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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秘密的事告訴了她【206】

  「逃難?」許雪櫻繞著他走了兩圈,疑惑地問:「你不是在白水鎮有家業嗎?你家裡還有人在宮中為妃,也算家世顯赫的貴公子,為何還會逃難?你的家人不來找你嗎?」 

  「一言難盡。」黎夷苦笑,擺了擺手,低眼看那碗被他消滅了光的大米飯,握拳輕咳,尷尬地說:「在下還想吃一點……」 

  「公子吃吧。」穆飛飛掩唇笑,拉著許雪櫻出去。 

  許雪櫻走出好幾步,忍不住扭頭看進殿中,婢子正給黎夷添飯,他抱拳行禮,再輕撩袍擺,姿態端正地坐下,拿筷子的動作也中規中矩,眉眼中帶著些許無奈,吃飯的速度也不像剛剛那般狼吞虎咽了,一筷一筷,慢吞吞地嚼磐。 

  「看什麼?」穆飛飛湊過來,打趣地問:「雪櫻,你臉紅了。」 

  「哪有。」許雪櫻立刻捧住雙頰,埋頭就走。 

  「黎夷好像是天燼的才子呢。」穆飛飛在她身後笑道。 

  「休要胡說,和那顧阿九一樣。」許雪櫻扭頭瞪她一眼,飛快地跑掉了候。 

  穆飛飛轉過身,盯著黎夷看了好一會兒,扭頭看向冷青,小聲問:「冷統領,他是來找王后的嗎?」 

  「不是。」冷青笑著說:「飛飛郡主跑了一天,還沒吃飯吧,都備好了,趕緊去吧。」 

  「謝了。」穆飛飛嫣然一笑,慢步走開。 

  冷青朝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視線,一轉頭,正迎上青鳶那促狹的笑臉。 

  「冷青,別說我沒提醒你,飛飛小姐長著一雙翅膀,隨時會飛的。」青鳶斂了笑意,認真地說。 

  冷青黝黑的臉上飛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紅,低聲說:「飛飛小姐聰明伶俐,自然不是屬下能配得上的,她會飛得高高的。」 

  「我不是諷刺你……」被他誤解,青鳶語結,躊躇了半晌,輕嘆搖頭,罷了,男女之情一旦萌芽,外人越反對,只怕這情花開得越毒,最後不到凋零不罷休。 

  「屬下告退。」冷青抱拳長揖,大步走向庭院的小拱門。 

  一株梅花從拱門邊的矮牆處探進來,從雕花的窗子處,隱隱看到穆飛飛的裙角一閃而過。青鳶收回視線,慢吞吞往屋裡走。 

  穆飛飛與太后同來,太后對她極為信任,焱殤也覺得她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青鳶的第六感又讓她對穆飛飛喜歡不上來,這女子城府極深,遠不如雪櫻光明磊落,喜歡就是喜歡,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寫著,善惡都在眼中刻著。穆飛飛卻在所有人面前都溫柔善良得讓人不得不喜歡她,就連小珍珠一事,所有人都覺得穆飛飛情有可願,是她與小珍珠先出手刁難…… 

  穆飛飛的目的是什麼呢?王后之位?焱殤? 

  青鳶抬眸看,焱殤正歪在窗口的太師椅上看書,暮光落在他的臉頰上,神情平靜,眸色沉著,彷彿外面那風卷狂雲的局勢並非他一手攪起,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不許看了。」青鳶奪過他手裡的書,往書案上一拍。 

  「嗯?」他抬眸看她,唇角噙笑,「怎麼了?」 

  「惜夫人何時會到?」青鳶視線落在書上,是本地方志。 

  「從廟裡過來,要大半天,她身子不好,馬車更得慢些走,這樣一來,只怕明早才能進城。」焱殤繞著她一縷髮絲,迫她跌坐在他的膝上,「急眉赤眼的,你就這麼想知道答案?」 

  「難道你不想,我問你,你是不是去天燼查過我給你的那張族譜了?」青鳶眨眨眼睛,壓低了聲音。 

  「嗯,查過。」焱殤點頭。 

  「那人不在了?」青鳶又問。 

  「偏偏是你找到族譜,偏偏族譜上有記載,偏偏是他,偏偏一再遇上,你覺得我會信黎夷嗎?」焱殤眸子銳光閃閃,淡淡地說。 

  「鳳芹已死,難道是君博奕?」青鳶眉頭微皺,抬眸看向對面大殿,黎夷看上去憨厚老實,怎會是做探子的好人選? 

