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伴
位份敲定以後,家人子們按位份高低依次搬出群芳殿。
高氏和戚氏第一批搬走。
接著是阿余和梁氏。
最後是薛氏、何氏和楊氏。
阿余搬走那天,薛敏珠將自己關在屋裡,暗地裡簡直恨出血來。
她又是嫉恨又是擔憂。
恨的是毛有餘居然比自己的位份高,憂的是怕毛有餘依仗著位份給自己下絆子。
再加上自己放大放厥詞又慘遭打臉后深感丟人。
所以一整天都沒出門。
不過阿余才不在乎她怎麼想,這個位份她很滿意、這個封號她也很滿意。
余才人。
燉燉有魚,年年有餘,好兆頭呀。
至於要和算計過自己的戚美人同住?沒什麼,把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放心呢。
於是就高高興興地收拾東西,帶著織花搬去了合歡殿里的福熙閣。
入住前,福熙閣東屋已經打點妥當,都是按照才人的規矩來安置的,尚宮局又按照規矩給她添了兩個婢女一個宦官。
「婢子青蜜,給才人請安。」
「婢子小貝,給才人請安。」
「奴才八歲,給才人請安。」
阿余看向那個宦臣,「你為什麼叫八歲啊?」
「回才人的話,奴才老家有個劉半仙,曾說奴才活不過八歲,於是奴才的老娘就給奴才取了個名字叫八歲,想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阿余覺著好笑,「你姓什麼?」
「奴才姓常。」
常八歲?永遠都八歲?
她跟前的太監,叫八歲也不大好聽,「大名改叫常青吧,好聽些,小名還叫八歲。」
常青笑著磕頭:「奴才謝才人賜名!」接著又說了一溜的吉祥話。
阿余接著又看向跪在旁邊的兩個婢女。
著赭紅宮衣的是貼身婢女,叫青蜜。
著湖青宮衣的是洒掃婢女,叫小貝。
她的目光落到青蜜身上。
青蜜低垂著頭,額前有兩縷細發垂下,從這個角度看去,也能看出她鼻樑秀挺、睫毛纖長,是個美人。
阿余的指頭捋了捋腋下的隱囊:「你的名字倒是好聽。」
青蜜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謝才人誇獎。」
照理說,阿余現在的婢女叫織花。
再添一個婢女,應該也按著織花的名字走。本來阿余名字都想好了,如今卻改了口:「就還叫青蜜吧。」
至於小貝,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一個女孩。
洒掃婢女本就不必改名。
所以阿余也懶得動腦,直接說,「小貝也不必改了,都起吧。」言罷對織花使了個眼色。
織花會意,從袖籠里掏出賞錢分給他們。
三人紛紛道謝。
其中就屬小貝磕頭磕得響。
「都下去吧。」
三人起身告退。
織花多看了青蜜幾眼,待得四下無人後才說:「才人,這青蜜長得也太標誌了些。」
阿余起身伸了個懶腰:「是挺美的。」
「婢女長這麼美……可不好啊。」
「所以你就該知道送她來的人打得是什麼算盤。」
織花這才明白過來:「這是要……」
自家主子還沒承寵呢,身邊就來了一個準備爬床分寵的?
