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姑娘【262】
「小十還在這裡呢!」青鳶拉扯不過他,氣得直罵
娘。
小十站起來,眨巴著大眼睛,突然就抱起了木頭小貓往他們二人身上丟,小身子也跟著撲了過來,歡呼:「小十……要……抱抱……」
她柔軟的小身子直接壓在高陵熠的腦袋上,肉乎乎的小巴掌在他的臉上摸來摸去,開心得像在玩多有趣的遊戲。
青鳶趁機掙脫出來,抓起漿就往高陵熠的身上砸。
他連看都不看,直接飛起一腳,踹向了砸來的木漿。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抱著漿的青鳶和和漿一起被踹飛出去,重重地摔進了海水裡。
她撒開手,沉進冰涼的海水裡。他這一腳,把她足足踢出去了十多丈遠!而她明顯地感覺得到,他頂多用了幾成的功力而已,難道他的功力又恢復了嗎驁?
她從海水裡鑽出來,被海浪推得浮浮沉沉,氣得牙痒痒。
高陵熠抱著小十站在船頭,有些得意地看著她。
青鳶抹了把眼睛上的水,奮力往小船邊滑。這該死的東西,既然好了,是不是準備要回去興風作浪了?
他彎下腰,鳳眸微眯,作勢要把小十丟進海里。
「你說,要不要給生一個?若生,就起來。若不生,你們母女就在海里呆著吧。」
「呆著呆著呆著吧!」青鳶憤怒地瞪著他。
「好……」他手一松,把小十丟進了海水裡。
青鳶的魂都快沒了!尖叫聲堵在喉嚨里,慌忙去撈小十。但她離小十還遠,拚命划拚命划,也只能眼睜睜看到小十沉進了暗
色
浪花里。
「高陵熠,你這遭天殺的!」青鳶的魂都被抽走了,一聲凄厲尖叫。因為太緊張,小腿開始抽筋,沒辦法再挪動半寸。
撲通……
又是一聲水響。
高陵熠躍進了海中,像一尾矯健的魚兒游向小十。小十小小的身體被他撈起來,他仰躺著,讓小十的小身子靠在他的胸前,兩條小胖腿踢打蹬水,兩個人居然游起了泳。
「小十……」青鳶叫了一聲,水沒過了頭頂,吃了滿滿一口咸澀的水。
她掙扎幾下,浮上來,又叫了聲小十,又往水下沉去。
三次之後,她沒力氣了,一身衣裳沉甸甸的,像在身上套了上百斤的棉襖,壓榨乾凈了身上最後一滴力氣。
她閉上眼睛,疲憊地垂下了雙手。
想像過好多種死去的那一幕,偏沒想到,會在小十的面前淹死了……
嘩啦啦的水聲近了,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肩,把她拽出了海面,鹹鹹的風湧進她的鼻子里,她張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澀痛的眼睛看高陵熠。
「沒用的東西。」高陵熠嘲諷道。
青鳶咬牙,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肯再鬆開。
高陵熠面上的神情微微鬆動,隨即拖著她往小船上劃去。小十就在船舷邊趴著,正試圖再往海裡面跳。
「明日回岸。」他把青鳶往小船上一丟,唇角噙上一朵狂傲的笑。
青鳶抖了一下,把小十摟入懷中,愕然地看著他。他真的練好了,準備回去了?那、那她不是可以去見焱殤了嗎?
「想也別想,從明日起,小十跟我睡。」他跳上小船,長指捏著她的手腕,用力一掐。
青鳶痛得冷汗直冒,卻還是不肯鬆手,「你休想把我和小十分開。」
「那就三個人一起。」他神色陰冷下來,手掌捧著她的臉,突然就鬆開,摸上了小十的臉蛋,迅速把一丸藥塞進了小十的嘴裡。
「你給她吃什麼?」青鳶急了,搖著小十的小身子,讓她把葯吐出來。
「你敢離開半步,小十就成一堆可愛的小骨頭,全看你自己怎麼選。」高陵熠長眉一揚,張狂地說:「我大功已成,從今日起,你別想再逃開我的掌心,我讓你躺著,你就不能站著,我讓你站著,你就不能坐著。」
「你怎麼不去死。」青鳶罵了一句,在小十的背上連連拍打,「乖寶貝,快吐出來。」
「小魚乾。」小十咂著嘴,意猶未盡地說:「還要,還要,小魚乾。」
「那是葯啊……」青鳶頭疼極了。
「爹,小魚乾。」小十拉著高陵熠的袍子,脆生生地喚他。
青鳶頭更疼了。
小十這麼小的東西,到底怎麼知道爹是種什麼生物的?難不成是這高陵熠故意的?她一個激靈,抬頭看向高陵熠。
高陵熠把小十抱起來,貓腰鑽進了船艙,沒一會兒,裡面傳出了小十的笑聲,還有甜糯的酒香飄了出來。
高陵熠一直很冷硬兇狠,但小十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玩,青鳶沮喪至極,小十到底什麼眼光,要認賊作父!
