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艮卦 （愧疚）
洛一九進了城，看著凌亂的街道，沒有清洗乾淨的暗紅，刀痕箭孔殘破的門面，偶有披麻戴孝的行人匆匆而過。白幡飛揚，蕭條慌澀。
尋歡一路不語，偶爾轉頭看一眼洛一九。
洛一九一路看著士氣低迷，戰士看到洛一九，目光微亮，殷切的看向洛一九，帶著尊重和欣喜。洛一九沒有停留，直接去了臨時將軍府。
林剛看到洛一九，起身行禮讓開主位。
「見過戰王。」
洛一九點點頭走進房間，看著人挺齊全。坐下說道：「還有多少戰鬥力？天域可有增兵？」
「稟戰王，我們勉強夠十萬，天域駐守波都城的原有十萬，加上撤走的有近十萬，卡拉城裡有二十萬兵可以隨時支援。」林剛沉聲說。
洛一九掃了眾人一眼說：「卡庫城呢？」
林剛一愣，程科說道：「有五萬守軍在卡庫西城駐守。」
洛一九皺了下眉頭說：「四十五萬！兩個時辰，十五萬！還真是考驗我啊！」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的看著洛一九。
洛一九敲著桌子沉思，怎麼樣把這些人都滅了，還得收回波都城。洛一九有點煩，開口問道：「我們有十萬，地威有五萬，我還能借來二十萬兵，如何把他們全滅了？」
林剛轉頭看所有人一眼，然後看著洛一九說：「戰王，您還能借二十萬兵？」
「嗯，怎麼樣把他們都滅了？」洛一九也看向林剛問道。
林剛再次轉頭掃了眼眾人說：「戰王，就算我們有三十五萬，也滅不了他們，波都城就過不去！」
程科介面說道：「波都城的防禦是老戰王親自設計的，屹立邊關六十年了！」
洛一九真的好煩，她也不是什麼軍事奇才，能贏真的都是玩陰的。借少了，早知道多借二十萬好了。還有就是沒想到只有兩個時辰，真的無奈。
尋歡看著洛一九說道：「戰王想連下三城？」
洛一九點頭。
「戰王可有實力切斷波都城的支援？」尋歡問道。
「怎麼說？」洛一九看向他。
尋歡拉過地圖說：「攻打卡拉卡庫城，回圍波都城。即使打不贏還有交換的資本。」
洛一九看著尋歡抬手樹個大拇指說道：「優秀。」
尋歡一愣說道：「這也是看戰王的本事，只有戰王做到阻斷支援才可行。」
洛一九拍拍手說道：「如此沒問題，我能攔下波都城半日。行了，各位將軍整軍，今夜行軍至卡拉城，亥時夜襲卡拉城。」
「戰王？」林剛有些不確定的想要說些什麼。
洛一九雙目含刀的看了眼眾人說道：「執行軍令，如是有問題現在提，誰敢半道給我拖後腿，李景琦就是榜樣！」
洛一九又掃過李景一和李景海說：「兩位留下打先鋒？還是回家？這是最後的機會！」
李景海微微一愣說道：「我打先鋒！」
李景一扭頭看他一眼，目光微閃說：「我打先鋒。」
洛一九看向李靜海說道：「你還挺有趣，大智若愚不過如此。令，李景海為右路大將軍，戰後統領臨都、臨河、河都三城總兵二十五萬！當然現在沒這麼多人，能不能有這麼多人看你自己。我洛一九敢封你就敢辦你，你可想清楚。」
李景海一愣，隨即低頭微微一笑，繼而大笑起來，說：「末將領命，洛家軍死戰不退，血債血償！」
洛一九一愣，沒想到這人這麼有趣，他一個恭王府世子，喊她洛家軍的口號。
「你要加入我洛家軍？」
「戰王親封，末將之榮幸。」
「呵呵，我覺得有點喜歡你，但是我依然不喜歡你們恭王府！」洛一九一樂說。
「哈哈，恭王府確實挺討厭！」李景海也是笑著說。
洛一九掃了眼眾人說：「還有問題嗎？沒問題執行軍令，另外，傳令下去，今晚城中百姓閉戶不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聽到什麼響聲都不得出戶！違令者斬！」
「是！」眾將士齊齊應聲。