  「是啊,鳳芹已死……」焱殤揉了揉眉心,大漠的事一完,鳳芹的事塵埃落定,彷彿再不會起一絲波瀾,但他卻總得有些不安。 

  「你不會覺得黎夷是……鳳芹?難道你也覺得大漠里死的那個不是他?」 

  青鳶心一緊,忍不住想起鳳芹中劍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確實不像以往見過的鳳芹,但他的臉,又絕對沒有問題,難道有兩個鳳芹不成? 

  還有黎夷的名字,分明就是白無常告訴過她的,白無常說若她想回去,只有黎夷能幫她,想得再離奇一點,這黎夷是白無常不成? 

  天,這是神話故事嗎?她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甩甩頭,把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拋開。 

  「從天燼皇宮開始,幾乎每一次他都在,」焱殤喉結沉了沉,低聲說:「太多的巧合,讓人怎麼信他?」 

  「但他也不至於如此大膽。」青鳶站起來,在大殿里踱了好幾圈,扭頭看向隔著梅林的偏殿。黎夷過去之後,一直很安靜,聽說吃了好幾碗飯了。 

  「 

  他的大膽,還需要懷疑嗎?」焱殤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平靜地說。 

  「若能證實他真是你的兄弟怎麼辦?」青鳶皺眉,輕聲問。 

  「那好啊,有個兄弟很不錯。」焱殤笑笑,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有人分擔這些事,我也能多些時間陪你。」 

  青鳶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確實感覺這事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不對在哪裡…… 

  若說黎夷是那可怕的鳳芹,她不相信,因為鳳芹給她的感覺太過邪氣,她還記得那人的手指撫過她臉頰時的觸感,那是凍至骨頭裡的恐懼—— 

  對,她很害怕鳳芹!那種怕彷彿與生俱來,他是黑夜裡那朵引著她走向絕境的涼光,他是大海里隨著洶湧浪濤悄然逼近的巨鯊,他是滾滾紅塵里能斬斷她一切美夢的寒劍…… 

  她一個激靈,彷彿又看到了鳳芹那帶著狂傲邪氣的紅眸。 

  死去的那個鳳芹,絕對沒有這樣的眼睛! 

  「怎麼了?」焱殤拍拍她的肩,關切地問:「你臉色不好。」 

  「想到鳳芹了。」青鳶雙手揉臉,輕聲說:「你查到傾華的下落了嗎?」 

  「還沒有。」焱殤搖頭。 

  「真是奇怪,她能去哪裡。」青鳶深深吸氣,不解地說:「鳳芹帶走她,總要找個地方安頓,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一點消息也傳不出來。」 

  「冷嘯和冷潭不是也一樣沒有消息?鳳芹一定建了一個外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著他所有的秘密。」 

  焱殤眸子閃過一絲憂色,冷潭和冷嘯一日不救出來,他一日難以心安。這二人隨他出生入死,不知道受過多少苦,眼看大業將成,他二人若不能回來,這會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窗外梅花吐蕊,春 

  天已至。 

  二人並肩站著,看著探到窗口的梅枝,久久不語。 

  「阿九,待來年梅花開時,你我都已經做了爹娘了。」焱殤突然說。 

  「是啊。」青鳶抿唇笑,柔聲說:「我把名字想好了。」 

  「哦?叫什麼?」焱殤轉頭看她,眼神灼灼。 

  「吃得多,跑得快。」青鳶豎起二指,笑得眉眼彎彎。 

  「還真會取!」焱殤眉角輕揚,復又看向窗外梅枝,慢吞吞地說:「其實我也想過了,若是一雙兄弟,就叫焱擎,焱天。」 

  「擎天一柱……」青鳶眸子猛瞪,指著他說:「我還以為你多本事,就這麼個名字,也敢拿來配我兒子?」 

  「哪裡不好?」焱殤很是不服。 

  「你我就此別過。」青鳶憤然道:「我絕不讓這樣的蠢名字纏著我兒子一輩子。」 

  焱殤的臉黑一陣白一陣,恨恨地咬牙,轉身走開,「那就叫吃得多,跑得快!」 

  「甚好,人生之大境界。」青鳶的眉眼又舒展開了。 

  如此一來,她的兒子便能坐享春 

  光,不必像他們苦命的爹一樣,勞累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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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羅國都城。 

