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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繁華落盡,與君行

  漁嫣眼前模糊,只隱隱見到阿朗撲倒在地上,緩步進來的人身形高大,面孔卻怎麼都看不清。 

  那人到了她的面前,雙臂穩穩地抱住了她,往懷裡一擁,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帶著她往外走去。 

  從阿朗身上邁過去的時候,阿朗勉強睜了睜眼睛,隨即閉上。 

  窗子大敞,茶香濃濃妝。 

  漁嫣被男子擁著,上了一輛馬車,往城外的方向駛去。 

  大街對面,葉素簡的丫頭丹兒快步走出來,手掩在唇上,驚愕地看著馬車遠去,隨後匆匆跑上了樓,一間間屋子尋過,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阿朗和念安…… 

  漁嫣已經暈過去了,呼吸輕淺急促,軟軟地靠在男子的懷裡,他懷中有似曾相識的味道,可惜她已經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去思考,光線完全從她的天地里消失,陷入昏沉沉的黑暗之中,這黑暗之中,御璃驍的模樣清晰了一小會兒,隨即也被這黑暗釅釅吞噬。 

  摟著她的男子低眼看來,長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撫過了,眼角眉梢染起几絲喜悅,在她的肩上輕拍了幾下,低聲道:「小青魚,你是我的了。肝」 

  馬車賓士中,那車窗帘子輕揚起來,光照到了他的臉上,御天祁的唇角緩緩揚起。 

  弄到婧歌的筆墨極簡單,要想哄她單獨出來,用雲秦的親筆萬萬不行,只有用婧歌的名義才對,漁嫣看似人情淡薄,實則極重情義,否則不會為了雲秦而大病一場。 

  若非太后阻攔,他早將漁嫣接進宮中,現在白白讓御璃驍佔了這麼多日子,實在可恨。 

  從皇位到女人,御璃驍事事與他爭搶,事事要壓他一頭,堆積在心,早就憤懣難平。尤其是漁嫣之事,分明是他心儀在前,暗中守了三年整,御璃驍一回來,便把漁嫣給強行扣住了,如今聽說御璃驍事事高看漁嫣一眼,他現在倒要看看,御璃驍這眼高看,到底高到什麼程度! 

  長指撩起帘子,外面綠樹成蔭,匆匆後退,連綿大山漸行漸近。他在路邊下了馬車,侍衛已經在此等侯,自己策馬回宮,而讓侍衛護送漁嫣去了藏她的地方。 

  —————————————————————————————《皇上,臣妾要熄燈》———————————————————————————————— 

  御璃驍和晨瑤坐在小桌之後,桌上美酒佳肴,眼前美人正撫琴慢唱。 

  太后笑吟吟的坐在鳳椅上,一身牙色素衣,手纏佛珠,面前擱著的也是素酒,素菜。 

  她在宮裡閉門不出好些日子了,傳說她每日都吃齋念佛,抄寫經文,晨昏誦讀,沒有絲毫怠慢,就連這鳳闕宮裡的熏香都改成了佛香,美人吟唱的,也是素凈的小曲,不見奢華之音,更沒有美人起舞,烈酒佳肴。 

  她轉過頭來,看著御璃驍說:「瑤夫人醫術高超,天下皆知,比御醫院的那些老傢伙們強了百倍不止。哀家若不是頭疼難忍,也不會向你開口,讓你們小夫妻暫時分離。驍兒放心,哀家只留瑤夫人住上幾天,幾天之後定會完璧歸趙。」 

  御璃驍放下茶碗,唇角牽牽,並未立刻答應。 

  晨瑤的手指伸過來,在他的衣角上輕輕一扯,看他的眼神里滿是央求。 

  「瑤夫人也不必怕,這鳳闕宮裡很安靜,而且白御醫每天都會為哀家來診脈,他也很想和你切磋一下醫術。」 

  白城安是御璃驍的人,太后這已然是向他明示了!意圖何為?試探?還是警告? 

