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十全十美【三十八】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三十八】
日漸西斜。
一行人在城隍廟后停下腳步,這裡是附近幾個鎮的乞丐聚集地。搭了二十多個窩棚,地上架著大鐵鍋,鍋里的東西已經煮沸,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大鍋邊三三兩兩地聚集著乞丐,男女老少都有,不乏有兩歲的娃,光光的,一身髒兮兮地捧著殘破的大碗跑來跑去。女人全都衣衫襤褸,臉上髒得看不清五官,有些在煮討來的剩飯,有些無精打彩地蜷縮在石頭邊坐著。
「他們都住在這裡嗎?墮」
小十被這味道熏得有些受不住,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為了行走方便,她已經換上了男裝,但細皮嫩
肉,精巧漂亮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娃娃。
「據說,這裡有六十多個乞丐,每天天不亮就往附近的幾個鎮去討飯,晚上回來。」傅石沐用劍拔開了擋在幾人前面的柳枝,沉聲道:「他們有嚴格的等級劃分,這些都是最底層的,每天都要討到定額的錢物上繳,若不能完成,就要受到處罰。」
「怎麼這樣,簡直是惡霸。若能過上好日子,誰去討飯,想不到討飯還得受欺壓。官府為何不管?」小十憤懣地說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霸王。官有官道,賊有賊路,只要不觸及朝廷律法,官府沒辦法管。」傅石沐解釋道。
「不公平。」小十嘟嘴,憤憤不平。
「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傅石沐向南彥使了個眼色,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你找誰?」幾個男人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傅石沐。
「我要見你們長老。」傅石沐抱拳,朗聲說道。
「你是什麼人?」幾人圍過來,上下打量他。
南彥眼尖,一眼看到了白天在包子鋪那裡頂撞過小十的幾個男子,於是向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盯住那幾人,免得他們跑了。果然,那中間有一人開始悄然後撤。
幾名侍衛堵過去,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想幹什麼。」男子橫著眼睛,大聲質問。
「沒什麼,就是請你不要動。」南彥手指一彈,一枚小石子飛過去,直擊男子的穴道,讓他頓時成了一段木樁,動彈不得。
「你怎麼了?」幾名婦人圍攏過來,推著他搖晃,驚慌失措地大叫。
男子的眼珠動了動,嘴巴也動了動,就是發不出聲音。
「他鬼上身了。」南彥笑嘻嘻地說。
女人們嚇到了,尖叫著往後退。
男人們卻知道來了厲害角色,趕緊退到了一起,商量了幾句,有人大步跑向最後的木棚,去請他們的頭兒。
過了一會兒,十幾名男子簇擁著一名肩上背著褐色布袋的男子大步過來了,但那人卻不是傅石沐在包子鋪旁邊看到的,所背的袋子顏色也不一樣。看年紀,這人已有六十有餘。白髮皺紋,老態畢現。一身衣裳打滿補丁,便是洗得很乾凈,不像外面這些人那樣骯髒不堪。
「難道不是同一幫人?」南彥不解地問。
「先問問。」傅石沐抱拳,彬彬有禮地說道:「今日在小廣包子鋪前與貴幫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我們隨身帶的東西丟了,所以過來討回。」
「你丟了東西,不能找我們要吧。」有人不滿地大嚷,「我們可是青布幫,從來不偷搶拐騙。」
「對啊對啊。」眾人連連點頭。
「那他是你們的人嗎?」小十指著被南彥點了穴的男人,脆聲問道。
「是啊。」老者點頭,沙啞地說道:「他是我們的人,我來問問他。」
那人眼睛瞪大,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南彥手起手落,解了他的穴道,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嚴厲地問道:「你方才跑什麼?」
「我是去拉shi……」男人粗
俗不堪地挺了挺肚子,大嚷道:「怎麼這也不行嗎?我拉褲子里你們可別管。」
「還敢狡辯,這是我的東西。」一名侍衛從他懷裡搜出了一個錢袋,往他臉上一丟,怒斥道:「令牌在何處?」
