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繁華落盡,與君行(一更)
舊漆斑駁的木門中,雲秦一身褐色錦袍,正手持一柄長劍,一臉震驚地看著漁嫣。
「雲秦,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漁嫣心猛地一沉,飛快站了起來。
「我奉旨追查天漠國奸
細之事,查到這個小院有古怪,你怎麼來了這裡?」雲秦大步過來,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著,視線落在她的腳上,頓時心痛地說:「你怎麼弄成這樣?快坐下,我給你看看腳。妝」
漁嫣心中漸生不詳之感,扶著他的手坐下后,四下張望著,小聲說:「你還是快走吧,這裡不宜久留。」
「你知道這裡?這是誰的地方?」雲秦一手托著她的腳,用帕子輕輕擦拭,抬頭看著她問。
「是,我知道,可這是誰讓你查的?」
漁嫣猶豫了一下,沒敢說出御璃驍的名字,怕他就在暗處,若聽了去,殺人滅口怎麼辦?雲秦在京中勢單力薄,不是他的對手肝。
「皇上,他答應我,只要我找出御璃驍的秘密,除掉他,我就能帶你走。」
雲秦捧住她的一雙小腳,放到自己的膝上,看到腳底的狼狽,長眉一擰,心疼地說:「你再忍忍,我發現了一些事,就快完成任務了,到時候我帶你回邊關,永遠都再不回來。你不要氣我娶公主的事,我和她還未圓
房,她還是個小孩子,我睡地上,她睡床上而已。」
「雲秦啊……你怎麼這麼傻,娶了公主,好好過日子吧,帶她回邊關去,公主是個好姑娘,不要辜負了她,我已是……殘落黃花,不要再念著我了。」漁嫣心中一動,拉住他的指尖,輕輕地握住,小聲說。
「誰說你是殘落黃花?你是我的小青魚,我們遵循禮教,恪守本份,可是禮教和本份是怎麼回報我們的?小青魚,我一定要帶你走,不管你嫁給了誰。」他握緊她的手,貼在他滾燙的胸口,匆匆地說。
漁嫣看著他,不知說什麼好。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就錯過了呢?如今他又為了她犯險,去和蛟龍相爭,又如何爭得過?是,她也想走,御璃驍和御天祁的戰爭一觸即發,她的命如同草芥,除了雲秦,沒人會為她打算。
「小青魚,不要害怕,他沒有打你吧?我平常也見不到你,畢竟你是他的王妃……若他沒回來多好……」
雲秦沉默了一會兒,把她的手背湊到唇邊,輕輕地一吻,長長的睫掃在她的手背上,讓她心中酸痛難耐。
「他沒打我,你放心,這裡真的不能久留,趕緊走吧,不要相信御天祁的話,他在利用你。」她縮回手,輕輕推他。
「我好容易看到你一回,說說話吧,你一回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他輕嘆,低頭繼續給她擦腳上的血污。
雲家上下上百口人,生死全在他一人肩上,他不得不入京為質,又不得不娶公主為妻,還不得不小心地伺侯皇帝……他多想橫刀立劍,殺出一條血路,自此和她逍遙天涯。若是孑然一生,早就這樣做了,可惜他身負如此重擔,不得不收斂鋒芒,靜待時機。
漁嫣低頭看著他,越來越緊張,眼皮子跳得厲害,她往四下張望著,生怕御璃驍和他的白獅突然跳出來,把雲秦給吃掉。
突然,只聞得一聲聲尖銳弦響,她推開雲秦,往牆頭去看,只見四周的圍牆上探出無數枝利箭,對準了二人,銀亮的盔甲慢慢冒出來,全是京中禁衛軍!