  御璃驍的唇角又牽了牽,啞聲說:「太後有御醫數百,醫術高超,都是世間萬中選一之高手,何需晨瑤展示陋技,若有不慎之處,豈非陷臣於不忠不孝不義之罪?」 

  太后搖搖頭,攥著錦帕的手抬起,沖他指指,笑著說: 

  「你呀,還是那個脾氣,捨不得身邊的人。哀家只是試試而已,要不要用藥,都讓御醫藥的老頭兒們一起商量,一起定了才是。哀家也不會那樣無情,去治給哀家治病的人的罪。」 

  御璃驍轉頭看晨瑤,她一臉緊張,正秀眉輕蹙。 

  太后的話已經很明白了,並不信漁嫣遞上來的葯書,要扣下晨瑤對質,留她在太后這裡,太后一定有萬般手段對付,若錯一字,太后必定遷怒漁嫣,若晨瑤不配合,太后也不會讓晨瑤好過。 

  御璃驍又笑了笑,慢吞吞地放下茶碗,鎮定地說: 

  「太后還是另請高明吧,臣一日都離不得晨瑤。」 

  太后的笑意僵了僵,隨即唇角輕揚,溫和地問: 

  「兩三日也不行?」 

  「不行,臣這副殘破的身軀,必當讓她來伺侯,否則日日難熬,太后見諒。」御璃驍搖頭,依然鎮定自若。 

  太后輕輕沉吟,笑了笑,輕聲道:「好吧,哀家也不強人所難,驍兒的身子更重要。」 

  她說著,抬目看向殿門處,又說:「皇上怎麼還未過來?」 

  「皇上在看緊急軍情,稍後便會過來 

  。」一名小太監趕緊上前來,小聲稟道。 

  話音才落,只門殿門處傳來了御天祁的聲音。 

  「母后,皇兄,久等了。」 

  御璃驍轉臉看他,他一襲明黃衣袍,滿臉笑意,意氣風發地大步邁進了門檻。 

  「怎麼,邊境又有捷報?」 

  太後身子微微前俯,笑吟吟地看著御天祁。 

  御天祁朗聲一笑,大步過來,看著御璃驍說:「還得謝皇兄,十萬鐵騎英勇擅戰,又奪回一城。」 

  御璃驍笑笑,未出聲。 

  「皇兄不愧為戰神,強將手下無弱兵,當真箇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兒郎,朕要好好嘉賞。」 

  御天祁在太後身側坐下來,一揮袖,讓人端上素酒,高舉起來,滿眼笑意地看著御璃驍。 

  「皇兄,朕敬你,先干為敬。」 

  御璃驍只喝茶,向他舉舉杯,輕抿一口。 

  此時有太監匆匆進來了,向幾人行了禮,轉頭對御璃驍說:「王爺,明月夫人著人送信給王爺,府上有急事。」 

  「怎麼了?」晨瑤疑惑地問。 

  「說是魚跑了,王爺回去便知道。」太監又說。 

  御璃驍的眸色一沉,轉過頭對御天祁和太后說:「既然府上有事,臣先告退。」 

  「去吧。」太后揮揮手,讓人抬著他的輪椅下去。 

  御天祁站起來,親自送二人到了鳳闕宮外,滿眼的春風得意。 

  太后慢慢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問:「皇兒,為何如此高興?可是哀家給你獻的計成功了?」 

  御天祁掃她一眼,一笑,低聲道:「母后的心計確實無人能及,不過,朕並未按母后說的去做。」 

  太后的臉色微微一變,繼續問:「那皇上是如何辦的?」 

  御天祁輕輕一撣衣袖,看了看她,眼底的嘲諷之笑愈加明顯。 

  「母后勿需知道,母后想繼續坐享榮華,和趙太宰相好下去,便不要再管朕的事,好好獃在你的鳳闕宮中,長長久久的享福便是。」 

  太后的臉色徹底變了,雙拳緊緊攥住,一雙染上風霜的眼睛死死盯著御天祁。 

  「母後進去吧,若母后對趙太宰的能力不再滿意,朕不介意再挑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過來,好好伺侯母后,只要母后不生下孽子便是。」御天祁淡淡地說完,拔腿就走。 

