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白摩花開,心似琉璃,身似菩提 1
看著手裡的平安桃,幻姬覺得喂不是,不喂也不是。帝尊的心思當真是摸不準,一會兒不吃一會兒吃,好在他們是『夫妻』,喂他吃東西也不是什麼太羞於做的事。四下無人,就是做的不好也沒人笑話她級。
怕千離吃了一口就不再吃,幻姬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咬了桃子一大口,送千離嘴前時,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暗贊。這麼一大口吃下去,帝尊就算是不再吃了也等於是尋常吃的兩三口。只不過,她想的聰明,有人卻不遂她的意。
千離看著眼前一大口桃肉,咬下一小口,優雅小嚼,咽下,再咬一小口……
帝尊怎麼可以這樣?!
幻姬暗道失策,帝尊原來願意一口一口的吃桃子,她何苦咬下一大口叼著,照他這般一點點吃,還得好幾口才能吃完,她口裡都出現口水了,不能讓它流出來,可也不好咽下去。
看著千離吃了五口后,幻姬叼著的桃肉才被吃了一半,她都忍不住嘆息,她那一口是咬了多大,居然讓帝尊要吃這麼多次噸。
呃!
正在幻姬想著自己要不要用手勢催催帝尊趕緊吃完時,剩下的桃肉忽然被他一口吃到了嘴裡,兩人的唇瓣貼到一起,柔軟的觸感到讓幻姬一下子酥到了心底,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千離,沒了反應。
口中的鮮嫩桃肉什麼時候被吃了過去幻姬不曉得,直到唇瓣被什麼軟軟的東西輕掃時才突然回神。認識到千離的舌尖在碰著她的嘴兒時,幻姬嚇得後退,拉開兩人面頰的距離,騰得一下紅了臉,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
「我……你……」
不曉得要說什麼的幻姬只發出了兩個字音,隨後目光撇開,不敢看千離,心口怦怦直跳。想退出他的懷抱,卻怕他不高興。貼著他,又覺得不好意思。低著頭,不知所措。想起在翠溪山水中和他的耳鬢廝磨,他那時下頜輕碰她的頸子和肩膀,輕親她的耳廓,她以為作為夫妻一道鴛鴦浴時做到那般就算是最親密了。可不想,原來他的舌尖還能撫她的唇么?
待臉上的紅暈消散一些,幻姬小聲的問千離,「帝尊,你還要吃嗎?」
「還想用你的血盆大口嚇我一次?」
血……血盆大口……
幻姬抬起頭,頗為不滿的,「我咬那麼大一口是為了帝尊你能多吃點?」她這麼好心,他卻嫌棄。
「所以呢?」
「所以我是為了帝尊你才那樣的。」
「那嚇人的一口不是你咬的?」
幻姬焉了。每次想表現的好一點,事實卻是讓她反而出糗。既然如此,剩下的桃子就由她自己來吃完好了,三天多沒吃一點東西,放在以前不敢想。一言不發的,幻姬默默的把剩下的平安桃吃完,打了一個哈欠,困意襲來。張開手抱著千離的頸子,伏到他的肩膀上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睏倦幾日的幻姬著實是累到了,睡著之後赤焰血境里颳起了血色狂風,千離抱著她躲閃過後,聽著她均勻的呼吸,忍不住勾了下唇。
無邊無際的飛行中,一場充滿了腥味的血雨瘋狂落下。千離用一朵純光白摩花變出了一頂花轎,摟著幻姬坐在裡面,白色的花瓣合攏,將他們封在花苞之中。透過純色的花瓣,清晰可見外面的血雨染紅了花瓣。
千離低頭,看著懷中睡得安穩的幻姬,墨瞳深邃,猜不出他此時心中在想些什麼。
走不過百步,地表震動。飛不過三個時辰,狂風大作。等不過半日,刺腥血雨。赤焰血境里的環境惡劣難存,此才三種,之後還有多少險惡的東西等著他們,他亦料不到。從查看的情況來看,血境比天凈沙要小一些,只是血境似乎比天凈沙更為活躍,這個由天凈沙幻化出來的境界,如果天凈沙不消失,它就一直存在,他們眼下連血境都出不去,何能讓天凈沙消失?
無奈的是,天凈沙要如何此會消失?