  皇宮盤踞山巔,古樸的暗紅色宮牆環山而建,彷彿一頂皇冠,頂峰處的巍峨宮殿就像皇冠上的明珠,在月光下閃著淡柔的光。 

  數百年來,雲羅皇帝和皇后都居住在這座獨立於山頂的宮殿里,皇帝住在南邊的宮殿中,皇后住在北邊的宮殿里,合用一個碧色琉璃露台,站在這裡,低眼就能看到整個雲羅皇城。 

  已是子時,綾羅加身的雲羅皇後端立於露台之邊,靜靜看著繁星閃耀,秀氣的臉龐略帶愁容,眼角的細紋微微皺起。 

  她已是二十四歲的年紀了,從十二歲到了高陵越身邊為近侍,至今已整整十二年。十四為婦,十六為後,這些年來也算走得順利。 

  但這些順利從兩個多月前就戛然而止,皇上已經兩個月在她的榻上坐過了,來了兩回,都是看看就走,不肯多停留一刻。都說皇上去了新寵的刑部尚書的女兒宮中,但據她所知,根本不是這樣。皇上總是半 

  夜從那裡出來,去了他養滿鮮花的朝花殿…… 

  那個佔去皇帝心思的主子,就在朝花殿里,沒人見過她,宮外更無人知曉她的存在。若非那日皇上來看她時說漏了嘴,她也不會知道這女子的存在。 

  幾名婢女從露台外進來,跪到她的身後,互相看了看,小聲說:「皇後娘娘,皇上今晚不會來了。」 

  「可查清了,那新進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皇上整整兩個月都在她那裡。」皇后緩緩轉身,清瘦的身子微微發抖。 

  「不知道,皇上把她藏得極嚴,沒人能靠近那間朝花殿,外面人都以為裡面養的還是皇上喜歡的奇花異草……」婢女搖頭,同情地看著皇后。 

  「本宮去看看。」皇后擔憂地嘆息,抬步往前走。 

  「皇後娘娘。」婢女攔住了她,輕聲說:「皇後娘娘還是不要去 

  了,皇上正在那裡。」 

  「不去,難道就看著她把皇上奪走嗎?」皇后眸子里愁意蓄滿,低喃道。 

  「皇上這些年來,獨愛皇后,這還是頭一回出這樣的事。但奴婢相信,皇上的心始終在皇后您這裡。還是再等等看。」婢女柔聲勸道。 

  皇后搖頭,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定定地看著殿中的燈火,苦笑道:「正因如此,本宮才覺得可怕,皇上這些年來與本宮琴瑟和諧,就算他想寵愛別的女子,也不必把她藏起來,不讓本宮知道啊。」 

  「皇後娘娘,不好了。」又有一名婢女匆匆進來,俯到她耳邊小聲說:「奴婢聽朝花殿的人說皇上下月要把那女子……立為皇后……」 

  「什麼?」皇后猛地一怔,眼淚刷地就落了了下來,「皇上怎麼會這樣對本宮?」 

  「皇後娘娘,趕緊想辦法吧。」婢女們圍過來,焦急地看著皇后。 

  皇後有些六神無主,扶著婢女的手,軟軟地坐到了搖椅上,「本宮有什麼辦法呢,本宮已有十多天未見著皇上了……若他有心立那女子為皇后,本宮有什麼辦法?」 

  婢女們互相看著,也拿不出辦法。皇后出身小吏之家,生性純柔,在高陵越還是太子之時,便被先皇和先皇后選為太子妃,賜於了高陵越。不僅是她,每一代的雲羅皇后都來自平民或者小吏之家,貴為皇后,家人也不會擔任任何衙門的官職,不會給朝堂帶來任何壓力。如今雖說貴為皇后,所以皇后這時候是沒辦法指望家族給她幫助。 

