,你們旁觀……」
「今天我帶你等一同領略醫學法則的奧秘。」
眾人不明覺厲。
來到臨時駐地的帳篷內,被攙扶的婦女已經徹底暈厥了過去。
牛屎用匕首劃開了婦女的褲子,見得一處翻著皮肉的膿瘡,滲出黃白的液體與血液融合。
一群少年倒抽涼氣,不是因傷口本身而震驚,而是知曉這樣的傷勢之下,婦女不能活命。
「吾主說要消毒,火焰高溫能殺死看不見的病菌……吾主賜下的消毒酒精稀缺,姐姐說要緊著用……」
與霍霍坎人的大戰在即,萬一有戰團首領或其他子民受傷,酒精是寶貴的。
對比一個不認識的奴隸與均衡子民,牛屎是偏袒後者的。
「去把匕首用開水燒煮送來。」
有人立即去做。
五六分鐘后回來,匕首發燙,牛屎打開自己的背囊,取出潔白的紗布包裹,才向著那傷處剜了下去。
昏迷的婦女被劇痛驚醒,撕心裂肺的叫喊起來,更在掙扎。
「按住她!」
少年近衛們連忙出手,心裡也是震撼。
這是救治嗎?
這不是在殺人?
而那女孩也驚呆了,她本以為母親會得救,卻不想對方竟然用刀子割在母親的腿上。
「啊……嘰里呱啦烏拉拉。」
女孩也大喊大叫起來,捏起拳頭,一下下砸在牛屎的后腰上。
其餘近衛見狀,立刻將女孩制服。
而牛屎全程不為所動,一邊施為,一邊向近衛們講解,像極了一個帶教主任在帶新人做教學。
「吾主教我,傷處發爛必須清理乾淨,見到鮮紅的血肉;爛肉是細菌邪毒入侵,是為不潔與不詳,或可帶來死亡……」
牛屎心裡一點負擔都沒有,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此時只是探索與嘗試,失敗了也不丟人。
他不做,婦女必死,做了還有可能因吾主賜下的法則,發生神跡。
傷處膿瘡被一點點剔除,畫面是極度殘忍的。
一群少年們都有些不忍看了,畢竟這是活剮,那婦女的叫喊讓他們覺得揪心。
所幸是二十分鐘后,她體力不支,終於昏死過去。
當傷口處理完,牛屎拿出一瓶白葯,盡數灑了上去,便開始用紗布包紮。
做完這一切后,他已然是滿頭大汗。
隨後才將白葯的保險子與兩顆消炎藥,直接塞進婦女的嗓子眼,生理反應使然,令她自然吞服。
只見婦女呼吸微弱,他澹澹搖頭,向跳魚吩咐道:「我怎麼做的,你都看到了,匕首先消毒,然後剔除爛肉,上白藥粉進行包紮,最後吞服兩粒藍色小藥丸。」
「這次出征,你需留在這裡,照看這對母女,每天早晨換一次葯,每天兩次吞服藍色小藥丸,保險子就不用多服了。」
「每天以奶煮米粥給她送服。」
「你聽懂了嗎?」
跳魚臉色垮了下去,不甘道:「老師,出征我怎可不去?我要保護你的安全,更要為吾主奉獻自己的力量,令均衡的榮耀灑播……」
牛屎道:「這是一次醫學法則的修習,你確定要將機會讓給別人?」
「吾主曾言,知識改變命運!」
「我等均衡子民貌似很強大了,但在大洋彼岸,還有無數邪祟虎視眈眈,唯有修習法則,精通天文地理,才可抵擋未來降臨的災厄!」
「告訴我,你聽懂了嗎?」
話落。
跳魚發愣。
倒是一旁的少年搶白道:「老師,不如讓我留下。」
「……也好。」牛屎開聲。
跳魚才回過神,「不,老師讓我留下,那就我來!你們負責保護好老師。」
同時,站在門邊的近衛提醒,「老師,大軍將要開拔,還有15分鐘了。」
牛屎點頭:「你們先去整頓戰馬,我立刻就來。」
一群人不敢再耽擱大軍的行程,迅速出去。
賬內只剩下了牛屎與跳魚,以及昏厥的婦女,與獃滯的女孩。
牛屎來到小女孩身邊蹲下,指了指婦女,也不管她是否能聽懂,取出一枚新的均衡吊墜,交給她,「你若祈禱均衡的庇護,你的母親就能起死回生。」
「吾主仁慈,你需心懷虔誠!」
說罷。
他又拉出脖頸上自己的吊墜,示意兩個吊墜是一模一樣的,表示其珍貴的含義。
最後,又摸出一個小糖塊,剝開錫箔紙,塞進女孩嘴裡。
女孩不敢反抗,只是流淚。
牛屎卻哈哈大笑起來,不自覺效彷起吾主每次撫摸揉弄姐姐腦袋的樣子,撫摸她亂糟糟的頭髮——
「傻瓜,這可是巧克力,姐姐見我出征,才偷偷塞給我的,我自己都捨不得吃呢!」
說罷,他終於起身。
最後看了一眼跳魚:「照顧好她們,每日需對婦女的情況做記錄,不會寫的字,用均衡拼音代替,懂了嗎?」
「是!」
牛屎離開。
不久后,駐地外馬蹄聲轟鳴,漸行漸遠。
駐守的200騎則一齊高呼讚頌,令吾主均衡保佑他們,凱旋而歸!