*
出了天凈沙的百曦一刻不停的回了佛陀天的星穹宮,將千離和幻姬被困血境的事情告訴給星華飄蘿,想看看他們是否有什麼好的法子將他們救出來。
飄蘿打發小毛球出去玩,看著坐在椅子上臉色有點黯沉的星華,她認識他許久,很少見他露出此種神情,哪怕他們的感情不被天道所容時,他眼中有的亦是堅定和信心,可現在,他的面色讓她曉得,帝尊和幻姬的情況不容樂觀。
「星華,那個什麼
血境真的如此厲害?竟然能困住帝尊?」在她的認識里,四海六道八荒早已沒有能讓千離放在眼底的地方和人物,他的名聲可不是隨隨便便被人封起來的。
星華微微蹙眉,「天凈沙不消失,血境不會破。」
飄蘿道:「天凈沙比南荒的玄冰天地還難毀掉么?」當年毀掉玄冰天地時,聽聞千離眉頭都沒皺一下,雙手優雅一摁,把人南荒國主的鎮世寶貝毀得個乾乾淨淨。
在一邊的百曦出聲說道:「天凈沙存在萬萬年了,不會消失。」
「換而言之,帝尊和幻姬再不能出來?」
百曦深深的凝眉,「現在看來是這樣。」
房間里出現靜然無聲的沉默,星華的不言語和百曦的沉重神色讓飄蘿感覺到事情的棘手,怎麼會有那麼危險的地方,居然把帝尊都鎖在裡面了。
「大洪荒時期還沒有天凈沙吧,既然是後期出現的,就必定有可以破解的法子,只是我們現在還不曉得罷了。」飄蘿看著星華,「不若翻翻古典,不對,問麒麟。他到處遊山玩水,雖說八卦,但聽到了事情多,說不定他知道有什麼辦法能打開天凈沙里的血境。」
星華道:「麒麟去了墮天冰海找火龜珠。」
「這個要命的關頭他怎麼跑去墮天冰海了。」
「要解舞傾公主的天鏡符咒缺了東西,時間不足兩月,麒麟和千離分別去一個地方取東西。」
飄蘿心直口快,忍不住道:「人,是要救。可是,也得看看怎麼個救法吧。」帝尊答應救舞傾公主,他已是有這個心了,但是凡事總得量力而行,一個西海的公主而已,天界兩大尊神都為她奔波了,不論成與不成,他們都儘力了。若是因此折了帝尊和幻姬殿下,多少個西海龍王都賠不起他們兩個人。倘是那帝尊也怪,從來都是見死不救,為何這次對西海十四公主竟這般大費周章,願意救她也就罷了,還帶著幻姬一起去了天凈沙,幻姬不曉得哪兒危險,他也不知道么?
百曦眉頭不散,若是單看帝尊和幻姬的性命,只為救舞傾公主,實在有讓人唏噓的理由。若不能出來,倒是一下就去了三條性命了。
「世後娘娘,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只能儘快想辦法救帝尊和幻姬出來。」
星華問:「前前後後,他們可是去了十四天了?」
百曦點頭,「算上今日,是第十五天。」
「若是我記得不錯,千離還要留半個月為舞傾公主解咒,本就沒有兩個整月的時間,如今給我們的時間只有二十幾日了。」
飄蘿問,「若是像當初我們更改天道那樣,找河古神尊過來,和你一起將天凈沙變成桑海,可行?」
星華搖頭。
「那時恰好有運,他和麒麟合力改變的滄海桑田是確實出現異象。天凈沙此時運道正常,莫說我和河古合力,就是千離麒麟都參與,怕也改不了它。」
一切天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若是出現異象,也才是它氣數盡了。否則,能給改天運?
百曦試探性的說了一句,「不如我去找女媧娘娘吧。她是辟世之神,若有她出手,天凈沙未必不能消失。」
星華和飄蘿對視一眼。
飄蘿問,「女媧娘娘會來么?」
「幻姬殿下是她的後人,她疼殿下非常,應是不會不管的。」
飄蘿心喜,點頭,「如此,我看行。」
只是,星華一直沉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看到他的臉色沒有變好反而變得更差,百曦不免問他。
「世尊可是覺得哪兒不妥?」
星華微微嘆氣,「女媧娘娘能出手自然是好。」只是,他擔心的是,女媧娘娘能救的也僅僅就是幻姬殿下一人。千離不是上古神獸,他的修為高深不假,卻不知他的劫數是不是在位及帝尊時都盡了。若這次天凈沙是他的大劫,又該如何是好?他從不救人,出手救幻姬已是難得,又費神的救舞傾公主,是他的命中天劫來了么?熬不過去,可會魂歸天凈沙?