「小青魚,快進屋去。」雲秦趕緊把漁嫣擋在身後,仰頭看向圍牆上的人。
「這些是誰的人?是來抓誰的,你還是我?」
漁嫣抓著他的手臂,呼吸驟然急促,感覺自己正跌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四周皆是心黑的豺狼,要將她生生撕裂。
突然,一把低沉陰冷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涼嗖嗖地往她的耳中灌。
「此處乃天漠國姦細之地,桐城侯,你為何在此?呵,這不是驍王妃嗎?真沒想到,你也會出現在這裡,莫非當年漁御史的確和天漠國私密來往,出賣我們后青國?你也是奸
細?」
漁嫣迅速扭頭,只見趙太宰在數十全身盔甲的侍衛簇擁下大步進來,鷹般銳利的雙眼緊盯著她和雲秦。
「你不要血口噴人!本侯是來追蹤姦細,剛查到此處。」雲秦一聲斷喝,揮劍指著趙大宰。
「奸
細?本官看,桐城侯你才是真奸
細,這裡是天漠國奸
細蜇伏我后青京城的秘密接頭點,你如何解釋你和驍王妃一起出現在此處?來人,搜!」
趙太宰冷笑,用力一揮手,侍衛們如狼似虎地狠撲過來,撞開了桐城侯,湧入房間,一番翻箱倒櫃,不多會兒便搜出了書信若干封,急巴巴地捧出來,呈到了趙太宰的面前。
「大人,搜到這些書信。」
趙太宰拿起其中一封,隨便翻看了一下,便高舉在手裡搖晃著,大聲說:
「桐城侯的字,滿朝文武皆識得,龍飛風舞,確實入木三分。這些都是你和天漠國的通信,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來人,將
桐城侯和王妃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趙太宰,這是陷阱,你不能抓雲秦。」
漁嫣突然明白過來,為何御璃驍不殺金富,反把他送去官府,那樣不是會暴
露這個小院嗎?原來他就是要讓御天祁來查這個小院,御璃驍在借刀殺人,故意引趙太宰來抓人。若御天祁若殺雲秦,雲家必反,可御天祁不殺雲秦,這通敵的大罪,也沒辦法向眾臣交待……
她今日前來救許娘子,不想撞上了這幕殺機!難道真是上天眷憐,不忍看她和雲秦生離死別?要讓她們二人死於此處?
弓箭手拉滿弦,利箭即將離弦,滿院殺氣騰騰。
「小青魚,我不能背負這通敵的罪,若落進他們手中,一定給我定罪。今日恐是護不住你,你且退回房中,不要出來。」雲秦拉了拉她的手,扭頭看她。
漁嫣也明白,其實降與不降,趙太宰今日都必置雲秦於死地。
藥商金富之事牽扯到了六名朝官,都與趙太宰有關係,尤其有他極為看重的親內侄。雲秦是疾惡如仇,剛正不阿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一定沒少彈劾這六個人。而趙太宰這個人,心狠手辣,容不得任何人分他的權勢。所以,不管今天的人是御璃驍、還是雲秦,都是他的敵人,他都不會放棄這個除去政
敵的大好的機會。
看,一個國家飄搖不安,就是毀在這些內鬥的奸
臣手中。
太后死死抓著大權不放,趙太宰和太后沆瀣一汽,御天祁也無可奈何,如今御璃驍突然回來,更讓他雪上加霜,本想拉攏雲秦,怎奈御璃驍更勝一籌,硬生生要折去他這隻豐
盈的翅膀。
漁嫣覺得悲哀,幸而她是女子身,若身為男兒,又鬱郁不得志,一定會和正直的許秀才一樣,氣悶生病,早早西去。
「聽話,進去。」雲秦伸手,用力地握了握漁嫣的手。
他在邊境帶兵打仗,為國效力,何等威風洒脫,可是京城這個玩弄權術的地方,硬把他給束縛住了,他不適應,他不懂得權謀致命,他一心想立下功勞,帶漁嫣離開,於是他娶了公主,於是他一心想揪出御璃驍的真面目,以向御天祁換取漁嫣的自由……可實際上,他卻成了這些人的犧牲品!
