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 第三十九章 甌越皇室

  接下來的幾天，戴明小南發現林有時常發獃，不愛說話，人小鬼大的小南以為他得病了，趕忙去把紫雲峰里懂醫術的老李頭叫來，結果，自然是虛驚一場。

  排除了身體上的問題，戴明心想，莫不是害了相思病？趕緊跑去碧雲峰求見穆子嫣。那穆子嫣剛剛閉關出來，本不想見客，架不住戴明哀求，見了他，聽說林有前次密林遇險，這次又病了，也急急趕來。

  結果，林有隻在看到穆子嫣的那一刻，眼睛有過短暫的一亮，但隨即又恢復了獃滯狀。這可讓小南戴明穆子嫣心頭一驚，莫不是傻了吧？正愁著，南宮萍放心不下林有，過來開解了他幾句，又告訴眾人林有隻是有些密林受傷後遺症，外加知道些家鄉事，有點失落傷神罷了，休息幾天就好，大家這才放心散去。

  大約五日後，林有終於恢復了正常，甚至比往常起得更早，練功更努力了。見到南宮萍，林有人前還是叫師父，人後，有時候應南宮萍的要求也叫她表姑姑了，南宮萍自然很是滿意這個稱呼。

  又過了兩日，南宮萍告訴他是不是要認祖歸宗改回謝姓。林有表示，如果他真是琴台宗少宗主和遺珠公主的孩子，琴台宗這邊沒人了，帝國皇室應該還是有不少親人吧，是不是再去確認下的好。南宮萍和青木桐認為這樣也妥當。

  這時候，南宮雲來了，遠遠聽了他們的對話，說道：「你的情況，萍兒和木桐都說與我聽了，還是讓我跟你講講帝國這邊的情況吧。」

  接著，南宮雲又講了一段往事，他是親歷者，尤其是當年那場大戰的起因和結果，旁人或許不知，但是他卻清清楚楚。

  這林有的母親遺珠公主錢曉玫是甌越先帝永曆帝的女兒，永曆帝膝下一兒一女。在林有出生前二十七年，永曆帝在壯年意外駕崩，皇子錢曉銘尚年幼，只有3歲，林有母親也才6歲，皇位被永曆帝之弟錢祿繼承。紫雲峰前前代首座謝玄是永曆帝授業恩師，永曆帝盛年過世，極為可疑，所以他當時極力反對錢祿即位。按照皇位繼承規則應當是3歲的皇子錢曉銘暫時監國，由朝中大臣和皇室要員組成執政團實際行政，如果皇子5歲以後能順利覺醒神魂，則正式登基。若皇子8歲以後不能覺醒神魂，則終止監國，由執政團在皇室中擇賢而立。

  但錢祿拿出永曆帝遺旨，聖旨中寫明，大陸帝國虎狼環伺，皇子年幼，形勢恐難駕馭，他願擇賢而立，傳皇帝位於康王錢祿。不過謝玄以及部分有識之士認為，這是錢祿買通內宮太監，矯詔篡位罷了。可是錢祿年富力強又頗有才幹，平時四處籠絡人心，此時又是拿著先帝遺旨登基，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況且虎狼環伺的大陸格局，雖有教廷在平衡大陸權勢，但比起幼主，肯定強人更合適，所以皇室主要成員和多數大臣對他的上台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五雲門也與皇室交好，掌教表示不摻和皇室內鬥，但謝玄鐵了心要與錢祿斗下去，和皇子的幾個教習師傅聯合一幫先帝舊人準備一同向錢祿發難。不過錢祿早有準備，對他們進行分化瓦解，並安排教廷總舵的人對付謝玄。本來教廷的人是不應該成為某一皇室打手的，但當時的總舵都主教已經被錢祿收買。因此，教廷的人與謝玄在帝都發生衝突，衝突中謝玄失手殺了教廷一名大主教，逃回五雲門。教廷甌越都主教添油加醋地向聖殿報告了情況，聖殿很快就派了兩位紅衣主教帶隊前來。而後就是上五雲門興師問罪。教廷態度咄咄逼人，五雲掌教又知道內情，不願將本門一個堂堂首座這樣交出，因此引發大戰。