男人臉色一變,還不肯承認,狡辯道:「這是我撿的,你說是我的偷的,誰看了?我撿東西的時候,可有好多人看到。」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那些人大叫:「你們快過來作證。」
眾人怯生生地看著他,好半天,終於有兩個女人走上前來,小聲說:「是大東撿的。」
這兩名女子說完,男人頓時得意起來,擺著手說:「看吧,長老,她們兩個可是我們自己人,長老不會不信自己人,要信幾個外人吧?他們一早上在包子鋪那裡給張輥父子包子吃,那兩父子可是我們的仇人啊。能讓他們吃好嗎?他們活該死掉。」
「什麼?給張輥父子東西吃?活該,活該!」女人們都走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小十擰眉,看樣子那父子確實得罪了不少人,居然沒有人肯同情他們。<
/p>
「哦,看樣子,我們錯怪他了。」小十笑笑,向南彥使了個眼色,轉頭看向那兩位女人,拿了兩塊碎銀出來,拋了拋,笑道:「誰告訴我正確的撿東西的地方,這銀子就是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中午在東門。」
「早上在前頭茶鋪前面。」
兩個女人眼睛一亮,爭先恐後地向小十伸手,想奪到銀子。
「到底是東門,還是前頭茶鋪?中午還是早上?」小十身子一轉,飛快躲開了兩個女人。
「早上前頭茶鋪。」
「中午在東門。」
兩個女人換了說法,又伸手來奪銀子。
小十攤開手,任女人把銀子拿去,笑吟吟地扭頭看長老,「長老,這怎麼說?難不成一個錢袋他丟一次撿一次?」
長老臉黑著臉,大步過來,一把奪過了兩個女人手裡的碎銀,雙手捧著交還給小十。
「沒出息的東西,忘了我們的幫規了嗎?忘了張輥是怎麼成這樣子的嗎?」
他厲聲斥責,讓兩個女人面紅耳赤,不敢再出聲。
那男人眼看情況不妙,拔腿就要跑,被侍衛給按了個正著。
「哎哎,我把令牌賣給老曲了。」男人哭喪著臉說:「是老曲,他帶了人,我就渾水摸魚了一回,我也是想多掙點銀子,讓兄弟們過好點。」
原來真不是他們的人!小十擰眉,和南彥、傅石沐交換了個眼色。
「什麼,老曲來了,你居然不告訴我!」長老臉色驟變,轉身對小十說:「小公子,這事與我們青布分舵無關。老曲是東河那邊的,他一向狠辣,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我白天不在,不知道他來了。這小子叫劉明,我是安排他在鎮上盯著,沒想到他居然吃裡扒外,根本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長老,你老了。光討飯能養活我們嗎?老曲他們吃香的喝辣的,哪裡不好?」
「心不好,良心黑了。他們是丐幫的敗類,幫主早就把他們清理出戶了,你居然還和他攪在一起。」長老恨鐵不成鋼,揮手就往他的肩上打,「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錯,快跪下。」
男人嘀咕著跪下,不知道罵些什麼。
「敢問,去哪裡找老曲?」南彥擰眉,低聲問道。看樣子令牌是被那伙人帶走了,這可不妙!
「你快說。」長老抬腳踢劉明,憤怒地說道:「若有半字假話,我逐你出去。」
劉明只好指著東面,有氣無力地說:「他們去那裡了。」
「龍頭泉?」長老看了一眼,揮手道:「來兩個人,帶幾位公子去找老曲,告訴老曲,不許他再來我們這裡,不然我會稟明幫主,到時候他吃不了兜著走。」
有兩個男人走了出來,朝小十她們抱抱拳,「請吧。」
小十向長老道了謝,扶著南彥的手上馬,一行人匆匆趕往龍頭泉。
長老送到柳樹下,轉身想教訓劉明,但劉明已經跳了起來,罵罵咧咧地往裡面走。
「你站住。」長老大吼道。
劉明扭頭看了他一眼,甩手進了自己的窩棚。
長老氣得胸口疼,立刻跟了進去。
「老東西,你老了。」劉明突然轉身,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了長老的喉嚨,狠戾地說道:「我早就受不了你了,老曲說了,只要殺了你,這舵舵主之位就是我的。以後我們就能喝香的喝辣的,哪用受你這窩囊氣……」
熱血從長老的喉頭湧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顫抖著往上指,沒一會兒就怒瞪著眼睛,手鬆開了劉明的胳膊,滑了下來。
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衝進來,看到這一幕,頓時尖叫不止。
「都給我安靜,曲爺馬上就要來了。」劉明揮舞著尖刀,向自己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些人馬上拿出武器,控制住了長老的人。