「雲秦,你一個人打不過的,不要打,我去求皇上,求驍王,求公主,求太后……」漁嫣小聲說著,一身血液盡涼,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指,不讓他上前。她太了解后青國的刑罰制
度,不管什麼人,一旦被捉進去,管你是王侯將相,高
官巨賈,先上酷刑,那叫殺威風,讓你先褪層皮,後面的審問不招也痛得招了。當年她父親不就是被這樣殘酷對待的嗎?那些血,至今在夜晚折磨著她。
雲秦一笑,橫劍胸前,一手把漁嫣往小屋裡推,低聲說:「我不要你為我求任何人,我不能帶你離開,看你日夜受罪,已是一生遺憾。若還讓你為我向別人低頭求饒,我更生不如死。今日,打不過也要打,我從未想過原來朝堂黑至如此地步,難怪岳父大人受人毒手。小青魚,你進去躲好,不要出來。」
聽著他的話,漁嫣心中一痛,飛快地往前走了兩步,伸開雙臂攔雲秦面前,沖著趙大宰大喊,「趙大人,讓我見太后,雲秦是冤枉的,我能證明。」
「漁嫣,你都不能證明自己清白,分明和他是同夥,既不退開,就當一對同命鴛鴦,去黃泉相伴吧,殺!」趙太宰一抬手,陰冷地下令。
一瞬間,利箭如雨,根本不長眼,拚命射向漁嫣和雲秦。
雲秦的手中長劍,舞得像冷光織成的網,擋開利箭無數,又有侍衛衝來,揮舞長刀砍向他。
漁嫣不能成為他的負擔,瞅空往房間退去。就在此時,從暗處突然射來幾支冷箭,又狠又准地直透漁嫣的心窩。
雲秦轉身時正好看到,心中大駭,狂吼了一聲「小青魚」,揮劍直撲過來,一支箭狠狠穿透他的左肩,熱血如雨,飛濺到漁嫣的衣裙上。
「雲秦……」漁嫣一聲尖叫,轉身扶住他,和他一起跌在地上。
數柄長刀,此時逼上,將二人抵在地上。
「雲秦,漁嫣,你二人束手就擒,還能少吃苦頭。」趙太宰冷笑著,慢步走向二人。
「放肆,誰在本王的地上撒野!」
御璃驍低啞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身後響起來,隨即傳來幾聲鈍響,扭頭看,只見幾名弓箭手重重從牆頭栽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幾名高大的黑衣人。
「驍王。」趙太宰眼前一亮,轉身看向身後來人。
侍衛推著御璃驍的輪椅,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白髮如雪,紫衣上九爪金龍威武穿雲,似是隨時會衝破重重雲宵,將眼前的人統統撕碎。
「驍王是說,這是你的地方?」趙太宰眯了眯眼睛,低聲問。
「趙大人記心不好,五年前,這條街就是本王的產業了。」御璃驍冷冷地說著,目光投向了漁嫣。
漁嫣立刻跳起來,推開用刀指著她的侍衛,快步奔向了御璃驍,不由分說地撲進他的懷
里,坐到他的腿上,連聲說:「王爺,不要殺他,求求你,不要殺他。」
御璃驍扣住她的下頜,輕輕一掐她的小臉,銳寒的視線緊盯住她含淚的眼睛。
他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他沒想到,她總能意外地闖進他的謀划中,讓他不得不自亂了陣腳。
「王爺,你知道的,雲秦是冤枉的,放過他。」漁嫣秀眉緊蹙,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肩,貼著他的耳朵輕聲央求他。
「怎麼,這樣親密地抱著本王,不嫌本王貌丑了?」御璃驍冷笑一聲,讓漁嫣啞口無言。
御璃驍也不和她多言,又抬眸看向趙太宰,啞聲說:「趙太宰要抓姦
細,為何要為難本王的人?」
「呵,驍王誤會了,只因下官在此伏擊奸
細,不想驍王妃突然出現在此處,所以引起誤會。」趙太宰一抱拳,笑呵呵地說:「可能是王妃與雲秦舊情未滅,所以前來相會,不然,王妃如何解釋出現在此處?下官還得向太後有個交待,請王爺見諒。」
「是嗎?漁嫣,你自己說。」御璃驍轉頭看向漁嫣,啞聲說。