  「本宮……」皇后左右看了看,囁嚅道:「你們說,本宮該怎麼辦?」 

  「皇後娘娘,此時不能後退,皇上迷戀上誰,就把她……」傳信來的婢女眼中精光一閃,俯到她的耳邊,手指輕輕一揮,做了個殺的手勢。 

  「這……」皇后心一驚,臉色煞白,連連擺手,「不行,這如何使得……」 

  「皇後娘娘,這皇后之位,從來沒有心軟之人能坐到底的。」婢女跪到她的腿邊,小聲說:「皇後娘娘決作決斷,不然兩個月就會成為兩年,甚至永遠!莫非皇后想在孤單痛苦裡過一輩子?」 

  「但是……本宮……我……這使不得,這害人之事,本宮不能做,本宮還是去找皇上問問。」皇后滿眼驚恐,往躺椅後面使勁縮,不妨搖椅猛地往後一仰,差點摔下琉璃台。她一身冷汗,用力抓著搖椅扶手,驚恐地看向黝黑的琉璃台下。 

  「皇後娘娘,您看,若她不小心從這裡跌下去……」那婢子雙眼放光,摁著皇后的手,輕輕地說:「皇後娘娘,時不我待,錯過機會,一輩子後悔。」 

  「本宮……」皇后連連搖頭,用力甩開婢子的手,憤怒地說:「你不要再說了,你這個女子太過惡毒,來人,把她拿下,本宮要稟告皇上……」 

  「皇後娘娘……」婢女臉色猛地一變,趕緊跪下,連連磕頭求饒。 

  「皇後娘娘息怒。」婢女們把那女子拿下之後,圍過來安慰皇后。 

  皇后惆悵地坐了半晌,淚水一涌而出,苦笑道:「本宮侍奉皇上十多年,不想皇上今日用這事來試探本宮……本宮不如自行了斷地好。」 

  「皇後娘娘這是說什麼話,皇後娘娘是皇上的結髮,這麼多年來與皇后瑟琴和諧,怎麼可能這樣對娘娘!」婢女們慌得直磕頭。 

  「讓她說……本宮又不蠢,若無人指使,她怎敢對本宮出這惡毒的主意?」皇后緊盯那婢女,厲聲逼問。 

  婢女臉色煞白,囁嚅了半天,從齒中擠出一句話,「是皇上他……」 

  皇后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這就是了!知夫莫若妻,本宮嫁給皇上這麼多年,他雖不愛本宮,但也從來未曾冷落本宮如此之久,本宮也沒有任何逾矩之事,何況我們還有一雙兒女。他這是逼著本宮自己離開……本宮就順了皇上的意吧,夫妻一場,這也算是本宮為皇上做的最後一件事。」 

  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大殿里走,風撩起她薄薄的衣裙,雙袖像無力的翅膀搭在身側,眼淚決堤了一般,浸濕了衣襟。 

  「皇後娘娘……」婢女們面面相覷,再不知如何相勸。 

  過了好一會兒,大殿里傳出了皇后壓抑的抽泣聲,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難掩其中心酸和絕望。 

  「皇後娘娘何錯之有……」其中一名身著管事衣裙的大宮女站起來,環視眾婢,堅定地說:「皇後娘娘這些年來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跟著皇後娘娘享了十年的福,如今娘娘有難,我們怎能坐視不管。走,不怕死的跟著我去闖帝宮,一定要讓皇上知道娘娘的心意。」 

  「走。」眾婢子立刻起身,跟著女官要往外走。 

  「都不許去,你們這是想逼死本宮嗎?他要做仁君,又不想再面對本宮,既如此,本宮何苦占著這位置,陡惹皇上厭惡,你們既是為本宮好,那就隨著本宮出宮去,以後冷宮相伴。若不想追隨本宮,本宮也會想方設法,讓你們離開。」皇后猛地拉開了門,喝住了眾人。 

  見她臉色蒼白,髮髻凌亂,眾婢子 

  又心疼又同情,獃獃立著,不知如何時是好。 

  皇後退了兩步,挺直了腰桿,緩緩說:「本宮雖出身卑微,但也知為人的本份,本宮絕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本宮對皇上的真心真意,本宮自己珍惜即可。你們把本宮的鳳印和鳳袍捧上,隨本宮走這一趟吧。」 

  「是。」眾婢們擦掉眼淚,拿來鳳印和鳳袍,跟著她直奔朝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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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花香馥郁,掩去了空氣里男女纏 