「長老,是剛剛那些人殺的,他們江湖大盜,殺
犯!」劉明拋了拋刀子,拽過一個女人,把沾滿血的刀子往她身上擦,然後把她往長老身上一推,大聲說:「你們都是證人,誰敢說錯半個字,曲爺就會用刀扎破你們的喉嚨!」
眾人竊竊私語,不敢應聲。
「都聽到了沒有?誰要是想和老子作對,現在就站出來,老子現在就送他上西天。」劉明大吼道。
有人不滿地抱怨了一聲,劉明一個箭步上前,一刀就扎過了他的喉嚨。
這下沒有人再敢出聲了,匆匆掩埋了長老和這人的屍骨,眾人又回到了自己的窩棚前。
柳樹後面,一個小乞丐悄然往後退了幾步,沒命地往前跑去……
————————————————————分界線————————————————————————
「還有多遠?」南彥牽著馬,用刀揮開攔路的柳枝,大聲問帶路的人。
「還
有半個時辰。」前面的人回頭看了一眼,抹了把汗,大聲說:「不然我們就歇會兒吧。」
「不會有什麼貓膩吧。」侍衛上前來,小聲問傅石沐。
「都放機警點,保護好陛下。」傅石沐眸光一沉,手握緊了刀把。
侍衛點頭,把他的話傳遞下去。不知誰絆到了老樹根,摔了一跤,馬兒驚得嘶鳴,雀兒成群飛起,林子里突然就吵鬧了起來。
傅石沐眸光一沉,揮手道:「都停下。」
南彥立刻把小十從馬上抱下來,緊緊地護在身後,警惕地盯著四周的動靜。
「沒事的,這裡的路有點難走,前段日子有山洪,把下面的路沖爛了,所以只能走這裡。我們青布分舵,是不會害人的。」帶路人折返回來,誠懇地說道。
「歇會兒。」傅石沐取下牛皮水囊,拔開塞子,遞到小十的手裡。
天已大黑了,此時林子里蚊蟲亂飛,蛇蟻肆行,此時在山裡行走,不是個好主意,小十嬌
嫩,只怕吃不了這苦。
「不用歇,我沒事。」小十喝了水,抹了把嘴唇,大大咧咧地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找回令牌最重要。老曲不是好人,令牌落在他手裡,他會興風作浪的。」
「那我背你。」南彥轉身,不由分說地把她背起來。馬兒太高,她總被枝子掛到頭髮,擦到臉頰,還是他背著好。
小十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輕聲說:「南彥哥哥辛苦了。」
「還客氣呢。」南彥笑道。
帶路人做了幾個火把,遞給傅石沐他們兩根,好奇地問:「你們是什麼人,丟的是什麼令牌?是官府辦差嗎?為什麼帶一位小姐?還是護送小姐回家的護衛?」
「護衛。」傅石沐低低地說道。
只不過,他們是最尊貴的護衛,朝中上下,都得尊敬地抱拳行個禮。
「哦,這樣,反正快到了,我們再堅持堅持。」帶路人小聲說道。
「走吧。」小十拍拍南彥的肩,小聲說:「我們加油。」
「走嘍。」南彥笑著把她往上託了托,大步往前走。
林中鳥兒又群群飛起,有兩隻飛過來,盤
旋幾圈,開始帶著她們往前走。小十伸手,有一隻彩尾雀落到了她的指尖上,嘰嘰喳喳地鳴唱。她身上有阿九的氣味,這些鳥兒天生與她親近。
「小白來了。」小十突然身子坐直,搖著南彥的肩膀笑道。
林子里有腥味兒傳來,隨即小白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眾人眼中,嚇得兩位帶路人一屁
股坐在地上,連呼救命。
「它是我養的,不要害怕。」小十從南彥身上滑下去,大步跑向小白,抱抱它的大腦袋,又揉揉它的大臉,嗔怪道:「怎麼又跑出去這麼久。你找到人了嗎?」
小白拱了拱背,示意小十坐上去。
小十跨坐上去,它扭頭看了一眼傅石沐,慢吞吞地往前走。
「我們先要去找令牌。」小十拍著它的大腦袋說。
小白甩了甩尾巴,低哼了幾聲。
「這是貓嗎?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帶路人又驚又怕,躲在眾人身後不敢往前來。
「不要害怕,它不咬人。」小十扭頭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說:「你只管帶路。」
兩名帶路人互相看了一眼,壯著膽子往前走。
小十在這裡,飛禽走獸嚇得跑得沒了影。林中漸漸安靜,若沒有風,連枝葉拂動的聲音都聽不到。火把的亮光照亮腳下的路,一條小溪緩緩淌過鵝卵石,蜿蜒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這就是龍頭泉。」帶路人見終於到了目的地,長長地抒了一口氣,指著前方的一方泉眼說道:「他們應該就在附近,你們要小心。他很狠毒,殺人不眨眼。」
「我去前面看看。」傅石沐擋到南彥的前面,手握緊長劍,緩步往前走。
————————————————————————————————
【哎呀嚕,明天還是一萬字。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