漁嫣唇輕顫,她怎麼敢說她是來找御璃驍的呢?她往前湊了一點,額頭觸在御璃驍疤痕縱橫的臉上,小聲說:「求王爺放過他,我甘願為奴為狗為婢,你只要放過他,我什麼都願意做,不能讓他落進別人手裡……你要是不放,我就去求御天祁……」
「你這是威脅本王?」御璃驍的大掌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冷冷地問。
「不敢,奴婢不敢,你們斗,不要扯上他,讓他回去,再也不讓進京了……他威脅不到你們,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而已,他只會打仗,不懂權謀,不會和王爺為敵。」漁嫣在他臉上貼得更緊,俯在他的耳邊急急地說。
「王妃,下官還在等王妃的話。」趙太宰見二人低語,催促了一句。
「夠了,本王做事,需要向太后解釋嗎?她是本王的人,本王要帶走她。」御璃驍一扭頭,盯著趙太宰冷冷喝斥。
只一記眼神而已,便帶了萬鈞殺氣,讓趙太宰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訕訕一笑,低聲說:「王爺既然不在乎自己頭上帽子的顏色,下官也不會再多言,王爺,請吧,下官還要做事。」
「不要走,王爺,救他,救他,救他……」
漁嫣的心沉了又沉,這一走,雲秦一定殊死相爭,他就是那樣的犟性子啊,怎麼能容忍被人陷害?就和她的父親一樣,都是寧死不屈的人物。
她緊緊的抱著御璃驍的肩,身子在他懷裡扭來扭去,連聲央求,「你救救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夠了。」御璃驍的臉色更加難看,手起手落,砍在她的後頸上,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下去。
「王爺,請吧。」趙太宰一伸手,滿臉陰笑。
御璃驍抬眸看他,墨色雙瞳里泛起點點殺機,盯得趙太宰又打了個冷戰。
「雲秦這個人,由本王親自審問,趙太宰不必插\手。」
「那可不行,皇上和太后問及……」趙太宰臉色一沉,趕緊說。
「讓皇上來找本王,本王在府上恭侯。」
御璃驍冷眼掃來,氣勢逼人,讓趙太宰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黑衣侍衛躍下牆頭,從侍衛群中拉起了雲秦往外走。
「御璃驍,你太狂妄了!」自感失了面子的趙太宰一聲怒斥。
「那又如何?敢擋在本王前面者,殺無赦。」
御璃驍頭也不回,一陣大風吹來,雪發狂舞,他就這樣坐著,也讓眾侍衛們不敢直視,只能任他帶著人出了小院。
大風呼嘯而至,院中的山茶花樹搖動不停,一院花葉亂舞,迷了人眼。趙太宰恨恨地一甩手,帶著眾人退出小院,匆匆回宮復旨。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紅袖獨家連載——————————————
鳳闕宮中。
太后正聽趙太宰稟報下午之事,只聽奴婢們匆匆進來,隨即傳來御天祁的怒斥之聲。
「皇上,請容奴婢們通稟太后。」
「放肆,拖下去。」
奴才們求饒和兵刃相撞的聲音響得愈加雜亂,肉到板子的聲音格外刺耳。
太後向趙太宰使了個眼色,看向金珠長簾之後。御天祁明黃袍角先轉出來,緊接著,他的低斥聲便傳進二人耳中。
「趙太宰可在?」
「皇上。」趙太宰趕緊跪下,向他行禮。
「朕問你,何人給你的狗膽,讓你前去誅殺雲秦?你壞了朕的大事!」御天祁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分說,抬腳便是重重一踢。
趙太宰被他踢翻在地上,顧不上疼,趕緊又爬起來,連聲求饒,「皇上息怒,臣是去追查奸
細之事,查到了那個小院,發現了桐城侯和天漠國的信件,臣是想請桐城侯回宮面聖,可惜他不肯束手就
擒,還傷我侍衛,所以……」
「狗、屁,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蠢貨,你以為你這招聰明,逼他出現就是贏了?你告訴朕,這個天下,到底是姓趙,還是姓御?」