  太后已經氣得臉色蒼白,扶著桂芸嬤嬤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好半天才抬手一指他遠去的方向,冷冷地說:「孽子,白養你一場,虧得哀家把這江山捧到你的手中,哀家能捧你,也能摔你,哀家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扳倒御璃驍。桂芸,把宮門關上,從即刻起,不許鳳闕宮奴隨意出入,也不許外人進來。」 

  桂芸嬤嬤眼珠子一轉,湊過來,小聲說:「可是,魚跑了,是什麼意思?」 

  「魚?漁!漁嫣跑了!」太后立刻明白過來,御天祁把漁嫣弄走了! 

  「御天祁,比哀家想得要心狠得多。」太后擰擰眉,扶著桂芸嬤嬤的手往宮裡走,沉默了好一會子,又輕聲說:「這兩個自相殘殺完了,你說,讓誰為帝比較好?」 

  「傑王最聰慧可愛……」桂芸嬤嬤笑了笑,說了個名字。 

  這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一個美人所生,只因年紀太小,這美人平常也太后恭敬非凡,所以懶得對付,就任她生了這小皇子,得了塊小封地,早早出宮過日子去了。想想,這孩子如今才九歲,沒什麼娘家人,正好做傀儡。 

  太後點點頭,抓緊了桂芸嬤嬤的手,冷冷地說:「那就讓他們兩個快點互相殺個痛快。」 

  —————————————————《皇上,臣妾要熄燈》—————————————————— 

  御璃驍一行人匆匆回府,夜明月已經在他的書房外等著,見他回來,趕緊上前說:「漁嫣和人跑了,阿朗和念安是被人抬回來的,現在還未醒。」 

  「什麼?」 

  御璃驍臉色一沉,讓人把阿朗和念安抬進了書房之中。關閉門窗,他直接從輪椅上起身,走到那二人身邊,彎下腰,手指輕拔二人的眼睛。 

  「這是什麼葯,藥性有多大,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聽著他一連串問,晨瑤趕緊過去查看二人的情況,過了片刻,才扭過頭說: 

  「這是返攝香,被這香迷倒了,起碼得12個時辰才能醒過來。」 

  12個時辰,漁嫣早就跑去了天涯海角! 

  御璃驍眸色一沉,若是跑,為何沒帶上念安和念恩?可若不是跑,又是誰帶走了她?一切都只能等這兩個人醒來才有結果。 

  「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他們兩個早點醒過來。」御璃驍扭頭看向晨瑤,滿眼銳利。 

  「好。」晨瑤猶豫了一下,讓人拿來她的藥箱,打開之後,取出金針,舉到眼前看了看,又問御璃驍:「先讓誰醒?施針之後,可 

  是讓二人落下頭痛的毛病的。」 

  御璃驍看了一眼念安,眉頭輕輕一皺,沒出聲。 

  晨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阿朗是他的得力之人,念安卻只是個丫頭…… 

  轉身過去,手指在念安的頭頂摸了片刻,垂下長睫,眼底閃過一點冷光,那金針緩緩扎進穴道之中,慢慢捻動片刻,念安便傳來一聲痛呼…… 

  「啊!」 

  御璃驍轉過頭來,緊盯著念安。 

  他讓念安先醒,並不因為她是女子,而是因為念安是漁嫣最親近之人,又心直口快,從她嘴裡說出的事,比天天呆在小院外的阿朗要直接明了。 

  「好痛。」 

  念安捂著頭,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大喘會兒,慢慢睜開了眼睛,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幾人。 

  御璃驍已經坐下來,緊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你主子呢?」 

  「我們在喝茶呀!娘娘呢?天啦,我怎麼睡著了!還睡在地上!」 

  念安一個激棱,猛地坐起來,一臉恐慌,左右環顧了半天,爬起來大聲問御璃驍。 

  「念安,說實話。」夜明月從一邊站起來,冷冷地質問她,「今日你主子得了一封什麼信,放在何處?她現在又去了哪裡?」 

  「什麼信?」念安不解地看著她,一臉疑惑。 

  漁嫣正是怕她大咧咧說錯話,所以這信的事沒有告訴念安,她自始至終都只以為是去外面逛逛,那興奮勁兒還在心裡堆著呢,陡然之間就被這劇烈的頭痛給重鎚了幾下,直到現在也沒能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麼事。 

