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也不能使鬼推磨
長途跋涉了將近十天。
龜龜終於帶著鬼鬼來到了薛敏珠所住的印月軒。
它探出頭來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建築,然後又開始慢吞吞地往台階上爬,可它才邁出一條腿來,就被人抱了起來。
「呀,這是哪來的王八?」
這一聲清脆的聲音,喚醒了龜殼裡的貓鬼。
它打了個哈欠,輕聲嘀咕:「才到啊。」
天爺,這王八也太慢了。
貓鬼抻出來一根毛球上的毛,小心翼翼地從龜殼裡彈出來,往上一勾,便瞧見了采萍的臉。
她是何采女的婢女。
貓鬼自然認識。
於是那根毛瞬間綳直,接著就嗖的一下子縮回到殼裡。
主主主主、主人!
貓鬼當初是被活生生殺死,硬練成鬼的,如今妖不妖、鬼不鬼的無法轉世投胎,全都是敗何采女所賜,它心裡對她是恨極了的。
可因被她用巫術控制又無法反抗,再加上它還活著的時候,沒少受到何采女的虐待,所以比恨更多的情緒,是畏懼。
一見到她身邊的人,貓鬼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它在龜殼裡沒頭沒腦地撞了會兒,終於是找到出口擠了出去。
接著再藉由風力,飄飄浮浮地一路來到薛敏珠的住處,最後從她半開的窗欞里鑽了進去。
如今的薛敏珠跟前並沒有人伺候。
之前她雖然被降位,可因為手裡有銀錢傍身,又有崔珍幫著去打點,所以過得並不差。
可崔珍一走,她空拿著銀錢,卻不知該如何去花。
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提膳。
薛敏珠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求助何采女,雖然崔珍一再囑咐她要提防何氏,可她沒辦法啊。
她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
對於薛敏珠的請求,何采女溫溫柔柔地答應了下來,不過並沒有調撥宮人來伺候薛敏珠,而是允諾會叫自己人幫著打理她的事情。
從她明亮溫暖的屋子裡出來的時候,薛敏珠還想崔珍應該是看錯了。
何氏還是跟原來一樣呀。
溫順小意,哪怕自己如今已經徹底失勢,也不見她露出冷臉。
可幾天之後,薛敏珠才反應過來。
飯只有一飯一菜,菜里完全不見葷腥;衣裳漿洗過後再送回來,不是跳絲就是破洞;晚間洗澡的水也是溫熱的,洗到一半就全冷了,而且還不是新水。
哪怕她只是更衣,也不至於過成這樣吧!
薛敏珠再蠢,也該瞧出來這是何采女調理自己呢。
於是氣不過就去找她理論,可誰知連她的面兒都見不到,直接被她跟前的采萍就打發了。
人家就一句話,想吃好的穿好的?那就拿錢呀。
難不成還要何采女搭錢幫她打點?
一聽要錢,薛敏珠又放了心——要錢好辦啊,她不缺錢。
於是顛顛地捧了錢去給何采女,大把的銀錢花出去,吃穿用度倒是稍微好些了,可還是跟之前沒法比。
原先她位在更衣還活的滋潤,那時可都沒花過這麼多錢。
這何采女顯然是拿著她的錢,還在調理她。
於是又到前面去理論。
這回倒是見著何采女了,她正坐在桌前吃燕窩呢。
以前的她,哪吃得起這種東西?
這分明是拿她的錢去換來的!薛敏珠氣紅了眼,正要說話。
就見何采女輕輕地呀了一聲:「薛姐姐來了。」她彎著眼睛,順手放下湯匙,再從婢女手裡接過巾帕擦了擦嘴,又指了指旁邊,「姐姐快坐。」
「我不坐。」薛敏珠語氣生硬,「你這燕窩哪來的?」
何采女還是在笑:「尚食局拿的,怎麼了?」
「這是你一個采女該用的東西嗎?你是不是花我的銀子換來的?你這人怎麼……」
「姐姐。」何采女聲音很輕,卻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成功地叫薛敏珠閉上嘴,「你先坐。」
「我說了我不坐……」
「喝茶嗎?」何采女將巾帕放下,「采萍,給薛更衣上茶。」
「我也不喝茶,我……」
「那姐姐上來做什麼的呢?」何采女無辜地瞧著她,「是不是妹妹有哪裡做的不周到?」
薛敏珠怒極:「你還……」
何采女再一次打斷她:「妹妹也知道,姐姐最近受苦了,可我人微言輕也是沒辦法,只能在能力範圍內施以援手,若姐姐還是不滿意,那不如再去求一求薛夫人吧?」
薛敏珠霎時啞住,彷彿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
何采女卻緩緩地站起身來,纖眉微蹙,好像真的是很為難很苦惱似的。
她走上前,輕拉住薛敏珠的手:「雖不知姐姐是如何得罪了夫人,但這麼多天過去,夫人也該消氣了。」
何采女的手很暖。
可她彎彎的雙眸里卻是一片冰冷,有顯而易見的威脅在眼底涌動,「剛巧我要去承明殿請安,姐姐可要同去?」
薛敏珠遍體生寒:「我……我就不去了。」
「好吧。」何采女滿臉遺憾地鬆開了她的手,「對了,姐姐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薛敏珠也不敢說了!
剛才何采女的意思很明顯,覺得日子難過,就去薛賢妃面前求。
可她怎麼敢?
她如今這一切,都是拜薛賢妃所賜,如果她再去招惹……
而何采女如今經常去承明殿請安,顯然是薛賢妃眼前的紅人。
薛敏珠聽出來她的威脅,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只好訥訥道:「也沒什麼事。」
「既然這樣,那妹妹就先去請安,回來再陪姐姐說話。」
「好……那我先走了……」
何采女笑盈盈地點頭:「采萍,送送姐姐。」
采萍走上前,並沒有笑模樣,語氣甚至有些無禮:「薛更衣,請吧。」
但何采女卻像是看不見似的。
薛敏珠忍氣吞聲地跟著采萍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聽到何采女輕飄飄地說:「近日天寒地凍,姐姐還是少出門為好,仔細受了風寒。」
她沒應聲,垂首走了出去。
待采萍回屋的時候,就見何采女冷著臉坐在桌前,沒再動盅里的燕窩。
「娘子,快把燕窩吃了吧,一會兒還要去承明殿請安呢。」
「請什麼安。」
「那您剛才……」
何采女看她一眼,對方便不敢再問了。
剛才她自然是騙薛敏珠的。
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不配、也不應該去給薛賢妃請安。
剛入宮時,何采女每次見薛賢妃都要喬裝成宮人去,如今還是這樣,對於薛賢妃而言,她是一枚暗棋,輕易見不得光。
一開始何采女覺得沒什麼。
她甚至因為能被薛賢妃重用而感到高興。
可如今戚美人也投到薛賢妃的麾下,並且是光明正大地站過去,經常能去請安不說,之前還有機會伺候薛賢妃和聖人下棋。
很顯然,薛賢妃是想把戚美人推到聖人眼前。
這就叫何采女很是不平衡。
憑什麼呢?
戚瑩出身高貴,本身就又盛寵,如今更是錦上添花。
而她……
入宮以後就侍寢過一回,還是聖人為了過明路承認她的身份,別的什麼都沒做。
她為薛賢妃做了不少事,如今竟是一點好處沒得到。
反觀那戚美人,當初夫人可還算計過她呢!
如今倒是又重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