洛一九起身往外走，尋歡跟在身後。洛一九不甚在意的打聽了武帝隍廟，一路步行走去，沿途買了黃紙香燭。
到了武帝隍廟，洛一九立於門口看了看。轉身背對廟宇直接席地而坐，目光幽深看著遠方。
尋歡一路不語，無論洛一九做什麼怪異的事情都不說話，只是默默的跟著，幫著提東西。見洛一九坐下，也跟著坐在一旁。
洛一九拿過他手裡的黃紙，抽出一張，邊折邊說：「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圖什麼，都別算計我，也別算計洛家軍，洛家軍沒人了，我洛家對的起天宇了，也對的起這片土地，洛家軍戰死沙場無怨無悔，但是不能成為你們政權者的犧牲品。庄王府站哪邊都好，與我們無關，念你戰場表現不錯的份上，這次你們庄王府的算計我就不計較了，但也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敢去砍碩王府，我就敢滅了你庄王府！」
尋歡聽著洛一九的話，聽到最後，一臉糾結。
「你討厭我是因為你以為我是庄王府的人？」
洛一九看著他，眯眼打量一番，然後盯著他說道：「哼，你不是嗎？」
尋歡有點尷尬這可真是，讓他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他點點頭，真誠的看著洛一九說：「我不是庄王府的人。」
洛一九呵呵一笑，看著他說：「你不是庄王府的人，你幫著庄王府算計我洛家軍？你是庄王府請來的逗比嗎？」
尋歡一臉啞然，對她口中的新鮮辭彙懵懂，說道：「我，我不是庄王府的人，也不是庄王請的人，我只是想幫忙，但是，好像幫了倒忙，我很抱歉！」
洛一九覺得要被氣樂了，隨即一想，嘆口氣。
「人算不如天算，你丫沒事帶個假臉添什麼亂，你知不知道你坑我們洛家軍多慘？」
尋歡一怔，果然她知道他帶了面具，只是他好心辦了壞事，讓她失去了準確的判斷。尋歡很是懊惱的說：「對不起，我，沒想添亂的。」
洛一九疊好紙鶴說道：「哎，你也是好心，就是吧，算了，但是我還是好討厭你，我真的好想不認識你。」
尋歡默默不語，他這回真的無話可說，這事擱誰身上也喜歡不起來。
洛一九拿起紙鶴掐了個指訣一點，然後對著紙鶴說道：「錢將軍去地威通知趙大將軍，今晚亥時到達卡庫城，不得延誤，過時不候。錢將軍鎮守波也城明日卯時帶五十重投石車到波都城。」
說罷，輕輕往上一拋，紙鶴振翅而飛，飛向了波也城的方向。
尋歡看的目瞪口呆。轉頭看看洛一九，看看天，又看看手邊的黃紙，自己拿了一張，揉揉摸摸，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的驚奇。
洛一九看著他，無聊的損道：「白瞎你這身材了，一點兒都沒有寵辱不驚的氣魄。」
尋歡看著洛一九回味了下她說的話，嘴角微抽。
洛一九看了下天色，還要在等些時間，轉而看向尋歡，嘴賤的繼續吐槽：「枉我第一眼看見你，把你和美人兒想一起了，嘖，簡直是對我美人兒的侮辱。知道什麼是美人嗎？就是天仙懂嗎？用你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辭彙去形容，那就是美人兒。而你，嗯，沒有美人兒長的好，沒有美人兒有氣質，沒有美人兒聲音好聽，沒有」
「戰王！」尋歡有點懊惱的打斷道。
「嘖嘖，脾氣也沒我的美人兒好。」
「你的？」尋歡雙眼壓火。
「額，這個吧，還不是，但是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到時候就是我的了。」洛一九真這麼臉大的想。（別指望個痞子講道理）
「不見得吧！」尋歡涼涼的說。