  御璃驍看了一眼夜明月,沉聲道:「你先出去。」 

  夜明月福了福身子,快步出去。 

  「你們今天去了哪些地方?為什麼出去?」 

  「娘娘今日得閑,說想出去接狀紙。」 

  「狀紙?」御璃驍擰擰眉,漁嫣是有可能去做這事的。 

  念安看了一眼身邊昏睡的阿朗,嚇得瑟瑟發抖,繼續說: 

  「我們去茶樓喝茶來著,那茶很香,然後奴婢就不不記得了……娘娘呢?」 

  「把阿朗弄醒吧。」 

  御璃驍揮了揮手指,轉開了頭。看來在念安這裡,得不到什麼消息,這丫頭一向傻傻獃獃。 

  阿朗比念安醒來得要慢,他是有武功之人,自然而然地排斥著金針的喚醒作用,吃了些苦頭才醒過來,捧著頭坐了會兒,才愕然抬眼,看向面前的幾人。 

  「王爺?」他猛地站起來,腦子裡又是一痛,又重重地坐下去。 

  「阿朗,今日為何出府?漁嫣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御璃驍讓人扶他起來坐下,沉聲問他。 

  「今日姑娘說要出去走走,先去了平安酒樓,談了狀紙的事,又去了歸同茶樓,說想看風景。屬下守在門外,聽到裡面有動靜,便推門進去,不料一進去就覺得滿屋子的茶香,十分馥郁奇異,屬下腦子裡就開始不清醒了,勉強只見念安倒在地上,而漁嫣姑娘正捧著茶碗看我,然後……」 

  阿朗心裡一緊,想到了那個攬著漁嫣離去的男人,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 

  「然後有一個男人出來,叫了一聲小青魚,又說我來帶你走了,他們就那樣走了……」 

  「她是自己走的?」御璃驍眼中冷光一沉,低聲質問。 

  「是。」阿朗點頭,又補道:「是……摟著走的。」 

  「看來是謀划好的,偏偏是今日,難道是御天祁的安排,所以故意讓你我進宮?可他為何要冒這樣的險,這不是向王爺您挑釁嗎?」晨瑤轉過頭來,滿臉疑惑地問他。 

  御璃驍滿臉的疤痕此時緊緊擰起,格外猙獰可怕。若漁嫣是自己和那男人一起離開,能叫她小青魚的人,除了御天祁就是雲秦。 

  可不管是誰,漁嫣都是自己和他一起走了! 

  「去取那封信來看看吧,不要冤枉了漁嫣。」 

  晨瑤走過來,輕扶著他的手臂,輕聲勸他。 

  御璃驍點點頭,想讓心腹去漁嫣的院中搜,把念恩帶來見他,可心中實在憋悶,便決定親自過去。 

  念恩此時還不知出事,正在院中伺弄那隻白孔雀。 

  小院之門被重重推開,嚇了她一跳,見來人是御璃驍,趕緊過來跪下請安。 

  「家書在哪裡?」御璃驍在她面前不必裝,慢步過去,盯著她問。 

  家書?念恩一個顫抖,趕緊磕頭,額頭緊貼在地上,不敢出聲,也不知道為何御璃驍有此一問。漁嫣去得匆忙,沒向念恩說這家書之事,知道得越少,對這兩個丫頭來說越安全。 

  御璃驍見她這副模樣,心裡更加憤怒,抬起一腳,抬起她的下頜,沉聲道:「把家書拿來,你還有命。」 

  念恩哪有家書可給呢?只小聲求饒,不知還有什麼法子應對御璃驍的怒氣。 

  「看樣子,她也不知道有家書一事。」晨瑤上前來,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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