  歡之時的曖昧氣息。 

  皇后把鳳印和鳳袍放下,朝殿中磕了幾個頭,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守在宮外的太監見了,大為驚愕,有人趕緊進去通傳。 

  高陵越從帳中坐起,驚訝地聽太監說完,起身就往大殿門口走去。傾華挽起長發,惶惶地坐了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問:「陛下去哪裡?」 

  「這……你先歇著吧。」高陵越有些懊惱地搖搖頭,開門出去。 

  傾華趕緊跳下榻,光 

  著腳跟著他跑到了大門邊,朝外面偷看,只見皇后削瘦的身影已經沒入了梨花林中,一頭青絲直垂腰下。 

  高陵越扭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大步追向皇后。 

  傾華靠在門框上,失落地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肯進去。 

  「皇后……葉兒。」高陵越追過去,拉住了她一隻袖子,急促地說:「葉兒這是去哪裡?」 

  「皇上,葉兒有自知知明,人老珠黃,哪配與皇上同居朝陽宮,皇上大可迎心上人進朝陽宮,葉兒去祖廟為皇上祈福,再不回來了。」皇后拂開他的手,木然說完,大步往前走。 

  「葉兒……」高陵越緊跟上去,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也不必去祖廟……」 

  皇後身形一震,悲憤地扭頭看他一眼,小聲說:「在皇上心裡,葉兒是惡毒的人嗎?要用這樣的手段來試探葉兒?皇上想要誰,那就要誰好了,葉兒就此別過。」 

  她匆匆行禮,帶著眾婢快步離開。 

  高陵越深深吐氣,轉身走回朝花殿。他只是試探,皇后無錯,又伴他多年,不僅大臣們,就算是高陵熠也不會同意他廢后。但傾華更為年輕美艷,可以讓他一抒多年來積壓在胸膛里的鬱悶之氣,他實在不想再與皇后假腥腥地相處下去。 

  外殿里全是鮮花,開至荼蘼。 

  傾華見他進來,趕緊換了副柔順的神情,從榻上下來,小聲問:「剛剛那位是皇后?」 

  高陵越苦笑點頭,捧著她的臉說:「既然看到了,那朕現在就告訴你吧。你不是說想一輩子當朕的妻子嗎?朕見每天悶悶不樂,所以想給你一個驚喜。其實,朕這些年來為了雲羅國放棄了太多的東西,只到見到了你,朕決定這一生一定要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陪朕走下去,朕決定讓你做朕的皇后……」 

  傾華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淚從大眼睛里一涌而出,雙臂抱緊他的腰,激動地問:「真的嗎?皇后?我?」 

  「正是。」高陵越點頭,長指捏著她的鼻頭,笑著說:「就是你,我的小傾華,為了你,朕可以拿江山去換你。」 

  「陛下,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傾華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眼淚瘋涌。 

  「因為你是朕的傾華。」高陵越抱緊她軟軟的身子,笑著說:「從那年見你起,朕就想與你在一起。但鳳芹他……為了雲羅,讓朕忍耐。沒有雲羅,也就沒有你與朕的今日。所以朕只好忍著相思……」 

  傾華的身子又僵了僵,呢喃道:「那你是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都喜歡。」高陵越笑著親吻她滿是眼淚的嘴唇,帶著她往榻上倒。 

  傾華的心狂跳了會兒,又忍不住想鳳芹當時的表情,看她,就像看一件不值錢的獵物…… 

  「為何陛下如此信任鳳芹?」傾華小聲問。 

  「因為……他是朕的弟弟。」高陵越湊近她的耳朵,低低地說:「這樣的秘密,朕只告訴你,若傳出去,朕可護不住你了。」 

  「皇上有幾個弟弟?」傾華忍不住問。 

  「呵呵,當然只有一個。」高陵越低低地笑。 

  「高……陵……熠……」傾華雙唇微顫,緩緩念出這名字。 

  「朕這個弟弟,無所不能,是朕最厲害的鑰匙,能替朕打開世上最難開的鎖。」高陵越滿眼的驕傲,一字一頓地說:「他也是朕最疼愛的弟弟,世間除了你,就只有他是朕無法捨去的。待他回來,我們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一同吃頓團圓飯。」 

  傾華怔怔地看著高陵越的眼睛,猛地醒悟,高陵熠不把青鳶帶給高陵越,正是因為他自己看中了青鳶!到時候青鳶一到,高陵越一定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那時候還會有她的位置嗎?高陵熠真的是幫高陵越打下江山? 