洛一九一聽不爽了，說道：「你懂什麼，我們美人兒那是天仙的存在，豈是你這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遮頭蓋臉也就算了，還脾氣不好，嘖，祝孤生！」
尋歡閉了下眼，壓了下火氣說道：「只怕他未必喜歡你這麼誇他！」
洛一九聽了，看著他，說：「是嗎？」
尋歡看著洛一九說：「也許吧！畢竟沒有哪個男子喜歡一直被別人誇好看，叫美人兒。」
洛一九聽了，點點頭，低聲說道：「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會報以最大的熱情，第一次見他，很乾凈，驚為天人，第二次見他，他溫和典雅，第三次見他，他笑言如花。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沒有之一。」
洛一九抬頭看天，繼續說：「我自幼長於邊關，見的最多的是殘肢斷臂，我以為人長大了都是這般，我就嚇得哭泣，我爺爺說，別看這些，看看美好的事物，看看城牆下的花開，聽聽大帳外的雨落，花兒點綴了暗紅的沙場，雨落敲打出了樂章。」
洛一九看了眼尋歡說：「於是，我就極度熱愛美好的一切，直到見了他，他就像一抹冬日的暖陽，溫柔的照進了黑暗，我一直在想，為何我沒有早點認識他，因為他的美好讓人嚮往，他的美好不用想象。我多想把他的美好帶來這邊關，抹平這裡的痕斑，可是我再次回到邊關，我又後悔了，他不該見識這些，他應該好好的活在屬於他的世界里。」
洛一九低頭一笑說：「他是我永遠無法觸及的美好，所以才會特別的渴望吧！」
洛一九凄然一笑高喝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洛一九說罷，拿過黃紙，放在一邊，盤膝閉眼，運轉三清訣修習起來，說實在的，自醒過來還沒研究過自己的身體，她得試試，可別有什麼後遺症。
尋歡聽著洛一九說完，看著閉目的洛一九，如鯁在喉，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看著洛一九的臉，暗下眼神。
尋歡看向遠方，滿目瘡痍，想起初見的有趣，再見的好奇，最後的調皮；想起戰場上一騎單行的悲涼，無力跌落的那抹身影，那個用命撐到最後的戰王；想起這個善良的治好他手的，不過是個舞勺之年的女子，就是這個小女子，守衛了這一片大地和生靈。
她才十四歲，比自己小了三歲，而她已經將生死度之身外，橫刀立馬征戰沙場，扛起保衛國家百姓的責任。
尋歡忽然一陣心疼，他剛才好像很過分。他張嘴想道歉，看著那張稚嫩未消的臉，忽而說不出口。他覺得言語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再想到她的討厭，蹙起眉頭，庄王府的算計，他也討厭庄王府了。
尋歡忽然很煩躁，他不是個易怒的人，也不是個善良的人，他對洛家軍的支援也並不純粹，除了心裡的那點家國情懷，還有生意上的往來，邊關的安寧關係著貿易的穩定，以及他在別國的生意。
可是經歷了真正的戰場廝殺，他看到了他重來不會看，不會想的東西。他在看向洛一九，他突然很愧疚，他沒有她偉大，沒有她純粹。她雖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她確實如百姓傳言，她是邊關的英雄，她是邊關的戰王，她是邊關的女神。
洛一九運行一個周天確定身體真的完好無損，而且地靈之氣居然長大了許多，很是高興。在感覺到尋歡的糾結情緒，洛一九暗樂：哎呀，孩子，你還太年輕啊！愧疚好啊，到時候多給洛家軍捐點款什麼的，畢竟這是個金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