帳篷內。
女孩沒敢吐出那被塞入的東西,巧克力便漸漸劃開。
一絲絲苦澀卻帶著香醇,又回味出甜蜜的滋味。
她腦子裡不由自主冒出牛屎大笑時的樣子,再看看安睡的母親,大概明白……
他們不是要害自己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那名被留下的近衛,為她送來了食物,竟然是一大塊肉,她早已飢餓難耐,大口撕咬起來……
又發現,這肉竟然放置了許多咸鹽,而那鹹味並不苦澀,是她從未品嘗過的。
當她發愣時,又有一碗白色的事物送到面前。
一共兩碗。
跳魚擺下后,道:「奶,牛奶!你跟著我讀。」
女孩不知所措。
不過跳魚又指了指碗中,繼續重複:「奶,奶,牛奶。」
女孩才會意,嘗試發音,「奶,奶……」
「對了!你還挺聰明的,當初我剛入學,老師教我讀,我半天不明白老師的意思。」
跳魚自說自話,端著另一碗牛奶給婦女喂下。
女孩學著吞服,熱騰騰的牛奶讓她不禁舒展了眉頭,又在飽腹感襲來后,蜷縮在角落的皮草上,沉沉睡去。
……
鹽河,是科羅拉多河的一條支流。
它的存在,正是孕育了霍霍坎人的生命之泉。
在世界七大工業奇迹「胡佛水壩」未修建前,科羅拉多河各支流未遭遇阻斷,鹽河的水量極為充沛。
而到了現世,對於鳳凰城的描述便是興建於乾涸鹽河兩岸的城市。
霍霍坎文明在15世紀中期滅亡,原因眾說紛紜。
氣候變化的緣故是主要背景。
一說是地區性資源貴乏,遭遇來自外部勢力的征伐與掠奪,內憂外患,令體系崩塌。
一說是上游洪水導致地質岩層變動,令鹽分沖刷到鹽河,使得本就略帶細微咸澀的鹽河,鹽鹼度提高。
依賴於水利渠道灌既的霍霍坎人,因鹽河的變化,導致農作物的大範圍枯死,最終到了以人為食的地步。
在考古發現中,還檢測出糞便排泄物內,含有人肉組織的成分。
而現在,距離霍霍坎的自然滅亡,還有3、40年。
均衡大軍將至。
如鳳凰城涅槃的寓意,死亡即是新生,在毀滅中涅槃。
當天。
6000大軍行進80公里,停下駐紮。
此地距離鳳凰城僅剩下20公里。
夜幕降臨,不似均衡具有馬匹的霍霍坎人,不可能在距離城邦這麼遠的地方出現。
而就算他們已經發現了大軍的行蹤,也沒什麼影響。
明日,大戰就將開啟。
20公里路程,一個小時即可抵達,屆時穿戴重甲,便是橫推與掃蕩。
均衡勇士們用沿途繳獲的玉米,添入鹽分,為馬匹補充體力。
每征伐一個部族,他們會在周圍斬獲肉食發放,而搬空部族的糧倉,用以給戰馬餵食。
餓了人,也不能餓了寶貴的馬匹。
每天一頓精料必不可少,白天則可以找尋水草豐足處讓他們自行填飽肚子。
幾天出行,也會給勇士、戰馬休息一天的時間,養精蓄銳。
這是周黎安的旨意,隨同一路上牛屎的領悟,他在挑選道路時,都會率先考慮到物資的問題,避開貧瘠地。
此時。
戰前會議開始。
巨大的地圖敞開,其中竟然將霍霍坎人城邦的樣式,都顯露出來。
這就是系統地圖的威力。
對每個州,周黎安都導出複製了最詳細的高比例尺地圖。
行軍時不方便展開,但在每晚規劃第二天路線時,這種高精確度的巨幅地圖能帶來極大幫助。
