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便宜

  翌日長秋殿請安,蘭貴人告了假。

  也沒法不告假。

  腦門上頂著個大包呢,實在沒法見人。

  她雖然沒來,但昨晚的事卻已傳的六宮皆知,這不是御前的事、賀閎也沒刻意下旨壓著,自然很快就傳開了。

  於是她就成了眾人的談資。

  禧貴嬪愛瞧熱鬧,自然早就把這事打聽得清清楚楚,不說兩句自然喉頭髮癢:「本宮聽說那對兒鬼王螽斯,大殿下可找了好些時候了,沒想到倒是叫蘭貴人給找著了。」

  盈妃淺笑:「她也是立了功。」

  郭才人揮了揮紈扇,突然問:「那對蟈蟈是怎麼丟的來著?」

  事涉薛敏珠和阿余,戚瑩自然不能放過,當即接過話頭:「說是自己亂跑了去,先是叫余才人給撿著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讓薛寶林給放跑了。」

  這事也是傳得人盡皆知,郭才人會問,也不過是想多牽扯兩個人進去罷了。

  薛敏珠一聽,卻是得意起來。

  蟈蟈其事,聖人可是維護過她的,這事大家也都知道,於是頷首一笑:「戚美人可是說差了,分明是余才人偷了大殿下的蟈蟈,嬪妾當時只是路過,卻平白被潑了盆髒水,幸而聖人明察,要不然可是要被冤死了。」

  自打上回差點被薛賢妃罰,她消停了好幾日。

  今天薛賢妃沒來請安,就又不安分起來。

  但阿余可不會讓著她:「薛寶林慎言些吧,聖人也是你能詆毀的嗎?」

  薛敏珠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一愣便瞪圓了眼:「眾目睽睽,余才人竟還要給我潑髒水嗎?誰詆毀聖人了?你別給我扣罪名!」

  「這麼多對耳朵可都聽著呢。」

  阿余擱下茶盞,卻又不說了,就這麼細細地看著薛敏珠,只把她看得汗毛直立。

  薛敏珠慢慢的也反應過來。

  她說余才人偷了大殿下的蟈蟈,還污衊給她,索性聖人明察還她清白。

  也就是說……

  皇上明知余才人犯了錯,卻還給了她才人的位份?

  這話說得就跟胡說八道似的。

  皇上要是真的維護薛敏珠,又怎麼會給毛氏的位份比給她的高呢?

  她本是想炫耀的,卻不想打了自己的臉。

  薛敏珠微微變色:「你……」

  戚瑩軟聲道:「是我的不好,消息不準,反而讓薛寶林惹了滿身是非。」

  阿余斂了笑看向她。

  戚瑩可比薛敏珠坐得住,大方回視。

  梁才人見狀忍不住圓了場:「所幸蟈蟈是找回來了,就是苦了蘭貴人,磕傷了臉。」

  楊寶林消息最遲,全程都在聽熱鬧,聽到此處驚得發了聲:「呀,傷了臉?」

  坐在她前頭的劉寶林側首低聲道:「是呢,傷在額頭,好大一個包呢。」

  於是話題,就又開始圍著蘭貴人腦袋上的包打轉。

  薛敏珠漸漸地丟開了方才的尷尬,也跟著聊起來:「蘭貴人傷勢如何,咱們知道的都不準,還是得問問郭采女。」郭采女是宮裡的老人,卻比她的位份低,又素來老實。薛敏珠不敢針對別人,說她幾句卻還是敢的,「郭采女可就住在蘭貴人隔壁呢。」