  還有洛川……她想到洛川那晚陪著她在月光下緩緩走 

  過的情形,心中一酸。高陵越是對她好,但洛川那是在困境里第一個對她好的男子,那晚……洛川真的很溫柔…… 

  她的思緒飄回月光溫柔瀰漫的小巷子里,洛川從牆頭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綰進她的髮辮里,溫柔的指尖握住她冰涼的手,暖暖地說:沒事,大不了,你和我回幻塵宮,我那裡也不錯。 

  「怎麼了?不要害怕,熠兒他全心全意為了我們雲羅,犧 

  牲了很多,他之所以瞞著天下人,就是因為他有雄心壯志,將來一統三國,你就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皇上……你真的相信……他?」她把洛川溫柔的眉眼封存進心底,艱難地問。 

  「當然。」高陵越點頭,眉頭微皺,「你怎麼會如此問?」 

  「他……既有如此能力,那……」傾華苦笑,輕垂雙睫,小聲說:「罷了,是傾華多心了。」 

  「到底怎麼了?」高陵越抬起她的下巴,不解地問:「告訴朕。」 

  「只是很奇怪,明明他是紅眼睛……」傾華怯怯地說。 

  「他自小身子很弱,六歲時差點死去。父皇找來一位世外名醫,傳授他血咒心法。不想熠兒極為聰慧,居然自己堪透了血咒的奧妙之處,練成了絕世武功。這些年來,雲羅國內憂外患,天燼和大元國處處打壓雲羅,父皇不堪重負,才五十多歲就駕崩了。朕當時繼位時才十八歲,太年輕,被天燼逼得寢食難安。熠兒比朕堅強,與朕一起訂下了強國大計。我們從世家子弟中挑選了五十個才能超群的人,與熠兒一起訓練,在嚴苛的訓練中,活下來的只有十五人,漢儀的兄長就在其中。之後,這十五人奉命潛入各地……在焱殤身邊,就有我們的人。」 

  他說著,突然轉過頭看傾華,眼神灼灼地問:「傾華,朕把最機密的事都告訴了你,你不會背叛朕吧?」 

  「當然不會。」傾華神情一震,趕緊搖頭,滿臉堅定地說:「陛下對傾華的心,傾心感激不盡,傾華今生有幸,才得陛下真心疼愛。只會百倍回報,哪會背叛陛下?今後陛下說什麼,傾華就做什麼。為了陛下,傾華死也甘願。」 

  「朕知道,傾華是知心的人。」他握緊傾華的手,繼續說:「熠兒早在數年前就發現了太后的蹤跡,他的穆師兄為給太后治病,四處尋找奇珍秘 

  葯,被熠兒手下的人發覺,繼爾又發現了大元城的存在,以及君漠宸的異樣……熠兒真乃奇才,偌大一盤棋,他一手掌控,焱殤和君博奕不過是他手中的兩枚棋子,只能任他擺放。有熠兒在,何愁大業不成!我們雲羅國,今後一定可以獨尊天下。」 

  「對,你們只要等著大元和天燼國兩敗俱傷,便可以一舉將這二國拿下,皇上與和王,真是威武。」傾華滿臉崇拜地問。 

  高陵越點頭,翻了個身,把她溫柔地攬進懷中,小聲說:「以後,朕有天下,有熠兒,有你……」 

  傾華看著他的臉,忍不住地動心。罷了,與洛川無緣,如今她只能拚命抓住這可能讓她命運顛覆的男人,才能保證下輩子的生活無憂。 

  「那,皇上還是好生安頓好皇后吧。」傾華小聲說。 

  「嗯。」高陵越把她攬入懷中,下巴在她的髮際輕蹭,低笑道:「快了,熠兒已經到了泗水城,只要讓他們在泗水城打起來,焱殤滅掉君博奕,拼得元氣大傷,我們就大舉進攻。」 

  「對了,阿九她……希望到時候……能手下留情。」傾華趕緊說。 

  「熠兒看中她了,哎,也不知道看中她什麼,一個妖女罷了。」高陵越厭惡地說。 

  傾華苦笑,這妖女不正是當年跳著那支尋鹿舞,讓你迷戀至極的人嗎?思及此處,傾華又覺得極為可怕,高陵越對高陵熠似是言聽計從,若有一日高陵熠說不喜歡她,高陵越會不會把她給殺了? 