御天祁怒聲喝斥,一揮手,將桌上的茶盤碗碟盡悉掃落。
唏哩嘩啦的響聲,震得太后一抖,猛地站了起來,不悅地說:「皇兒這是何意?這是來向哀家問罪來了?哀家所做一切,可都是為了皇兒。」
「夠了,母后,從明日起,若你還敢幹政,壞朕大事,休怪朕對母后無情。」御天祁冷冷盯她一眼,扭頭喝道:「來人,將鳳闕宮圍住,無朕旨意,不許任何人進出,除太后貼身四奴,其餘奴才皆關進大牢,不得放出一人。趙太宰,你趕緊滾出宮去,再敢隨便進宮,在太後面前進獻讒言,朕非剝了你的皮。」
御天祁從未發過這樣的脾氣,太后雙拳捏了又捏,奈何御天祁是帶著侍衛前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鳳闕宮,她只得悶悶坐下,看著他的人把趙太宰拖了出去。
「還有,不要再打漁嫣的主意,若你傷她,朕和你再無母子之情,太后好自為之。」御天祁冷冷說完,轉頭就走。
「想不到,哀家養了個白眼狼,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和哀家翻臉,那個漁嫣,若非遺詔未得,哀家早就親手掐死她了。」太后坐了片刻,突然一手重重拍在桌上,恨恨咬牙。
「太后,現在怎麼辦?」桂芸嬤嬤在一邊小聲問。
「急什麼?誰能逃出哀家的手掌心?明兒朝堂之上,自然有人為哀家說話。」太后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滿眼冷光,幽幽暗暗。
「也奇怪,漁嫣居然跑去那院子里了,桐城侯為什麼也會去?這個報信給太后說漁嫣是寫禁
書的人,到底是誰?奴婢真是沒想到漁嫣這丫頭居然有這樣的膽量,攪亂了一城渾水,還累得趙公子入獄,把太后您的財路給斷了一條。」桂芸嬤嬤捧上了茶,在太后耳邊小聲念叨。
「除了驍王身邊的人,還會有誰?等著吧,那人還會給我們通風報信的。」
「太后是說,那四妃之一?」
「不管是誰,今日御璃驍肯現身,也算是有收穫。看來漁嫣對御璃驍的份量格外不同,居然敢在那個院子里現身奪人,這也證明,那院子就是他的,不管他是不是裝病,他都有反
心,就不能留著他的命。再說了,只要有弱點,還怕捏不住他的七寸?」
太後站起來,慢步走到窗邊,仰頭看著那彎月,好一會兒,又冷冷地說:「當年哀家能掐死他那個該死的娘,現在哀家也能掐死他心裡的女人,誰和哀家過不去,哀家就讓誰死。」
一陣涼風,灌進了桂芸嬤嬤的脖子中,她四下看了看,臉上浮出幾分畏懼之色。
「你害怕?」太後轉頭,盯著她問。
桂芸趕緊搖頭,小聲說:「有太后在,奴婢不怕。」
太后冷笑一聲,輕輕合上了雙眼。
怎可能不怕?她也怕!在這寂寂深宮,不知有多少紅顏悄悄被夜色吞噬,連一絲痕迹也沒留下,仍舊站在權力巔峰的太后,正是踩著這些熱血,一步一步地走上來的,她死死抓著這權,這勢,不敢放鬆分毫,就是怕有朝一日,她也會被這無邊的夜色吞沒……
彎勾月,照到出宮的快馬上,御天祁胸膛里塞滿熊熊的火焰。
他忍耐數年,想奪回朝政,沒想到等回的是御璃驍。
如今國有外敵,內有權臣,他焦頭爛額,甚至連一直愛戀的漁嫣都無法攬入懷中,這種無奈的痛楚,讓自負的他,又一次深受折磨。
馬蹄聲聲,急急,直衝向深沉夜色之中。
「快,跟上。」
一眾侍衛們從宮門處追出來,緊隨其後,紛急的馬蹄聲攪碎靜夜。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紅袖獨家連載——————————————
漁嫣只覺得自己被大風大浪推著,涌著,不知漂到了何處,水如此滾燙,讓她窒息。她緩緩睜眼,只見滿室幽黑,沒點燈,只有一縷月光斜斜透入,勉強照亮眼前方寸地方。
御璃驍的呼吸聲就在頭頂飄著。
「王爺。」她從浴桶中坐起來,伸手在半空中一揮,抓住了他的袍角,「雲秦呢?」
「你白天為什麼會去那裡?」他拂開她的手,冷冷地問。
「我想請你救許娘子……」
漁嫣的手跌回水中,苦笑起來。她誰也沒救成,一本夜色志,許娘子、雲秦,皆受牽連,權臣哪是那麼容易扳倒的?她太自不量力!