船艙里,高陵熠正給小十換下乾爽的衣裳,小十一邊拉扯他的頭髮,一邊抓他的耳朵,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高陵熠的動作停了停,
拉開了小十抓頭髮的手,嘟囔了聲含糊不清的詞。
小十的手又抓了上去,這回是摸他的臉,摸到他布滿了紅色暗紋的臉頰。肉乎乎的小巴掌在臉頰上不停地摩挲,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高陵熠,瘋夠了,給她解藥吧。我保證不跑。」青鳶鑽進來,忍聲吞氣地求饒。
「你的保證沒用,她吃了葯才是保證。」高陵熠看也沒看她一眼。
青鳶抿抿唇,又說:「那你給我吃,吃十顆八顆都行。」
「不如吃上一籮筐。」高陵熠冷笑,雙腿蹬了蹬,開始脫自己身上濕透的衣裳。
青鳶趕緊扭開了頭,放低姿態,「行,一籮筐就一籮筐,她還是個孩子。你看,她這麼喜歡你,我們大人之間的恩怨,就不要牽扯到孩子身上了,好嗎?」
「不好。」高陵熠輕飄飄地回她兩個字。
青鳶頓時無計可施,想揍他,可揍不過!想跑,可沒地方跑!
她瞪著高陵熠的背影,牙關痒痒。
「顧阿九你記著,從你上這個島開始,這輩子就別想離開我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的命是我給的,我就要攥在手心裡,你哪裡也不能去,也去不了。若你執意想逃去焱殤那裡,也行,我會把你和小十的白骨送過去。」
高陵熠威脅十足的話語鑽進她的耳朵,讓她不寒而慄。
這人……只怕是瘋了!天下美人數不勝數,霸著別人的老婆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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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皇宮。
衛長風放下一封摺子,抬頭看門口。許雪櫻端著一蠱湯過來了,冷青他們看到她進了院子,立刻上前去行禮問安。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這假夫妻一做就是一年半,許雪櫻毫無怨言,在這裡一心一意地幫著焱殤和阿九守著這個家。他每次要走,許雪櫻就會生死跟著,緊拽著他的衣角,一步不落。
一年了啊!
他在這裡扮成焱殤過了足足一年。
阿九還在世上嗎?
聽說焱殤到了東海邊上,不知道這回有沒有收穫?
「喝湯,剛煲好的。」許雪櫻進來了,柔柔地說。
「謝謝。」他低下頭,沒看許雪櫻。
「很累吧?」許雪櫻抿抿唇,走到了他的身後,給他敲打肩膀。
衛長風趕緊避了避,小聲說:「你不必這樣。」
「沒關係,我也不會做別的事。我向你承諾過,只要你在這裡幫忙鎮著,我就當你的丫頭伺候你,反正你也不習慣宮女靠你太近。」許雪櫻固執地靠近去,繼續給他按捏背部。
衛長風的背有些僵硬,尷尬地說:「真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修運河的事,還有北邊治沙,開礦,件件事都得你親手督察。你又不熟悉,全都得一件一件地學著做。這都是我們欠你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許雪櫻認真地說。
衛長風站起來,拉開她的手臂,眉頭輕皺,「你這樣也行啊,他們回來之後,你怎麼辦?」
許雪櫻笑了笑,小聲說:「就這麼辦,阿九是王后,我只是替她在這裡看著。我答應過她,若她不在,我就得替她照應這裡的一切。做人就得這樣,要信守承諾,要對得住自己的心。他們回來之後,我就可以去辦粹銀號的事了。」
「那黎夷呢?」衛長風忍不住問。
黎夷在京中逗留了大半年了,數回進宮求見,其實都是想見許雪櫻。
許雪櫻臉色微紅,沉默了會兒,輕聲說:「我心裡只有家人,別的事都不願意想。而且……」
