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16】

  「龍脈。」漁嫣輕拍額頭,有些同情地看向夢蝶。 

  跟著阿爹學醫,學草藥,學馴蛇,十里八鄉地跑,很了解這些地方的習俗,更懂得如何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打動人,讓別人把他當神一樣崇拜。比如周坤,他知道發生在周坤家中的事,所以才能讓周坤死心塌地地信他,為他做事。 

  又比如嫿娘,這樣的女子最怕老,或者他就是利用了這一點,為嫿娘保持青春,讓嫿娘全心全意地成為他的幫手。 

  夢蝶不懂什麼是龍脈,正緊張地看著幾人,很快,她便從三人的表情里讀出了不同尋常的嚴肅和凝重,那雙水眸也漸漸地黯淡了。 

  「會好的。」漁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夢蝶輕撫著纏在手臂上的金蛇,秀麗的臉頰上浮現出幾分悲傷,輕輕地說:「但無思出事,妹妹就不會好了。肝」 

  「我家哥哥擅長醫術,讓他為你妹妹醫病,說不定就好了。」漁嫣朝莫問離呶了呶嘴。 

  莫問離擰擰眉,他這些年來是喜歡搗鼓這些,但並不代表他就樂意去給陌生人把脈瞧病。 

  彩蝶極聰慧,立刻從莫問離的神情上讀出了他的不情願,粉唇微彎,苦笑道:「我去找阿爹,若你們覺得這絲絹真有用,用完了再還我吧。」 

  「我們幫你找。」漁嫣拉住她,認真地說:「夢蝶姑娘,人生在世,總有分分合合,陰晴圓缺,留不住的,便不要留吧。」 

  夢蝶凝視著她,良久,緩緩點頭。陽光撫在夢蝶如玉般的肌膚上,紅唇微抿出倔強的弧線,一雙大眼睛里滿是堅毅的亮光。 

  漁嫣喜歡這樣的女子,不管多艱難的境地,總是挺直了腰,直面風浪。這些女子,值得最好的男人去珍惜。 

  大風吹來,一輪驕陽靜懸空中。 

  十五就快到了,三人已來了九日,邪神一事已漸露出端倪,漁嫣能斷定,那些消失的男子可能沒死,而是被控制住,正在按著那絲絹上所畫之地,挖開龍脈。 

  漁嫣並不信一個國家的國運,是一座山,一條河,一個山洞就能阻斷的,當年那樣艱難,她、御璃驍、莫問離,還不是咬著牙闖了過來? 

  這小子才年僅二十四而已,雖說她與御璃驍玩笑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但後浪缺少前浪最重要的地方,那就是經驗。 

  邪神一事鬧起來,御璃驍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之處,不露聲色地開始調查。莫問離接到九叔的信,也立刻聯 

  想到了邪神一事,確定了邪神就在洱蒼鎮附近一帶活動。他們突然到來,讓無思有些慌亂,居然讓周坤和嫿娘出手,露出馬腳。 

  「這小子,再給他幾年時間,必成大禍。」莫問離捏緊絲絹,眸中銳光閃動。 

  「他把阿爹找去,只怕也不是敘舊那樣簡單,怕只怕,想利用阿爹做什麼事。」御璃驍濃眉微挑,緩步走到那幾口大箱子前,盯著箱中的珠寶,略一沉吟,低聲說:「傳我令下去,許府有妖孽作崇,許府暫時由朝廷接管。許府之人立刻遷出許府,不許帶走任何東西。」 

  侍衛立刻抱拳,下去辦事。 

  打草驚蛇,逼蛇出洞,御璃驍要主動從龍脈這一端打開入口,進去看看,裡面到底藏著什麼乾坤。 

  漁嫣從懷裡掏出兩雙用棉布包好的木塞,遞給二人,輕聲說:「按這樣子,趕製出來,發給大家用吧,我做不了那麼多人的。」 

  莫問離驚訝地看著掌心精緻小巧的耳塞,小聲問:「你何時做的?」 

  漁嫣抿唇笑笑,柔聲說:「昨晚啊。」 

  昨晚御璃驍睡著了,她卻擔心得睡不著,於是悄悄摸起來,連夜削了兩副耳塞子出來。 

  「你怎麼也沒說一聲?」御璃驍愕然看著她,難怪看她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她還說是早上進了沙子,原來是熬了一整晚。 

