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出了問題

  一天晚上,段櫻離正在配藥,她這些日子總是配藥到深夜,便見一個小宮女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一禮,「代總管大人,聖上要您去明月閣一見。淝」 

  段櫻離放下手中的葯,這小宮女看著有些面生,她心生緊惕,道:「你是哪宮的宮女,以前沒有見過你。」 

  「奴婢以前是粗使丫頭,最近才由紅俏姐姐調到甘泉殿伺候。」 

  聽到官紅俏的名字,段櫻離心頭的那點疑慮又打消了,便隨著小宮女往明月閣而去,到了閣內,卻見一盞燈籠掛在角落,光線昏黃,燈下卻並沒有任何人,桌子上的棋盤倒是凌亂的,彷彿剛剛還有人在這裡下棋,這會子卻離開了。 

  段櫻離走進來,凝眉觀看桌上的棋盤,赫然發現上面有幾縷血跡,微微吃驚之下便準備離開,就在這時,身後的小宮女卻忽然出手,在她的脖頸後面敲了下,她悶哼了聲倒在地上。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是被幾個丫頭的說話聲吵醒的,漸漸地看清圍著自己的便是別宮的幾個丫頭,此時正疑惑地議論紛紛,「這不是代總管大人嗎,您這是怎麼了?」 

  「是啊是啊,您怎麼睡在這裡?」 

  「唉呀,你的唇角……」 

  段櫻離抹了把自己的唇角,手上沾了紅,略有腥氣,放在鼻端聞了下,心裡略驚,卻盡量鎮定地站了起來,「沒事,我沒事,你們都去忙吧。」 

  「啊呀,這是一個人嗎?」 

  隨著這丫頭的叫聲,眾人把目光落在段櫻離身後的石桌下,原本她坐在那裡的時候,擋住了裡頭那人,現在她一起來,裡頭那人便無所遁形,那人脖子上染著血,面色蒼白,雙目圓睜,原本清秀的面容此時看起來可怕極了,死不瞑目的樣子當。 

  段櫻離也嚇了一跳,再回頭看身後的宮婢時,見她們都是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兩步。段櫻離嘆了口氣,蹲下身將那女子的屍體從石桌下拉出來,仔細檢查傷口,然後發現她的脖子處有兩個血洞,竟似被人生生地吸幹了鮮血造成的。 

  正在這時,關靜已經帶著人過來了,見此情景,不由分說便讓人把段櫻離給抓了起來。因為事情重大,段櫻離先是被帶到了慕風的面前,二人在這種情況下相見,慕風依舊雲淡風清,似乎眼前的人,只是個與他沒有多少關係的女子罷了。 

  「代總管,你自己說,是怎麼回事?」 

  段櫻離心中不快活,本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卻也知道此時生死關頭,只能狠狠地瞪了眼慕風,這才道:「是有個小宮女來喧我,說是聖上邀我去明月閣相見,去了之後被人打暈,醒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旁邊的關玉姬噢了聲,「那小宮女是何人?」 

  「說是剛剛由官姑娘提到甘泉殿伺候的,我並沒有問她的名字。」 

  「那你還認得她嗎?」 

  「自然是認得的。」 

  關玉姬道:「聖上,單憑一面之詞難以取信,現在既然有人證,不防讓她找出那個人,替她做證,也覺得將這可怕的罪名錯壓在誰人的頭上。」 

  慕風點點頭,「好。」 

  過了片刻,甘泉殿的丫頭們就全部都到了,段櫻離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始終沒有指出是誰,末了,只得向慕風道:「她並不在這些人中。」 

  官紅俏這時道:「最近甘泉殿並沒有新進入宮女,那宮女如此說,顯然並不是甘泉殿之人。」 

  這時候,有個丫頭端著湯藥來送給關玉姬,段櫻離一眼看到這個丫頭,便指著這女子道:「是她!昨晚是她假傳聖旨到了明月閣的。」 

  她此話一出,便是慕風也變了顏色。 

  而女子也嚇得幾乎端不住葯碗,立刻跪了下去向關玉姬和慕風求情,「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呀,昨兒婢子整夜都在聖上和皇后的身邊伺候,根本就沒有出過宮,奴婢怎麼可能去假傳什麼聖旨呢?根本不是這樣!」 

  慕風之所以變了顏色,亦是因為,他的確能夠證明這個丫頭,昨晚整夜都在。這段時間關玉姬都在親自畫圖,就是將國師生前所立功勞,用作畫的方式表達出來,然後將會裝裱於國師陵墓外陵內。輪到最後一幅,卻是國師死亡這件事的圖,關玉姬覺得自己畫不出來,所以央慕風來畫。 