「別人的命,這麼重要?她的生死,又與你何干?雲秦的死,又和你何干?你到底是嫁給了誰?是誰的女人?若本王沒出現,你想過後果嗎?」他又問,語氣蘊怒。
「此事因我而起,我又怎能坐視不管?」漁嫣坐直身子,又去拉他的袍角,「王爺,你是有
本事的他人,你就放過雲秦,讓他帶公主回邊關去,革職也好,放他一條生路,他無意和王爺作對,他從來都不是王爺的敵人。」
「漁嫣,本王還沒休你,你還是本王的妻子,你在你丈夫面前,為另一個男人求情,還是一個一心想置你丈夫於死地的男人,你覺得本王會放過他嗎?」
御璃驍往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白髮勝雪,依然滿臉疤痕……可是他在走路!
漁嫣往後縮了一下,目光漸漸下挪,停在他的腿上。
「失望吧?本王居然不是癱子,所以你逃去哪裡,本王都能把你抓得回來,想不想去太后那裡告密?現在跑出去,本王保證不追你。」
他低聲說著,彎下腰,掬了把水,澆在她的肩上。
水珠從她削瘦的肩往下滑,跌打在水面之上,她瑟縮了一下,兩隻肩都落進他的手掌,被他硬生生從水裡拎了起來。
今日狂跑一天,雙腳都起了水泡,破了皮,此時被熱水浸著,別提多疼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手撐在了他的胳膊上,忍著眼中的淚,小聲說:「王爺放手,好疼。」
「你還會怕疼?」他冷冷一笑,把她丟回水中。
今日她的出現,讓他步驟全亂,可不救,又怎能看她去死?不過一個許娘子而已,居然讓她一路跑去城中,把一雙漂亮的腳磨爛成那般模樣,是她蠢,還是她痴?居然還敢在他面前為雲秦求情,說出為奴為婢為狗的混帳話!
「王爺恕罪,只要放了雲秦和許娘子……」
「你有什麼資格替他二人求情,憑什麼本王要為了你放了他們?他們在本王眼中,不過螻蟻……」他猛一揮袖,袖角拂到她的臉頰,勁風打得她柔嫩的肌膚生痛。
她低呼一聲,抱緊了雙臂,在浴桶中縮緊身子,好半天才小聲說:「於王爺來說是螻蟻,可於奴婢來說,卻是最後的一點溫暖。對漁嫣,王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雲秦是家中獨苗,不能有閃失……」
「你再提他的名字一次,本王向你保證,立刻斷他手足,抽他肋骨。」他臉色更沉,死死盯著她,滿身殺氣。
「不要……」漁嫣大駭,趕緊抓住了他的袖子,急促地說:「王爺,我可以讓你滿意的,我不是讓你滿意了嗎?所以才留著我……我知道那是你……就是你……我已經保守秘密了,我不會告密……」
御璃驍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沉,他退了兩步,坐到了椅上,冷冷地盯著她看了半晌,沉聲道:「過來,讓本王看看,你是如何讓本王滿意了。」
漁嫣扶著浴桶慢慢站起來,月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抬手,抱住肩,難堪地看向他。纖柔的腰肢往下,兩條玉白修長的腿怯生生地合著。
「走過來。」他又說。
漁嫣愈加難堪,就這樣站在他的視線里,就覺得無法呼吸了,還要走過去?