同時,面對像霍霍坎人這樣的城邦,連對方的城市規模都展露眼前,便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們從未見過這樣城邦,在它的外圍,修建有防禦工事!」
「而在大型城邦內,也不利於我等鐵騎的衝殺,戰馬容易損傷!」
「我的意見是,鐵騎大軍應先進行威懾,隨後下馬,組成戰陣,徒步推進入城!」
發表意見的自然是牛屎,他軍師的身份被大家認可。
爬山道:「他們人數眾多,若遺留馬匹,或許會被他們屠殺……」
另有人沉思后,道:「分兵怎麼樣?」
大家再看向牛屎。
牛屎頷首道:「我也是這麼考慮的,我們先將一部分戰馬留在此地,只單馬前行!」
「抵達城外后,再分兵2000人壓陣,其餘3000多人推進入城!」
「另外,3萬餘霍霍坎人,一定有許多弓箭、長矛儲備,我們需拆卸1000壓陣勇士的胸甲,組成盾衛在前,消耗他們的弓箭,等他們武器耗盡,傷害性將至最低,便是大軍入城的時機。」
「與此同時,2000騎中分派1000遊走城外,威懾想要出逃的霍霍坎人!」
話到此處。
眾人眼神皆然冒出凜冽寒光。
有人大笑:「霍霍坎人若膽敢出城,在我鐵騎大軍面前,只有被屠殺的凄慘結局!」
最後,眾人又添補細節,戰意洶湧——
「吾主在上,她定會注視著我等,為我等帶來凱旋的大勝!
」
「讚美吾主,讚美均衡!」
……
翌日。
200餘人留守看護戰馬。
大軍終於殺往霍霍坎人的城邦。
當鐵蹄震撼大地,席捲煙塵。
一座繁榮城邦的寧靜,被徹底打破了。
兵臨城下。
霍霍坎人因前所未見的鐵騎,畏懼不出。
而這一切,皆在均衡鐵騎的預料之中,他們按照計劃,開始攻城戰略。
1000人攜帶弟兄們提前拆卸的胸甲,變作盾牌,向著城邦靠近。
箭雨襲來。
他們絲毫無懼意。
不僅僅是全副武裝,更高舉盾牌在頭頂,組成一抹赤色的結界。
清脆的箭羽碰撞在結界之上,紛紛無力彈開。
那叮呤咣啷的碰撞聲,反而如同為均衡勇士奏鳴的戰歌,令他們戰意沸騰!
一波又一波箭雨灑下。
他們無人受傷,一顆顆無敵之心,因此而凝聚,堅如磐石!
終於……
那箭雨停下,城內傳來了騷動與沸騰。
遙遙張望,便可見得城內人面孔上的扭曲神情,是懼怕與恐慌。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敵人。
打磨尖銳的弓箭,竟然對他們毫無作用。
在霍霍坎人眼中,面前來犯的敵人,已不是人類,或是不可戰勝的惡魔……
他們的世界觀與信念感,徹底崩塌。
1000人的盾衛之後。
爬山高舉長矛,發出怒吼——
「是時候了!」
「勇士們!向他們展現均衡的神聖與榮耀吧!」
「吾主在上——」
「我等需有無敵之心!」
數千人在此刻拍擊胸甲,盔甲碰撞聲一齊震撼這片天地,且伴隨著他們如雄獅般的怒吼——
「無敵!無敵!無敵!
」
轟!轟!轟!
赤甲勇士邁步挺進,無視所有箭羽,向眼前的大城發起進攻!
而此時此刻。
正如他們所用,神祇之靈正籠罩上空……
「來得正是時候!這是載入均衡史冊的史詩級大戰啊!
」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