「那咱們得想個法子把她弄走啊。」
「弄走?你看吧,我前腳把人送走,後腳就會有人上門興師問罪說我不容人。」
阿余在屋裡閑逛,時不時停步把玩看上眼的擺設。
這個薛賢妃……還真是討人厭。
「留也不是,送也不成,那該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留著。」阿余渾不在意,「對了,這合歡殿有主位嗎?」
「沒有主位,不過西偏殿住著一位祝婕妤。」
「那我是不是要去請安?」
「該去的。」織花往外看了看,「婢子方才瞧著對面的戚美人已經去了。」
「哦,那我晚會兒去。」
「那先用飯吧?」
阿余點點頭:「叫常青去提膳吧。」
有了宦臣,也就不必再讓織花來回跑了。
如今才人的膳食份例可比做家人子時要好很多,菜品多了、食盒變得更重,織花也拿不動。
「婢子跟他一起吧,她不知才人愛吃什麼。」
「也好。」
用罷午食,阿余這才打算去西偏殿。
如今她的頭髮已經垂至肩下,比之前要好擺弄得多。
今日織花給她挽的是隨雲髻,輔以幾枚珠花做點綴,再在鬢下斜插一支步搖,配上鵝黃的抹胸襦裙和楓色夾衣,看起來倒是與深秋時節十分相宜。
妝點妥當,阿余卻突然說:「叫青蜜陪我去吧。」
織花不解:「才人?」
阿余只是說:「叫她來就是。」
織花也不再多問,兀自去換了青蜜來。
須臾后,青蜜進了屋,行禮問安。
阿余也沒多說:「走吧。」
到了西偏殿,祝婕妤正等著她呢。
阿余循禮道:「才人毛氏,見過祝婕妤。」
祝婕妤受了她的禮,「坐吧。」
阿余道謝,徐徐落座。
祝婕妤抬手:「喝茶。」
阿余喝了口茶。
然後就……沒話了。
祝婕妤邊喝茶邊細細地端詳著阿余。
目光毫不避諱。
阿余倒也不尷尬,由她去看,穩穩噹噹地坐在那喝茶吃點心。
就這樣喝了兩盞茶,吃了一碟子點心。
祝婕妤才開口:「我乏了,余才人請回吧,改日再請你過來說話。」
「是。」阿余起身,「嬪妾告退。」
她走以後,祝婕妤長舒一口氣,松下始終端著的肩膀。
婢女玉桃給她捏著肩膀說:「余才人倒是穩得住。」
「皮子夠厚。」祝婕妤側仰著頭和玉桃說話,順勢摘掉一隻耳環,「上午來的戚美人可不行,險些讓我看急眼了。」
玉桃笑起來:「是啊,浪費了婕妤準備的奶茶。」
祝婕妤失望地撇嘴,「還說是草原來的公主呢,一點都不爽利,沒意思。」
「那這位余才人呢?之前關於她的傳聞可不少,說是跳脫得很呢。」
「真跳脫,今天還能坐得住?可能是皮夠厚,也可能是城府深,所以也拿不準這跳脫是真是假。」祝婕妤又偏頭摘下另一隻耳環,「要是真的——那合我胃口;要是假的——咱們可就要小心了。」和個心思多的人同住一殿,真是做什麼都不方便呢。
玉桃點頭:「婢子一定看緊門戶。」
祝婕妤嘩啦一聲,將耳環擲到一邊,「再給我上一杯奶茶吧。」
玉桃吩咐小婢女去做,接著又說:「婢子瞧著,今日余才人帶來的婢女倒是個好顏色的。」
祝婕妤多愛觀察人?自然是看到了。
「是不錯,很有風情,而且……」祝婕妤又抬頭去看玉桃,「總是垂著頭,就怕別人發現她美似的,穿著打扮也不鮮亮,像是故意藏著的。」
「是怕上位容不下她吧?」
「送她來的人,應該就想讓誰容不下她吧?」祝婕妤嫌棄地搖搖頭,「哎,聖人登基后,後宮里可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皇帝於四年前登基。
薛賢妃、盈妃、慶昭儀、禧貴嬪和祝婕妤都是東宮的老人了。
賀閎還是太子的時候,除了太子妃由太上皇敲定了是壽國公主以外,其餘的選妃事宜都由太后做主。
當時太后已經決定要送一位聰慧精明的高氏女、也就是未來的慎儀夫人進東宮,為了給她鋪路、保證她能一枝獨秀,太后再給賀閎選的妃都是不著四六的那種。唯有幾位不可控制的,就是太子妃陶氏、太子親選的良娣薛氏,還有太子生母、也就是已故元后的外甥女孫氏,不過陶氏不愛弄權、薛氏是女婢出身、孫氏又只會吟詩作對,在太后看來都不足為懼。
後來薛氏頗有些手腕,但也不是高氏女的對手。
只可惜高氏女命薄早逝。
薛氏一人獨大,跟剩下那些不著調的妃嬪們也斗不起來。
太子登基后,太后不想讓薛賢妃獨佔宮權,所以再選進來的宮妃都是有心眼的,這後宮的水就越來越渾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