  大戰導致兩敗俱傷，五雲門傷亡更重。教廷甌越總舵本想請求聖殿把五雲門剿滅，但教皇在派人調查后發現事情複雜，並未准許。此時與五雲門交好的另外幾個宗門也派人求情，他們也擔心教廷這樣做，唇亡齒寒。而甌越帝國新君錢祿也不希望五雲門覆滅，畢竟五雲門也是帝國臉面，而且除了謝玄，其他人並不牽涉，掌教和他也是交好。所以，甌越帝國也向教廷聖殿請求。五雲門也派人向聖殿解釋，主動賠了大量銀錢，並保證不敢對教廷不敬。因此，教皇就此作罷。

  謝玄等人故去后，昌化帝錢祿的皇位穩了。先皇獨子錢曉銘不僅與皇位無緣，之後更是被宣布無法覺醒鬥士神魂，被徹底孤立。隨後，昌化帝給他封了淮王，給他姐姐封了遺珠公主，並在興州興建公主府，將兩姐弟打發至興州。淮王成年後，又將其遷至偏遠的淮州居住，實際上是變相軟禁。十五年前，廣楚皇室縱容屠戮琴台宗，派高手越境殺人，甌越皇室的態度曖昧。而且，公主錢曉玫的死也很蹊蹺。

  聽完南宮首座的講述，林有背脊發涼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吶！如果他真是遺珠公主和琴台宗少宗主的孩子，那他也太悲慘了，父母家人全部慘死，唯一的舅舅還被軟禁，本是九五至尊，現在卻是惶惶不可終日的階下囚。老天，說書也沒這麼慘的吧？！

  南宮一家似乎對林有的反應早有心理準備，青木桐上前扶起了林有，南宮萍拉著他的手，輕輕地揉著，南宮雲則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等林有緩過來了，他才慢慢說道：「我沒有見過你母親，但是你的樣子還是很像你父親。我見你父親的時候，他大概也就你剛入門那般大。他很懂事，我相信你也會像他那樣，懂事堅強。」

  南宮雲緩緩說道：「你本是天潢貴胄，卻命運坎坷，不過先賢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想你將來註定會是與眾不同的人物。將來如果有能力，就為你的父母、你的爺爺和宗門做點事，但是眼下，我希望你好好活著，你是紫丹哥哥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孩子。」林有獃獃地聽著，他的內心已經接近崩潰，但是他卻無力發泄。

  「另外，你的身世除了我們四人，絕不能被第五人知道，包括你身邊的朋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五雲門與帝國交好，在你沒有強大到擁有足夠自保能力之前，你還是林有。」

  林有木木地點了點頭，他的腦子其實一片空白。南宮萍青木桐夫婦自然也是知道關節。南宮萍不怕向小南說出自己是琴台宗後裔的身世，一是出於對徒弟的信任，二是作為南宮遠親，小南多少也能知道她的背景，最重要的，她是女系旁支，瀟湘仇家也不會殺上五雲門來。而林有則不同，他的身份太扎眼，為了斬草除根，廣楚和甌越皇室還有瀟湘宗都不會放過他。戴明小南他們自是信任，但是小孩子家家，嘴把門不嚴，還是少知道的好。

  這幾天的事對林有的衝擊太大了，他肯定還需要時間消化，眾人只能輕聲安慰。半晌，南宮雲說道：「你的舅舅在淮州，你可以現在去看他，但是只有到了你足夠強大，你才可以和他相認。」

  之後，他拿出一面金牌，上面刻有「遺珠公主府」五字和一個特製印章，接著道：「這是你母親貼身的遺物，我去興州公主府調查你身世的時候，偶然找到一個曾經服伺過你母親的人，那會她因得罪興州豪強，一家被人追殺，我幫了她，她知道我的來意后，就給了這個金牌作為酬謝，只說是公主的貼身物。現在還給你，你收好它，以後對你的認親或許有用。我不知道這人還在不在，但你如果有心，或許也可以去興州看看。」說完后，他向南宮萍青木桐夫婦招了招手，三人悄悄地離去。南宮萍離去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林有，帶上了院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啊……」

  「不要……」

  這幾天的夜晚，林有時常在夢中驚醒。戴明小南有時候就守在他房門口，後來，三人只有一同睡下，他們才安心。這幾天的夜，靜悄悄的，這幾日的夢，冷冰冰的。

  真相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糖，只有嘗上一口，你才知道它有多苦。多年以後，林有追憶往事，內心的痂印提示著他，那一段日子是何等的殘酷，又是何等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