  慕風感念國師生前之恩德,是以整夜都在做畫,而關玉姬便與這個叫做茶花的奴婢在旁伺候,未曾離開。 

  這時茶花被段櫻離指證,說是假傳聖旨,顯然是段櫻離亂指了。 

  關玉姬見狀,眼中浮起一抹淚霧,楚楚可憐地道:「臣妾知道她恨我,卻沒想到如此之恨,什麼罪名都往臣妾的頭上扣。若是昨晚臣妾不是恰巧與茶花陪了聖上整夜,今日這種指證臣妾如何辯白?所謂奴之罪,主為禍首,若臣妾無法辯白,恐怕以聖上對代總管大人的信任,臣妾今日便是以命相搏,也難保清白聲譽。」 

  關玉姬越說越傷心難過,一時間哭的幾乎要背過氣兒去,那茶花見狀也跪下哭,「娘娘您別這樣,身體才剛剛好,這樣要哭 

  壞身體了,若聖上要責罰奴婢就責罰吧,奴婢寧願被聖上責罰,也不想讓娘娘如此傷心難過呀。」 

  這一主一仆說的情真意切,聞者心酸,見者流淚,若不是段櫻離對自己的記性還是很有自信的,幾乎也要懷疑是自己冤枉了他們。 

  慕風的眸子里也滿是茫然,又問仵作,「死者的死亡原因有沒有找出來?」 

  仵作答:「死亡原因乃是失血過多,對方很是殘忍,用空心的管狀物體刺入血管取血,使受害人全身血液流盡而亡。」 

  這時候,被一起抓來的最先發現段櫻離的那幾個宮女一齊道:「奴婢們發現代總管大人的時候,發現她唇角有血跡,就好像喝了人血似的。」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住口!」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似乎段櫻離如何解釋也不通了,恰在這時,又有幾個太醫院的小太醫求見聖上。 

  慕風讓他們進來,便道:「你們這時候見孤,是有什麼事想根說嗎?」 

  幾個小太醫跪下,顯得有些驚慌害怕,偷眼看了段櫻離一眼,才道:「聖上,發生了這種事,我們想有些事是不能再瞞了。」 

  說著他們從懷裡拿出數十張紙,雙手呈給慕風,「這是我們從代總管的桌案上發現的,上面研究的是起死回生之法,其中便有以人的鮮血為藥引的方法。其實這些天,代總管都在研究這些事,小的們覺得很不妥,但懼於代總管的權力,因此都不敢多說什麼,可是如今,眼見著有人被取血而致死,小的們害怕再隱瞞下去,還會有人遇害,所以不得不站出來說明一切,還請代總管不根怪罪小的們。」 

  慕風原以為,這些小太醫看在段櫻離親手將他們提拔上來,這種時候會替她開脫,不料他們卻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他狠狠地啪了下桌子,冷哼了聲。 

  這時候便道:「研究起死回生的藥物,乃是孤下的命令,至於人血藥引這事,沒有聽代總管提過。無論如何,這次的事情代總管有錯,現在將代總管押入天牢,等待發落。至於此案,孤會親自查個水落石出!」 

  段櫻離卻忽然道:「聖上,此案無須續查,此刻便能夠真相大白。」 

  「且說說看。」 

  段櫻離道:「先說說這個叫做茶花的婢子,微臣自信自己不會認錯人,但是此人又的確陪了聖上與皇后整夜,那麼便有兩個可能,若不是人皮面具做崇,便是宮裡還有個與此人相貌一樣的女子,微臣請求立刻搜宮,不能讓這作崇的小人逃掉。」 

  關玉姬聽得有些心驚肉跳,卻笑道:「段櫻離,你未免過於自信了,你現在可是殺人的兇犯,聖上為何根為了你而大動干戈?到最後若沒有結果,那豈不是怡笑大方?」 

  段櫻離冷冷地道:「我只是說出方法,若是聖上不肯,我也沒有辦法。」 

  她接著道:「第二,微臣最近的確在研究有關起死回生葯的事情,想必聖上是清楚的,而且我的草稿上並沒有寫什麼血藥引之類,這些是他們理解錯誤,我是說,這世上本沒有起死回生的藥物,若真有這種葯服,服食之恐怕後遺症良多,有可能發展成嗜血的怪物。」 

  「前些日子,便聽聞有一名宮女死去,亦是全身血液流盡,此事卻被皇后壓下,並沒有多大的水花。相信聖上也看出來了,此次這個宮女與上次那個宮女的死法基本一樣,這是一個連環殺人案。」 

  段櫻離說到這裡,就算慕風再笨也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只是還是難以接受,好一會兒,她才道:「因此事牽扯到藥理,死者死時情景詭異,不是一般的案子。所以便由代總管參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關玉姬聽聞后,嚇得臉都白了,「聖上,這是為何?」 

  慕風道:「此事就先這樣,代總管,孤要看到你的答案,若是到最後,你給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孤還是要定你的罪。」 