百曦和飄蘿都聽得出星華在擔心什麼。
「古神去天外天時,我去天凈沙瞧瞧。」
「嗯。如此甚好。」
飄蘿道:「我跟你一起去。」
*
幻姬一連睡了三日才醒來,醒來的時候,看到千離的側臉,嘴角揚起,笑得暖心。忽然,打了一個冷顫,感覺氣溫太低。
精神修心的千離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幻姬,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幻姬從千離的懷中坐起來,看到兩人所處的地方,猜測的問,「白摩花中?」
「嗯。」
好冷!
幻姬又打了個顫,雙臂抱胸,透過純色白摩花看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花瓣上凍出一條條的冰棱。走到花瓣旁邊,尋不到紅色,問道,「帝尊,我們又換了境界么?」
「沒。」
「既還……」話沒說完,幻姬哆嗦一記,冷得直顫,走回到千離的身邊,想挨著他,見他抬起手摟自己,順勢就偎依到他的懷中取暖,「既還是在血境里,怎麼會……」這麼冷。
千離將幻姬抱緊一些,拿著廣袖蓋住她的身子,輕聲叮嚀她。
「勿念雜事,靜心修法。」
開始幻姬冷得不能潛心修心,見千離閉著眼睛,便學著他一點點排除雜念進入到定然修法中,好在她的資質不錯,仙術修鍊的底子紮實,慢慢的靜了心,仙澤一層層的變得仙亮,將寒氣都抵禦在身外。入了定心訣的幻姬不曉得,她睡了三天,而在過去的三天里,千離抱著她一起闖過了多少讓人驚心動魄的場面,漫天的血水化成一片汪洋朝他們撲來,似利刀般割人肌骨的寒風,燒灼人衣裳的烈日高溫……所有的危險他都替她擋在了美夢之外,不讓傷害驚擾了她的夢。
四個時辰過去,在天色微微亮的時候,寒冷漸漸散去,白摩花上的冰層融化,一滴滴的雪水從花瓣上低落到地上,地面漸漸露出了紅色的土壤。
天光全部亮起來后,氣溫恢復了正常,千離和幻姬同時醒來,看到幻姬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千離拿手試了她的額頭溫度。
「呵……」
幻姬輕笑,「我沒事。別擔心。」正說著,小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
千離出現幾天來難得一見的笑容,從袖中給幻姬拿了一瓶仙露出來,「睡了吃,吃了睡。」
被調侃的幻姬手裡接過仙露,因為太餓,沒顧上跟千離鬥嘴,乖乖的將仙露都喝完,將精緻的瓷瓶放在手裡把玩,在道謝之餘忍不住問千離。
「帝尊,這些東西是你在千辰宮裡就為我準備的嗎?」
「姑娘家,面子不要太厚。」
幻姬:「……」
千離打開白摩花,和幻姬一起飛出花苞,看著恢復平靜的血境。他在裡面待著倒不覺什麼,左右在千辰宮裡習慣一個人靜修,可幻姬不行,她現在和他一起看不出什麼,待他為她準備的吃食盡了之後,這裡可是連一滴水都找不到,她熬不住多少日子。現在莫說找到女媧泉水底的泉水冰心,就是帶著她出天凈沙都沒有頭緒。
白摩花花苞在千離的拂袖中化掉,忽然一粒東西掉到了紅色的土壤里。
幻姬看著漸漸沉到土中的平安桃桃核,了悟,她前幾天吃完桃子一直把桃核抓在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鬆開了桃核。千離想把桃核毀掉時,整個桃核兒都入了土中,這幾日一直抱著她在花中休養生息,倒沒注意到她那顆桃核。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幻姬問。
「但願吧。」
他們在血境里走幾步都有意外,桃核落了土,怕是也得生出什麼事來。
忽然之間,千離問,「你可清晰記得媧皇宮的聖水泉長什麼樣子?」