  她想著高陵熠以一雙紅眸的模樣看著她的表情,一身冷汗直涌。 

  不,只有高陵熠死了,她才真的安心。 

  秀眉緊蹙半晌,她趴進了高陵越的懷裡,開始思索對策。趁著高陵越對她熱戀之時,她得趕緊除掉高陵熠這可怕的人物。 

  還有,要不要警示青鳶關於鳳芹之事? 

  不,青鳶在她入獄時並未救她,從今往後,也就各為其夫吧。她想著青鳶,心臟猛地抽疼,喃喃地說:「皇上,我其實真的很想和阿九在一起……」 

  「那,以後打贏了,我把她接來陪你?」高陵越沉吟片刻,柔聲問她。 

  傾華苦笑,小聲說:「只怕那時皇上眼中只有她,沒有我了。」 

  「怎麼可能。」高陵越搖頭,笑道:「她再好,也不及傾華你一半。」 

  「全天下,可能只有皇上一人如此說。」傾華苦澀地抬頭,定定地看著高陵越。 

  她知道她並不愛高陵越,那個愛字已經在那晚交給了洛川,但她又不得不「愛」高陵越,這是她今後的希望…… 

  只是高陵越對她的這份感情,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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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出了朝花殿,一身力氣流了個精光,她扭頭看了一眼朝花殿里的燈火,絕望地說道:「十二年夫妻,居然如此對本宮……」 

  「皇後娘娘,奴婢看到了那女子的樣子。」一名婢女擰眉,小聲說:「半年前,奴婢奉娘娘之命去給王爺送葯湯,在他那裡見過兩副女子的畫像,其中一個就是她。」 

  「難道是王爺送給皇上的?」皇後娘娘不解地問:「王爺與本宮的關係一向很融洽,他病的這些年,本宮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所以就算他向皇上獻上美人,也不至於會同意皇上廢了本宮。」 

  「還是去趟王府,讓王爺拿個主意吧。」婢女們又出主意。 

  「對,和王對本宮還是不錯的,請王爺拿主意是正理,可惜王爺這回出遊,也不知到了何處。」皇後面色憂慮,眉頭皺成一團。 

  「王爺不在,但管家一定知曉他的去處,皇后寫封信給王爺,託管家送去即可。」 

  皇后若有所思地點頭,立刻回宮寫下書信,讓婢女直送和王府,自己則帶著眾婢出宮,趕赴祖廟,等著高陵熠回話。 

  拿著書信的婢女把信送至和王府後,悄然在和王府外的大樹上留下信號,再鎮定地離開。 

  一盞茶的工夫后,從府里出現兩騎快馬,飛奔出城。 

  王府外的大樹上飛起一隻黑鷹,借著夜色的掩藏,暗中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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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水城被大雨籠罩著,明明已是辰時,但天黑得跟子時一樣,不得不靠著琉璃燈的光來照亮眼前的路。 

  馬車停在府衙外,婢子們舉著傘過去,小心地扶下了惜夫人。 

  焱殤那件寬大的披風就披在她的身上,她小心地攬高披風下擺,慢吞吞地往門裡面走。 

  焱殤和青鳶正坐在大堂里侯著,遠遠見她過來了,雙雙起身,等她走近。 

  「王,王后。」惜夫人扶著婢女的手,想福身行禮。 

  「不必多禮。」青鳶看看焱殤,搶先一步上去,扶起了惜夫人。 

  「妾身在路上聽說了,太后確實與我說及了王的那位孿生兄弟,只是也只說了特徵,沒有說明樣貌,妾身也不知能不能幫上忙。」惜夫人抽回手,看著焱殤小聲說。 

  「看看再說吧。」焱殤揮手,讓人帶上了黎夷。 

  他在偏殿坐了一晚,眼睛熬得紅通通的,布滿了血絲,下巴上也鑽出了密密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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