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探監

  ……說到這裡,關玉姬問官紅俏,「在聽到孟御侍呼救聲前,有沒有聽到咚咚的響聲?」 

  官紅俏頭也不抬,直接道:「回皇後娘娘,沒聽到。」 

  關玉姬嚶嚶地哭了起來,「父親,好險……若不是孟御侍自己嚇自己,露了餡,恐怕女兒此時已經沒命了。」 

  「皇後娘娘,您的意思是……孟御侍,給你聞的那個瓶子里的東西有問題?她三更半夜起來念咒,為的就是讓您自殺?哦,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賢妃娘娘會自殺,還有李常在,還有……李常在出事的時候,也是只有孟御侍和官姑娘陪在她的身邊呢!」關靜適時道妝。 

  關玉姬道:「不錯,而且在孟御侍誘本宮上吊自殺,本宮忽然清醒過來的時候,及時扯住了她,她的手背有被本宮抓破……」 

  眾人向段櫻離的手背上看去,只見很明顯的血口子…… 

  關玉姬的唇角,掛著嘲諷的冷笑,「你不要分辯,說本宮無故生非的虐待你,若真的是那樣,你早就要喊救命了對不對?可是你沉默著,若不是本宮說起,又有誰會注意到你受傷了?孟小離,你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段櫻離這才明白關玉姬為何抓破她的手……可惜她當時以為只是小小的警告,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沒想到關玉姬真是說故事的好手,居然可以利用一點點事,編造出一個完全的故事肝。 

  鎮定了下,她道:「皇後娘娘,凡是殺人者,都有其殺人動機,下官根本沒有殺人動機。」 

  「你有!」關玉姬斬釘截鐵地道。 

  她的目光轉到了慕風的身上,「你的殺人動機,就是聖上!」 

  慕風冷冷道:「皇后,你莫要病糊塗了,動機為何在孤的身上?」 

  「難道聖上您忘了嗎?這位孟御侍,可是您一把提拔上來的,要知道她從前只是個九品的小宮婢而已。她為什麼被提攜,想必大家都已經清楚了。半個月前,你與她在皇宮北側的樹林里約會,當時在場的還有蝴蝶皇后……不過想來,蝴蝶皇后只不過是個惑人耳目的幌子罷了,因為你們在那裡點燃篝火,吃完東西后,聖上沒有送蝴蝶皇后回宮,反而送這位九品小宮婢回宮! 

  還有前幾天,聖上與剛剛擢升御侍大人的孟小離,離宮整夜,孤男寡女在一起,不知所蹤,當然大家可以自行猜測一下,到底發生了何事?」 

  她短短几句話,已經把段櫻離描述成為一個不知廉恥,勾~引皇帝的下賤婢子,眾人也都跟著關玉姬的思路走,一時間也都覺得,這位御侍大人,的確是有了殺人動機。 

  就像關玉姬最後的總結,「想必御侍大人,只能暗中與聖上來往,心中不憤,見到聖上翻牌子,心中忌恨被翻到牌子的後宮妃嬪,所以才接二連三出了這些事。」 

  關尚忽然道:「孟御侍,對此,你有什麼解釋?」 

  「下官沒有殺人。」 

  「呵呵,你以為,僅憑你蒼白無力的這麼幾個字,就能讓大家打消對你的懷疑?」 

  段櫻離道:「回稟國師,下官記得,剛才娘娘講起夜半深更,下官拿著一個奇怪的煙霧裊裊的瓶子念咒,而且還讓她聞了那個瓶子。若真的是那樣,這個房間里一定還有那個瓶子,而瓶子里定然裝著些能使人精神錯亂的藥物。而從昨晚到現在,下官都沒有離開這個房間,若那個瓶子真的存在,一定會被找出來。」 

  慕風不等關尚說什麼,便道:「把那個瓶子搜出來!」 

  關尚的目光落在女兒關玉姬的臉上,發現她異常篤定,而且唇角帶著默然的冷笑,心微微地鬆了下。 

  段櫻離看到這情形,心卻驀然沉下去。 

  便聽得關玉姬道:「有什麼好搜的,那麼秘密的東西,她怎麼可能放在別處?本宮猜測,那瓶子還在她的身上!紅俏姑娘,麻煩你了。」 

  官紅俏看了眼慕風,慕風並沒有任何錶示,她只好到了段櫻離的面前,「孟御侍,得罪了!」 

  說著她便伸手在她的身上輕輕搜索,手至腰間時摸到一個硬物,官紅俏便把那硬物拿了出來,確實是一個小巧的青花瓷瓶。 

  「沒錯,就是這個瓶子!」 

  段櫻離忽然想到什麼,這個瓶子恐怕便是她去救關玉姬的時候,關玉姬塞在她的懷裡的,只是當時眾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關玉姬的生死之上,她也一樣,卻被看似昏迷的關玉姬趁機將瓶子塞在了她的懷裡。 