「記得。」
「待會兒我若需要,你可能將它的模樣化出來?」
幻姬想想,「應該不難。只是,帝尊,我不明白。」
原來,幻姬睡覺的幾天,千離帶著她按照他們行走的原路回到了他們被卷進血境的地方,從天凈沙進來的時候,他們離女媧泉應該很近了。如他召喚出小白,匯天地之力,或許能衝出一條路來帶她出去,只是,他們的運氣必須十足十的好,若是剛好他破開的地方就是女媧泉,則有一分成功的希望。若是尋的不準,即便是多年沒有祭出的小白現世怕也無能為力。倘若她能化出聖水泉,說不定因為和女媧泉是天宮八格對立,能映照出女媧泉的位置,更便於他找准。
千離和幻姬剛想有所動作,從紅色的土壤里嘩啦一聲衝出一條綠色的藤蔓,直飛他們。
眼明手快的千離帶著幻姬躲開突襲的藤條,飛出丈遠,落下桃核的地下生出更多枝葉,一根根的冒出來,張牙舞爪,沒多久,一棵二十餘丈高的桃夭樹長在千離和幻姬的面前。
「桃夭魔精?」
千離勾唇,看著幻姬,「你倒也有點見識。」
「帝尊,是我的錯。」
「與你何干,不要什麼功勞都攬到自個兒的身上去。」
幻姬看著故意說得輕巧的千離,他是不想她自責才如此一說吧。
「如果把桃核收好,也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千離抓著幻姬再躲開桃夭樹的攻擊,風輕雲淡的道:「收哪兒也會有此一出。」該來的,躲不掉。要不出現這隻桃夭魔精肯定還會出現別的幺蛾子,比起血境里的東西出來,他寧可是綠色的桃夭魔精,起碼總算讓他看到了除了紅色以外的顏色。
桃夭魔精紮根的地上,紅色土壤里一條條的樹根在蔓延,瘋狂的汲取紅土的能量,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千離數到白光射出去,將撲面而來的綠色蔓藤削個乾乾淨淨,飛身變出一把白光劍握在手中,去斬斷桃夭魔精的地根。幻姬想跟上去幫忙,那地面的藤條一支支的朝她飛來。好吧,她跟著帝尊,總要有點作用,地面上的東西就交給她來處理。
仙澤護體,頭頂銀陽浮現,幻姬祭出自己的御靈劍開始斬斷桃夭藤蔓。起初,她只是砍斷藤蔓,沒想到那些掉落的藤蔓居然落地生根,又長成一棵棵的小桃夭。幻姬念殺訣通染御靈劍,再被其斷掉的桃夭蔓藤皆化成了一縷縷的輕煙。
地下的根藤蔓延得非常快,地下營養吸取的越多,桃夭的威力就越大,千離余光中瞟見幻姬被無數藤條圍攻,加快絕殺根藤的速度,那一片片白光中,彷彿聽到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被桃夭藤圍襲的幻姬心如平鏡,揮劍的姿勢行若流水,飄逸非常,近身的蔓藤全部成煙飄散。太多的藤蔓讓她看不到千離在哪兒,只是心中毫無畏懼,因為曉得即便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他一定在關注她。若她有不測,他定會出現來救她。不過,她要做給他看,她不是沒用的幻姬殿下,而是可以保護他的——帝尊的幻姬。
千離和幻姬在奮殺中同時發現了一件事,綠色的桃夭魔精漸漸變成了紅色,褪去綠色的它開始和血境融為一體。不用千離說,幻姬曉得,一定要在桃夭魔精完全血境化以前將它滅乾淨,否則他們不用想法子出血境就會被這棵桃夭魔精給折騰得精疲力盡。
沒有第二個物種跟自己爭搶能量的桃夭魔精將源源不斷的血境元氣吸收入體,迅速的變大,褪去綠色的也越來越快。
當所有的綠色藤蔓都圍攻上幻姬的時候,被密密麻麻的根藤包圍的千離蹙了眉,絕殺訣掐出,白光劍發出一聲聲白摩花開的聲音,劍指樹心,ji射而去。樹心吃痛,綠色藤蔓瘋狂的朝幻姬收緊,將她緊緊的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