她看了看衛長風,把話吞回去,小聲說:「別說我了。過幾日你得南下,去看看那邊運河的事。你們幻塵宮的人在那裡辦得很好,你也能和他們聚聚。」
這也是個痴人。
衛長風眉頭微展,點頭說道:「你呢?要不要回去拜祭你母親?」
許雪櫻微微一笑,小聲說:「難為你還記得,我當然想去,還以為你不願意帶著我這礙眼的人。」
「哪有……」衛長風一陣窘迫,趕緊說。
「你都不願意喝我給你煲的湯,昨天的湯是倒掉了吧?」許雪櫻指雪白的湯蠱,笑著問。
衛長風越加尷尬,拳抵在唇邊,含糊地說:「可能是有些咸。」
「那你嘗嘗看,看今天的咸不咸。你病了那麼久,現在應該要好好補補身子才對。」許雪櫻揭開了湯盅蓋子,溫柔地說:「這是阿九告訴我的,你喜歡喝金銀菜杏仁豬肺湯。」
衛長風只好拿起了湯勺,舀了一口抿入唇中。
湯煲得確實很好,很鮮美,不過和阿九做出來的味道還是有點距離。
「你喝吧,我先回去了。」許雪櫻抿唇笑,小聲說:「還有,泠澗說,你身上的毒素還未完全
清去,不要喝太濃的茶。我都交待冷青他們了,可是他們說你總愛喝。別這麼固執,身子是自己的,你也想好好地等阿九回來,不是嗎?」
衛長風突然有些恍惚,覺得這不是許雪櫻,而是阿九站在面前。
但阿九不會這麼溫柔地說話,她總是脆嘣嘣的,能讓這裡的風都熱鬧起來。
「大皇子?」
冷青的聲音傳出耳朵中,讓他驚醒過來,往前看,許雪櫻已經走遠了。
「南下的事怎麼辦?」冷青看看湯盅,低聲問他。
「我也不懂,讓大家議著辦吧。」他把湯盅推開,低聲說:「你們拿去喝吧。」
冷青不解地看著他說:「屬下不明白,王后特地燉給大皇子喝,情深意重,大皇子怎麼就不領情呢?」
「你也知道她是王后。」衛長風平靜地說。
冷青撓撓臉,奇怪地問:「這有什麼不同嗎?」
「我畢竟不是他,若阿九……不回來,她就一直是王后,而我卻不可能一直是他,保持距離為妙。」
衛長風坐下去,拿起摺子看。這些東西很複雜,疆土紛爭,人情世故,勢力平衡,確實不容易。他假扮焱殤這麼久,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那南下的事,我就交給他們去辦了。」冷青抱拳,退了出去。
衛長風抿了抿唇,硃砂筆在摺子上畫了個圈,盯著上面的一個地名喃喃低語,「曼海,曼海,當初若沒出曼海,今日我們在何方?」
撲嗖嗖,一隻畫眉落在了窗子上,嘰嘰喳喳地歪動腦袋。
「沒消息嗎?」他失望地搖了搖頭,用硃砂筆去點畫眉的眉心,「世上的鳥數以千萬計,哪個角落去不了?為何沒有一隻看到她的蹤影,難道是真的不在了嗎?」
畫眉飛起來,盤旋數圈,遠離視線。
他苦笑幾聲,繼續埋頭看摺子。他總是心軟,不夠堅定,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離青鳶遠了,現在連親自去找她都沒辦法辦到。
所以,他這一輩子註定要與她生生錯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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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殤這是到的第一百一十九個小鎮了。
高陵熠可能來的地方,他都用腳一寸寸地丈量過,找尋青鳶走過的痕迹。這裡是查出來的高陵熠出現過的最後一個地方,若這裡還沒有,他真的要絕望了。
他跳下馬,大步走向了路邊的茶棚。
「客倌請坐。」賣茶的老大爺用布帕撣了撣長凳上的灰塵,笑眯眯地請他坐下。
他把彎刀往桌上一放,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小鎮入口上的牌坊。
「這裡最近有生人來嗎?」他端起茶碗,低聲問老大爺。
「這裡是海魚販子們最愛來的地方,生人可多了去了。」老大爺笑著打量他,「客倌找人啊?」
「嗯。」他從背上拿下包袱,從裡面摸青鳶和高陵熠的畫像。但手伸進去之後,立刻變了臉色。
畫像不見了!
