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表姨
宋輕回到宋家，老遠就聽見清桑院裏，傳出說說笑笑的聲音。
柳扶音喜靜，院子裏的人也少，倒是難得有這麽熱熱鬧鬧的時候。
進了門去，就看到個粗布麻衣的中年婦人，正坐著與柳扶音說話。
她笑嗬嗬的，和氣得很，嗓門卻是極大，像是喊得幾裏地以外都聽得見似的：“老三家得了個大胖妞，六斤多呢，又趕上豐年，可見是個有福氣的……”
柳扶音顯然也很高興，溫聲細語地道：“那得了空閑，可得叫他們把孩子帶來我瞧瞧。”
“這是自然的！”正說著，那婦人瞧見宋輕，立馬笑著道，“輕丫頭這半年沒見，真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宋輕頷首叫人：“嬸母。”
柳扶音笑著道：“你餘家嬸母惦記著你愛吃門前那條河的河魚，這不捕了幾斤肥美碩大的，就想著給你送一些來，我已經叫青葉拿下去弄了。”
宋輕客氣地頷首：“多謝嬸母。”
“你也是我瞧著長大的，那麽客氣做什麽？”餘家嬸母邊說邊拉過身旁立著的一個半大小子，“快，見過你宋家姐姐。”
宋輕挑了下眉梢，瞧著眼前的少年。
他個子跟她差不多，眉目也清秀，穿著一身補丁衣裳，身子卻站得筆直筆直的，像是被什麽撐著根骨似的。
她在平安村裏生活十八年，雖說並不常出門，可是村子裏有些什麽人她卻是知道的。
再者……
她瞧著那少年的眼神，深沉，幽邃，像是無邊的深淵。
一般的農戶人家，可是養不出這樣眼神的人來。
柳扶音方才以為餘家嬸母帶的是她家那個半大小子，倒沒細看，這一出聲，才露出幾分疑惑來。
“這位是……”
餘家嬸母歎了口氣，道：“這也是個可憐的，前兩個月河裏漲水，他順著河溝飄下來，恰好碰上我兒子去河裏捉魚，就把他撈起來了。”
“撈起來的時候他發著燒，身上還有好多的傷口，請了大夫看了大半月的病，好不容易有點好轉了能說話了，一問，他卻把之前的事兒忘了個一幹
二淨，連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忘記了。”
宋輕聽到這裏，抬起頭瞧了一眼那少年。
那少年卻像隻野獸一般，瞬間毛就炸開了，警惕地看著她。
宋輕收起目光，顧自吃著點心，也懶得理他。
柳扶音聽著他的身世，也是唏噓，忙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餘家嬸母為難了一下，到底說了：“我這次來，也是想請柳家妹妹你幫幫忙。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勤奮好學，又懂事能幹，可惜我們這種人家，是沒錢盤送他去學堂的。”
“我在村子裏聽說輕丫頭出息了，考上了明山學院，也是打心眼裏高興，就想著輕丫頭學過的書能不能給這孩子也讀一讀，不求他也考上明山學院，隻想著他識點字，日後也好謀個營生，那我也就知足了。”
餘家一家向來心善，想當初她們初到平安村，也被他們家幫助不少，這點小事，柳扶音沒什麽推辭的，就叫了宋輕。
“輕兒，你把你一些你用不著的書收拾收拾，給這位……”
“阿衡，叫他阿衡就好。”餘家嬸母連忙道。
柳扶音笑了笑：“給阿衡帶回去吧。”
餘家嬸母扯了扯阿衡的袖子：“快給你柳姨，給你宋輕姐姐道謝！”
阿衡一拱手道：“多謝。”
宋輕瞧著那少年，慢騰騰地道：“我的書你可以看，但不是送，而是借。”
餘家嬸母尷尬了一下，忙道：“應該的應該的，讓你們白送給我，我們也不知道拿什麽回報是好。”
阿衡緊緊抿著唇，眉頭也緊皺著，一絲屈辱浮現臉龐。
柳扶音忙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宋輕卻又開口：“我書房裏，藏書上千，你都可以看。每次你可挑選十本借出去，但是三天之內，必須還回來。還回來之後，方可繼續借其他書回去。”
她慢騰騰地說完，抬起眸子，明光如雪地瞧著那少年。
“這是我的條件，若你答應，就照著我說的規矩來，若你不答應，那我也不勉強。”
餘家嬸母為難地道：“三天看十本書，這也太趕了…
…”
“我答應！”阿衡的眸子裏，閃爍著堅毅的光。
他明白她的意思，三天看完十本書，就是要求他得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書上，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看完。
他知這機會來得不易，自然會更加珍惜！
眼見天快黑了，餘家嬸母忙著趕回村子，自然沒多在停留。
青葉帶著阿衡去書房挑了十本書之後，就把人送出了宋府去。
回來之後，她將那少年挑的哪些書，一一地回稟了宋輕。
宋輕挑了挑眉稍，覺得自己猜的是對的。
他挑的都不是些基礎識字的書，而是一些比較有深度的，想來先前已經學過一些了。
而能請得起先生啟蒙的人家，必定也是有些家世底蘊的。
至於是發生了什麽變故，讓他遍體鱗傷地流落到一個小村子裏……
這不是她關心的事。
宋輕打了個哈欠，困了。
……
五月一過，九龍城就來了人。
宋玉一大早就精心打扮一番，去慈安堂裏給老太太請安。
林氏笑著應了，對宋玉道：“來來來，快來見過你表姨母。”
宋玉自然一進門就瞧見坐在林氏身邊的那位婦人了，她穿著打扮雍容華貴，身上穿戴無一不是珍品，眉目之間帶著股傲氣，顯得高人一等似的。
有底氣的人，總是有資格傲氣的。
宋輕立馬乖巧地見了禮：“表姨。”
姚婉芸早就把宋玉的底細打聽了個清楚明白，如今瞧著真人長得也玲瓏秀麗，不由心頭大喜。
隨手褪了個玉鐲戴在宋輕手上，姚婉芸笑道：“玉兒這模樣，我瞧著就歡喜，要是我有這樣一個女兒啊，怕是睡覺都得笑醒。”
林氏笑道：“你要喜歡玉兒，接去住幾天就是，她是你表侄女，也不是什麽外人。”
姚婉芸笑意更甚了：“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呢。”
宋玉陪著兩人說了會兒話，她嘴巴甜，哄得兩人高高興興的。
隻是她目光環顧一圈，有些訝異地道：“姐姐沒來見過表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