  被點了名的郭采女忙道:「嬪妾……嬪妾也不是很清楚……」

  「你昨兒不是和聖人一起去瞧了蘭貴人嘛?」

  儀貴人不咸不淡地開口:「薛寶林知道得倒是清楚。」

  薛敏珠一扭頭就又對上了儀貴人。

  長秋殿里打著羅圈架。

  阿余則是坐在那,吸溜著茶湯瞧熱鬧。

  她垂著眼瞼,嫣紅的唇總也是止不住地上揚——哎,解氣。

  一想到蘭貴人滿頭包的樣,她就想笑。

  阿余可沒有什麼好心腸,欺負過她的人,總得要報復回去才好。

  原先剛成人時還有些收斂著。

  如今是愈發放得開了。

  不過她也不是遇事就不饒人,胡嬤嬤是動了她身邊的人,而蘭貴人則是和她前世有仇。

  至於其他人……

  戚瑩、薛敏珠、薛賢妃。

  都不著急。

  而此時此刻,蘭貴人也是恨得牙痒痒。

  她昨晚沒有睡好。

  晨起便打發素惜去長秋殿告假。

  卻不想素惜回來后,還帶來了另一個消息:「主子,今早聖人……是從漱玉軒走的。」

  蘭貴人正吃早膳呢。

  聞言噠的一聲放下碗:「昨兒郭采女侍寢了?」

  見她發怒,素惜語帶猶豫,但又不敢不回,便應了個是。

  「賤人!」蘭貴人猛地把筷子摔到地上,「竟讓她撿了個便宜!」

  素惜忙勸:「主子千萬別動氣,那郭采女也是個萬年不侍寢的,性子木訥,又是個庶出,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郭采女萬年不侍寢。

  可她又侍過幾回呢?蘭貴人聽著刺心,臉色更難看了些。

  皇上好不容易才來一趟雲夢閣。

  卻被兩隻蟈蟈攪了局。

  最後竟又叫郭采女鑽了空子,蘭貴人心裡恨極,卻又沒法發作。

  她既發作不了那兩隻蟈蟈,也不能埋怨皇上。

  於是這滿腔的怒氣,就只能對著郭采女發。

  蘭貴人勻了勻氣息,冷眼瞧著案上的膳食,面無表情地拭了拭唇角。

  「去,請郭采女過來說話。」

  >>>

  如今新妃還沒有全侍寢完,郭采女就半路殺出來侍了寢。

  一時間,就成了眾矢之的。

  阿余回想著晨起長秋殿內,眾人對郭采女的冷嘲熱諷,不由得唏噓起來。

  「不侍寢,會被人擠兌;侍了寢,還是要被人擠兌。」

  做個妃嬪可真難。

  所以在聽常青說今晚是薛敏珠侍寢后,阿余倒也沒什麼要去搗亂的心思。

  薛敏珠這種蠢貨。

  不用出手,自己就能給自己找麻煩。

  擺手叫常青退下之後,阿余百無聊賴地托著腮:「這些女人真的是太閑了。」

  哎,她也挺閑。

  天天就看這幾個女人打嘴架可真無聊。

  也沒個妖怪冒出來讓她抓抓。

  說起妖怪……

  阿余又想起了太上皇的那隻猴。

  最近常青一直在打探關於那隻猴的事,聽說這隻神猴下棋成癮,只要看見棋盤就必定要來一盤。

  賀閎所用的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

  太上皇居住的壽皇殿。

  甚至是宣政殿旁的中書、門下二省,以及弘文、弘史二館。

  但凡有未下完的殘棋,它必會溜去給解了。

  搞得眾人是不勝其煩。

  且不說自己的棋局被人破了很討厭吧,有事沒事總冒出一張猴臉瞧著你也很恐怖啊!

  可偏偏太上皇就寵它寵得不行。

  連賀閎都拿那隻猴沒辦法。

  如今她想接近皇上都困難,更別說是太上皇了,法術又有限,是以一時沒法確定那猴是什麼來路。

  正發愁著,就感覺一陣肉香飄來。

  那味道彷彿是自窗縫、門縫裡鑽進來的,接著就化形為一隻手,飄飄忽忽地就捅進了阿余的鼻孔。

  指尖一勾,扯著她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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