  官紅俏將瓶子交給了慕風,慕風放在鼻端聞了一下,眉間閃過一抹疑惑。 

  再讓人把瓶子遞給關尚,關尚聞了下道:「這個葯裡頭有天麻、芙蓉花及曼陀羅,都是具有麻痹和致幻作用的藥物,如果利用得當,加以語言誘導,的確可以使人自行選擇死亡。」說到這裡,他彷彿是氣急了,大聲道:「孟御侍,你做何解釋?!」 

  段櫻離沒有再解釋,從這個瓷瓶便知道這關玉姬不愧是殺人的老手,面面俱到,只怕根本就沒有遺漏的細節。 

  她昨晚與段櫻離講那些故事,並不 

  是無緣無故的,就好像一個明知道自己會勝利的人,在即將死去的失敗者面前,得瑟自己過去的勝利。 

  那些在段櫻離看起來有些殘酷的案例,在關玉姬來說,一定是使她充滿成就感的。而且,她早就盯上了段櫻離,只不過是不動聲色而已。 

  關尚道:「來人呀!將她壓入死牢,明日午時處斬!」 

  段櫻離被兩個奴才押住,她扭頭看向慕風,慕風只是向她點了點頭。 

  ……就這樣,段櫻離被關進了天牢。 

  天牢里陰森恐怖,而且每個牢房都是獨立的幽閉空間,有那麼一陣子,安靜的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得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 

  她努力地去想,到底真正的殺人兇手是誰?就算關玉姬是自己將自己吊上去的,但是李常在和季小玉總不會這麼做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午時分,響起緩緩的腳步聲。 

  過了會兒,牢門打開,站在門口的男子藍衣素帶,一雙讓人看不懂的眸子,正是鳳羽。 

  想起前幾天,二人見面,段櫻離還不怎麼理他,高傲地從他的眼前走過,而他也誇她,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沒想到才隔了短短的日子,他便來到天牢瞧她的笑話了,雖然已經狼狽至極,她還是站了起來,看著他。 

  「孟御侍,我來看你。」 

  鳳羽說著將自己手中的食盒打開,將裡頭的飯菜擺在地上,還有一瓶酒。 

  「這酒是上京城裡最好的釀酒師釀造,味道很辛辣,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喝得辛苦,天牢里潮濕,你要喝點酒禦寒。」 

  段櫻離哦了聲,卻並不接他遞過來的酒。 

  「你害怕我在酒中下毒嗎?」 

  鳳羽似乎很了解她的心想,便將那杯酒自己喝了,接著又斟了一杯,這次段櫻離才接住了,二人默默地坐下。 

  鳳羽道:「為什麼?」 

  他沒頭沒腦地來這一句,段櫻離微怔一下,才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入宮來?你師傅難道沒有告訴你,一入候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裡處處都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每個人都有可能因為一個自己都想不到的原因而突然被人構陷,導致死亡的結局……你為什麼要淌到這個混水裡來?」 

  段櫻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早在她選擇入宮那一天就有了答案,從來不曾更改。 

  她笑了笑,忽然道:「我也可以問你一個為什麼嗎?」 

  鳳羽笑道:「我也可以讓你一樣,選擇不回答嗎?」 

  「當然。」 

  「那你問吧。」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選擇關尚?關尚就算是有姜太公之才,卻也已經是垂垂老矣,你為何會選擇輔佐他呢?」 

  「等他死了,我便繼承他的一切,玉郡王,富甲天下,又背靠東夏,多麼好的地方。」 

  段櫻離沒想到,他甚至都不會掩飾一下,就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接著又聽鳳羽道:「你不是早就想到這個答案了嗎?為何還要問?便是想親耳聽到我說出來,然後在心裡罵我千遍萬遍吧?」 

  他將手中的酒一口喝乾,「明天,將會有一場好戲,孟御侍,你將會順利出了牢房,而我也將順利成為玉郡王的兒子,從此以後我就是世子了。」 

  「你想幹什麼?」 

  「不管我幹什麼,總歸是對你我有利的。你又何必問得那麼清楚?再說,你向來不是很了解我嗎?你知道我這個人,禮儀廉恥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他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使段櫻離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二人又默默地喝了會酒,菜幾乎沒動,鳳羽放下酒杯,站了起來,「我走了。」 

  「鳳羽,我不需要你救。」 

  「我知道,你不想欠我什麼。」不等段櫻離說什麼,他又道:「但是我向來便是這樣,一定要別人欠我點什麼才行。」 

  鳳羽走了出去,天牢里又安靜了。 

  深夜,又一陣腳步聲臨近。 

  段櫻離以為是鳳羽又回來了,看到的卻是一個蒙面的男子。 

  段櫻離心中一沉,喝道:「你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那男子用匕首的尖捅開了鎖,走了進來,從懷裡拿出一段白綾,一步步地向她走來。 