  「有什麼好說的。」漁嫣笑笑,過去指揮眾人把箱子合起來,抬去衙門。 

  「她躺你身邊,你都不知道?」莫問離轉頭看御璃驍,譏笑道:「別是真的聾了吧?」 

  「那不是正合你意?」御璃驍回了一句,大步往外走去。 

  他二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侍衛們早就聽了無數回,有時比這更厲害,大伙兒也就當成沒聽到,就算真打起來,也不會真傷了對方,這二人當著外人時威風凜凜,身後還有一個管家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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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許府里開始了浩大的工程,侍衛們把火藥運到了地下暗室里。九叔已被悄然轉移到了另一處地方,他們懷疑許府家的三個兒子里,也有人被無思控制了,所以,他們想讓這人自己站出來,結束許家這半年來所經歷的莫名其妙的災禍。 

  風習習吹來,小塘里的水 

  被吹皺,像人的心事,重重層層,解不開,也撫不平。漁嫣站在塘邊看了半晌,轉身往小樓里走。 

  一道窈窕的身影此時映入她的眼中,她怔了一下,那是采襄。府里的丫頭們也都離開了,她怎麼這時候回來了?誰放她進來的? 

  她快步過去,叫住了采襄。 

  「夫人。」采襄一見是她,趕緊過來行禮。 

  漁嫣打量她,只見一身翠綠的裙子,裙擺上沾了好些泥漬。這兩天沒下雨,她從哪裡沾了泥漬回來了? 

  漁嫣不露聲色,小聲問:「你怎麼回來了?」 

  「如嬌夫人讓我回來給她把佛像請過去。」采襄彎著腰,恭敬地答話。 

  許府有個小佛堂,供著一尊如來佛,由純金鑄造。如嬌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沐浴齋戒,誠心祭拜。 

  「去吧。」漁嫣點頭,讓采襄過去請佛像。 

  采襄輕車熟路地過去了,漁嫣慢步跟過去,從佛堂的窗子往裡看,她正跪在佛像前念念有詞,隨後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佛像。 

  這佛像並不大,一尺多高,一雙眼睛里鑲著黑寶石,慈悲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采襄抱著佛像,繞過了池塘,正要往府外去時,只見許童耀從一邊閃出來,從她背後抱住了她。 

  漁嫣趕緊躲到了柱子後面,只聽那邊悉悉索索一陣響動,悄悄探頭出去看,那二人已經躲進了假山後面,而佛像早就跌到了草叢裡。假山後很快就傳來了異樣的響動,漁嫣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她搖搖頭,轉身走開。這些不該聽的聲音聽多了,耳朵會長瘡。 

  「你怎麼在這裡?」御璃驍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漁嫣抬頭一看,御璃驍正慢步過來,滾燙的手掌覆在她的額上,溫柔地說:「去睡吧。」 

  「睡不著,你們男人哪,為什麼就不肯忠心一個女人呢?既然娶了,就得好好對人家呀。」漁嫣感概地推開他的手,慢吞吞往前走。 

  「我幾時對你不忠心了?」御璃驍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我說許童耀,明明人人稱他是好夫君,誰知道戀上了丫環,大半夜地跑去偷腥。」漁嫣撇嘴,有些不屑。但話還沒說完,眼睛就直了,許童耀剛剛明明在後院,而且穿著一身青色長袍,這時候怎麼一身月白長袍,大步從前面走來,中規中矩地給二人行禮? 

  「公子,夫人。」許童耀行了禮,雙拳依然抱著,抬眼看向御璃驍,低聲說:「叔叔讓我來問公子,可要吃些宵夜?他在梅州閣等著了。」 

  莫問離打發他來的?漁嫣猛地扭頭,看向剛剛遇上「許童耀」的方向—— 

  那剛才那個是誰?難道是無思? 

  「他在後院。」漁嫣拔腿就跑。 

  御璃驍立刻反應過來,身形一閃,從漁嫣面前躍過,不過數步,便不見了蹤影。這輕功,驚得許童耀半天沒能合上嘴。 

  匆匆趕到後院,佛像、采襄,還有那個「許童耀」都不見了。 

  漁嫣懊惱萬分,又覺得古怪萬分,采襄是自願走的嗎?還是被許童耀給捉走的?她聽到的那些聲音,到底是歡好,還是在掙扎呼救? 

  「公子,有人給夢蝶姑娘送了封信,她立刻出城去了。」侍衛快步跑來,抱拳稟報。 

  「我去看看,你就在府里,不要亂跑。」御璃驍匆匆交待幾句,帶著幾名侍衛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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