「怎麼?你就這樣讓本王滿意?」他嘲諷道。
漁嫣邁出了浴桶,抱緊雙臂,趿上繡花鞋,披著一身水珠,慢慢地走向他。
越近,他的呼吸聲就越清晰,這樣的灼人,這樣的低沉。
「小青魚,這名字倒是有趣,可惜別的事上一點趣都沒有。」他冷笑,依然滿是怒意,「若學不會本份,學不會把本王當成你的天、當成你的地,不緊緊地跟在本王的身後,你痛的時候還有很多。」
他扣住她的腰,用力地揉了幾把,力氣這樣之大,就像想把她這纖腰掐斷一樣。
「王爺,痛……」
漁嫣嗚咽了幾聲,手從他的長發里滑出去,完全貼在了他的胸膛上,細細地抽泣聲開始響起,傳進他的耳中。
他的呼吸平靜了一些,猛地站起來,就這樣把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向屋中那張大到可以有六七人一起翻滾的榻邊,往上一丟,闊袖一揮,讓錦帳落下,連僅有的月光都遮去了。
他很兇猛,像從海里游上來的巨鯊,一口咬住了她這條孱弱的小魚,把她拖向他的大海,不得解脫。
「我是誰?」他鬆開她,掐住她的小臉,沉聲問。
「王爺……」
她長睫微顫,含糊地喚了一聲,他吮
得她的舌尖都痛到麻木了!兩個字而已,都像廢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是誰?」
他語氣卻愈重,手也掐得更重,痛得她又是一個瑟縮。
「王……」
她減了一個字,他不就是想當皇帝?
「漁嫣,你想想清楚,我是你的誰?」他語氣薄涼,再度質問。
「我……」
漁嫣說不出口,聞著他身上那濃濃的、男人的氣息,她怎麼都說不出丈夫二字。她把他當丈夫看了嗎?三年多前他就死了,她守了三年多,守回一個霸道的讓她無法喘氣的他。現在,就算被他壓著,除了怕,還是怕,她對他沒有別的感覺。
「想不清楚?你的命到底是誰的?是誰護
著你,是誰撐著你!」
他手指用力,掐得她手腕快斷了,兩隻手好像不是自己的,被摁在頭頂。還沒喘過氣來,他又用了一點力氣,她就覺得手真的斷了,成了他的了……她打了水泡的腳底在冰涼的絲綢上來回磨蹭著,又開始痛。
「御璃驍……你是御璃驍……你是我相公,我的丈夫……」
她痛怕了,尖叫著,抓著他的胳膊,縮著腰,想躲開她。他是戰神,她是女子,他稍重的力氣,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御璃驍盯著她皺成一團的臉,久久沉默。若說要馴服一個女人,那太簡單了,可他對這個女人的興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止是馴服她的人,他要她的心!
他緩緩撤回掐著她臉的手指,低低地說:「在本王這裡,就收起你那套假裝,你想當你的於大狀,你儘管去,你想畫畫寫書,儘管去,有本王在你身後給你撐著,本王寵你,什麼都讓你去做,只要你玩得高興。但你給本王記清楚了,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高興是本王給的,不許說不字,不許再和別的男人有半點往來瓜葛。」
眼淚從漁嫣的眼角不停地往下落,她抬手抹了抹,又抹了抹,小聲說了聲「是。」
然後,趕緊把雲秦放了吧,趕緊把許娘子放了吧……她不敢再說這話,只把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上,溫柔得像被馴服的貓。
滾燙的雙掌摁著她的肩,不許她躲,逼她承受,他給多少,她就受多少,半步也不得退。
在這裡,在他心裡,她的高興是他給的,不高興也是他給的,他要做她的男人,她的王,她的天,她的地……
「想通了嗎?」他捧著她的臉,掀開一角錦帳,讓月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淚水晶瑩瘋淌,嬌唇顫抖不停。
他要馴服她,連呼吸都得聽他的,高不高興,開不開心全都得聽他的。而且,若她不和他一條心,今後危險的時候多了去了,他能時時護住她嗎?
漁嫣知道他是這樣的男人,他狂傲,他自負,他擁有這些可以狂妄的資本,而她只是一條小魚,游不出他的江,游不出他的海。
【今天兩更,兩萬字,求表揚,求瘋狂表揚……姑娘們,你們太文靜了……來吧,讓我們一起歡樂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