  「你是皇後派來殺我滅口的嗎?你不能殺我,走開!」 

  那人不說話,只是一步步地走近她,然後將白綾展開,忽然就套在了她有脖子上,用力地勒緊,段櫻離以為自己死定了,心裡恨自己大意,居然被關玉姬算計,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就在這時,卻聽得那人悶哼一聲,手上鬆了勁兒,身體也倒向一邊。 

  段櫻離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白綾,喘著粗氣,便見慕風手中握著染血的匕首,此時站在那兒,怔怔地看著她不說話。 

  段櫻離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慕風,我 

  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慕風柔聲道:「我們離開這裡。」 

  說著,便讓人搬進來一具女子屍體,她穿著與段櫻離一樣衣裳,此時早已經氣絕,慕風讓人將她的屍體靠著牆,面朝里。又讓人把這蒙面男子的屍體搬到另一間牢房裡。 

  布置好這一切后,他牽起段櫻離的手,「我們走。」 

  段櫻離感覺到他的手很涼…… 

  二人出了天牢,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了下來,慕風忽然將她狠狠地摟進懷裡,「孤剛才若是再晚一步,你就……」 

  段櫻離也覺得,雖然是這短短的時間,但彷彿又經歷了一次生死離別。 

  彼此相擁了很久,段櫻離才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成為了殺人兇手。」 

  慕風道:「孤知道,一定不是你。」 

  「你真的那麼相信我嗎?當你看到那個瓷瓶的時候……」 

  慕風微怔一下,只得道:「那時候,孤的確是很疑惑,畢竟瓶子是從你的身上搜出來的,不過關玉姬向來很狡猾,孤想你可能是被她構陷。」 

  「依然只是可能而已。」 

  段櫻離說著這話,便有微微的失落,若是從前的慕風,必然是不問情由的相信她,然而,眼前的慕風卻是失去了記憶的慕風,恐怕從前那個慕風,這一輩子也是無法找回來的了。 

  段櫻離沒有為難他,嫣然一笑,「不過若是我,我也會懷疑的。所以雖然你當時有所懷疑,但是現在依然救我,我已經感到很幸福,很滿足了。」 

  「慕風,謝謝你。」 

  「傻瓜。」他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地彈了下,「什麼時候需要這麼客氣?」 

  慕風帶著段櫻離,到了一處比較幽靜的屋舍,推門進去,發現裡頭的裝飾甚為華麗,宮燈點得很亮,卻沒有什麼人。 

  「這裡是——」 

  「這裡以前是雅兒公主的別苑,今晚她又去忙事情了,這裡沒人。」 

  「雅兒公主?」慕風若不提起她,恐怕段櫻離都要忘記她了,因為赫連氏的人已經差不多都被殺死了,宣帝死後,又有一大部分人陪葬,她以為雅兒公主早就不在了。 

  看到她眸中的疑惑,慕風扯著她坐下來,給二人斟了杯茶,慢慢地品著香茗,慕風才說了有雅兒公主的事情。 

  原來當初東夏復辟后,後宮人士多數被拉去給宣帝陪葬,說是陪葬,卻沒有真的葬在地陵中,因為關尚覺得,這些人是沒有資格進入地陵的,況且地陵中只有慕氏的子孫才可以進入,所以陪葬者便在東陵附近,重新造了一座偽陵,然後把陪葬者都埋在了那裡頭。 

  當初,雅兒公主也是陪葬者之一。 

  當時她哭著吼著不想死,再加上陳章父女及靜玉郡主的求情,雅兒公主因此而活了下來。其實慕風對這位公主也是有些了解的,覺得她任性而率直,關鍵是上代的事她即沒有參與,也沒有出謀劃策,況且賀一過又說,如果善代雅兒公主,也可以起到一部分安定民心的作用等等…… 

  所以,雅兒公主就被安排進了她原先的別苑生活,只是為了使她不至於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早就下了禁足令,除了別苑,她不許走出去。 

  段櫻離對這位雅兒公主的印象還是挺深的,記得她當時可是搶慕風送給她的玉芙蓉,卻還段櫻離一顆玉白菜。 

  「慕風,我記得她對你似乎一直很情深意重啊。」 

  「哦……是嗎,那就怪不得了……」 

  「什麼啊?」段櫻離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有些好奇。 

  「怪不得她會天天晚上都出去做事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段櫻離驀然瞪大眼睛,「你是說——」 

  慕風點點頭道:「這幾次的事,很有可能都是她造成的。昨天安排你和紅俏陪著皇后,便想到李常在的事還有可能發生,所以在外圍又安排了暗衛進行觀察,結果他們有看到雅兒公主來到了這附近,一直徘徊,似乎很想闖進來,但是又因為某種原因,使她沒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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