  「謝聖上信任。」 

  有這麼多人指證段櫻離,依舊讓她逍遙法外,眾人對於段櫻離實在有說不出的害怕,特別是前去指證段櫻離的那幾個小太醫。回到太醫署后,幾個跪在她的面前嗑頭,「求大人饒命,我們,我們是猜測錯了,並不是真的要去告發您呀。」 

  段櫻離也不多說,只讓人將他們全身都搜了一遍,結果是每人身上都有兩張五百兩大額銀票,要知道在太醫署,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十兩,就算是段櫻離,若單純只拿俸祿,每年也不會超過二百兩,這幾人身上都是一千兩,若是從宮中出去,回到民間,這已經是富翁了,能什麼都不做就吃個半輩子。 

  在銀票面前,幾人都嚇得禁了聲。 

  段櫻離將銀票自個留下了,讓他們寫了供詞畫了押,看了證詞才知道,這三個果然是受到不明人士指點,才跑去告狀的。 

  可惜那人臉上蒙了黑巾,並不能認出那人是誰。 

  段櫻離看三份證詞都差不多,知道他們沒再撒謊了,緩緩道:「太醫署自從毒瘟事件之後,的確是很缺乏人才。 

  你們幾個醫術都不錯,只可惜,我們所根的人才,不但是醫術高明,心性品德更要禁得住考驗,如你們這般沒有原則,為錢財而胡作非為,將來由你們給後宮宮嬪診病,豈不是要惹出大亂子,現在我根將你們關到牢里去,並在你們的臉上刺字,使你們一輩子都不能再給人診病。」 

  段櫻離說完,也不顧那幾個人的哭喊,便讓人把他們拉出去了。 

  他們剛剛出去,慕風就來了,然而段櫻離見了慕風,卻並不請安下禮,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慕風的心彷彿被她一雙清冷的眸子洞穿了,異常難受。 

  「櫻離,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應該知道,那起死回生的葯有問題。」 

  慕風臉色變了幾變,頹然坐在椅子上,「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上次皇後生病,我替她把脈已經知道她的身體出了很大的問題,我這段時間便是一直在研究解藥,但是沒用。我這次幫不了你。」 

  「櫻離,對不起,我——」 

  「你不必說對不起。」 

  段櫻離說到這裡,忽道:「慕風,如果我讓你在我和關玉姬之間二選一,你到底會選誰?」 

  「為什麼偏偏是關玉姬?為什麼不是玉妃、或者是徐微言?而偏偏是關玉姬?」慕風的眸中迸出幾抹興味,「櫻離,你又吃醋了。」說著,他伸手想要將她扯到自己的懷裡來,段櫻離卻避過了他,往後退了兩步,「我是認真問的,若是有一天,你必須在我們二人之間選擇一個,你會如何選?」 

  慕風盯著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是認真問的,可是這個問題委實不是他想回答的,沉吟半晌,他道:「玉妃是國師派到我的身邊來的,她的目的不過是隨時探聽有關我的消息,然後傳達給國師,我已經讓她住到國師府去,代孤侍於靈前,以後她都不會出現在宮裡了。」 

  「徐微言也被送回家去了。剩餘的妃嬪,孤都會安排她們走,只是玉姬,我請你還是要救救她,她是國師唯一的女兒,她為了我去大曆宮中五年,現在她的父親去世了,唯一的依靠便只有我,我不能這麼絕情。」 

  段櫻離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纖指卻是撫上他額心的一縷玫紅,「我剛剛聽說千年不死蟲的時候,真是好擔憂,害怕你就此離我而去了。後來,我聽說這種東西原來是以情為食,可是這樣的它,並沒有戰勝你,反而被你戰勝,可見你果是個多情之人。」 

  「你想說什麼?」慕風握住了她的手,覺得那手冰涼。 

  「你即是對我如此深情,便求你對我再深情些吧。」段櫻離說著,將自己輕輕地送入他的懷中,「慕風,我要你愛我,只愛我一個人。」 

  「是,我只愛你一個人。但是玉姬——」 

  「不要再提她,她患此症,已經等於是死人了。」 

  「不,不,櫻離,求你救救她。」 

  段櫻離猛地將他推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他若是愛她,為何心中卻又舍不下別的女子?他若是不愛她,那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始終生死相隨?她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但此時她卻又不想明白,人生在世,總是要有許多的選擇,既然他不能做選擇,便讓她替他做個選擇好了。 

  想了想她道:「你舍不下她,是因為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可怕。今晚,我們便去看看她。」 

  其實最近還有個傳聞,就是關於皇後宮里鬧鬼的事兒,丫頭奴才們都嚇得一入夜就不敢出來,可是關玉姬宮裡到了夜裡也禁宵,除了皇帝能夠出入自由,其他人被重重守衛隔在外面兒。所以這鬼的事兒,始終也就是個影子,並沒有人能夠抓到實據。 

  段櫻離隨著慕風入皇后寢宮后,慕風便叫人不要去告訴關玉姬,他自行到寢宮旁的書房裡去休息,宮婢奴才們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到底也不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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