他飛快地扯開了布包,在幾件換洗衣裳里翻找裝著畫的木匣子。
「客倌掉東西了?」見他神情慌亂,老大爺趕緊過來,彎腰往桌下看。
「嗯。」他拍拍額頭,有些沮喪,或者是掉到上一個落腳的地方了。晚上拿出來看阿九的畫像才能睡著,也許就在枕頭下放著呢。
「罷了,你這裡有筆墨嗎?我重畫一張。」他伸手往懷裡掏銀子,又楞住。
銀子也沒了!
「該死。」他擰眉,把包袱推開,從手指上取下了扳指給老大爺。
「老先生,我的銀子丟了,這個可抵茶錢,並請你拿筆墨來用嗎?」
「哎,不要了,出門在外,誰沒有個難處。一碗茶水而已,你喝吧。筆墨么,我得去找人借借。」老大爺推回他的扳指,向幾個喝茶的人賠了個不是,大步往前面的麵攤跑去。
他閉了閉眼睛,深深吐氣。這一年多走下來,心力交瘁,相思折磨得他每日如處冰窖之中。
「客倌,這是筆墨,這是面。」老大爺回來了,端著一隻大木盤,裡面有墨硯和紙筆,還有一碗牛肉麵。
「我沒叫面啊。」焱殤奇怪地問。
「是那邊的姑娘請你吃的。」老大爺指了指對面的麵攤。
他順著老大爺的手指看過去,麵攤前停著兩輛馬車,上面掛著戲班的旗子。二十多人圍坐在麵攤前,其中一桌坐的都是年輕姑娘,有一個正扭頭看向他這邊。見他看過去,於是向他微微笑著點頭。
他擰擰眉,把面推開,低聲說:「不必了,替我謝過那位姑娘。」
老大爺樂呵呵地說:「那位姑娘說了,這是感謝公子去年的一飯之恩。」
去年?他不解地朝那女子看過去。
女子已經低下了頭,和身邊的
人小聲說笑去了。
他去年給過誰一碗飯?
他收回視線,磨墨畫像,這些雜事統統被他拋到了腦後。
「喲,可真漂亮。」老太爺在一邊看著,捋著白須,連連點頭。
「這是我夫人。」他眼中流露出一線柔光,沉聲說。
「真漂亮,她和你走散了嗎?」老太爺同情地看著他。
焱殤沉默地點了點頭,細心地勾勒著青鳶的衣裳。她的樣子深鐫在心裡,每一筆都用情在畫。
「哎,真是可憐人。」老太爺幫他磨墨,招呼身邊的人都來看,「你們看看,是不是見過這位夫人。」
人們圍攏過來,對著畫像指指點點,無非是好漂亮之類的畫。
「我好像見過這位夫人。」溫柔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來。
他身軀一震,猛地扭頭看。只見那位請他吃面的女子正微蹙蛾眉,指著畫像說:「去年在哪裡見過,她好像……好像有身孕!這裡,好像有個小小的痣。我去唱曲,她就在窗邊坐著,我一時驚艷,就多看了幾眼。」
「對、對……她在哪裡?你在哪裡見到的?她和誰在一起?」焱殤激動地一躍而起,一年多了,頭一回聽人說見過她。
「哎,若我知道你是在找她,去年見到你的時候就能告訴你了。」女子同情地看著他說。
「你是?」焱殤疑惑地看著她問。
「去年在客棧里,你賞了我十枚銅錢,若不是你,我真熬不下去了。」女子臉一紅,小聲說。
焱殤沒什麼印象,搖了搖頭,指著畫像說:「你是在哪裡見到她的?」
「在南城。」女子想了想,堅定地說:「從這個小鎮過去,曼海的南城。」
「南城!」焱殤抓起了彎刀和包裹,拿著畫就走。
「喂,現在去不了。」女子緊追了幾步,攔在了馬前。
「請讓開。」焱殤客套地說。
「南城那裡的路被山洪衝垮了,你現在過不去。」女子小聲說:「我們也是去南城唱戲的,正是因為路垮了,所以在這裡停下了,在這裡已經等了兩日了,今日是出城來玩玩的。如果你不嫌棄,我們明日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