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貴妃跪求2
被雨水浸濕的視線中,那道暗色的挺拔身影一眼就印入容纖染的眼中。
他的龍袍微有凌亂,俊美的面容遠遠的看著她,幽深的眸光如潭,只那麼一眼,心跳便猶如擂鼓。
容纖染嘴角彎起來,試圖勾出自己以為最為得體的笑容。
只是下一眼,他身邊的女子卻是立刻讓她心頭燃起的火熱消退犯。
那個女人,身上竟只是罩著一層薄紗。一頭的發散在腦後,又哪裡有一朝皇后的儀容!
不過就是個抬不起來的庶女,就是穿上鳳袍也就像是飛上枝頭的錦雞,如此而已。
容纖染目光如針,狠狠的瞪過去。
……
隔著雨霧,跪在地上的人目光中的恨意竟是分毫不差的落在她的身上。
容纖月稍稍挑眉,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著。
夜凌璟察覺到她的舉動,朝旁邊招了招手。
很快,容纖月肩膀上一暖,一件披風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容纖月抬眸,燦爛一笑。
夜凌璟只是稍稍揚眉,扶著她的肩膀,一起往鳳儀宮宮外走過去。
兩人身後,巨大的傘幔遮在兩人的頭頂。
上面龍鳳的圖案在夜色中的雨霧裡,清晰欲活。
容纖染低著頭,胸口不住的起伏。
低垂下的眼瞼之下,通紅的眸子血絲瀰漫,裙角之側,落下半截玳瑁護指。
…………
「懿貴妃,你這是做什麼?」
低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到容纖染的耳朵里。
眼前不遠,那雙綉著龍紋的靴子赫然在目。
剛才還遍地雨水的跟前,此刻竟幾乎聽不到絲毫的雨聲。
容纖染抬頭,布滿雨水的面容赫然的現在帝后兩人眼中。
「皇上,早些年間,臣妾便知道父親有心痛之病,臣妾曾勸慰父親,可父親執不肯聽。今兒臣妾聽聞父親病重,心急如焚。本想焚香以告慰天地。后聽聞皇上有意偕皇后省親,臣妾知道臣妾本不該多言,可還請皇上念在臣妾心念父相,誠心爾的份子上,允了臣妾冒韙之舉。」
容纖染說完,便又是一叩首。
夜凌璟臉上看不到什麼神情,只是嘴角微微一沉。
容纖月立在旁邊,眼中浮動淺芒。
大夏以仁孝立國,懿貴妃這幾句話先是隱晦提及容相的病是因為為國焦慮而生,又口口聲聲不敢逾距,哪怕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讓這位美人兒皇帝沒辦法直言拒絕。
只可惜,她算計了那位帝王,卻是把她忘了。
「懿貴妃,本宮也是容家女兒,難不成本宮如今皇后之尊,不得以安撫父親病痛?」容纖月緩緩開口,
容纖染的身子一顫,「臣妾……」
不容容纖染說下去,容纖月打斷,「本宮自是知道懿貴妃是擔憂父親所以一時失了舉措,可這裡是鳳儀宮,是本宮的寢宮,懿貴妃你也是一宮之主,難道不知道上下尊卑?」
「皇上憐惜容家數代為國盡忠,懿貴妃你身為容家嫡女,卻不能仗著容家榮寵便如此不把宮規禮儀放在眼裡!枉你也曾協理六宮,卻不知道宮規禮法之重!」
容纖月冷眉睇著她,
「還冒雨跪求?這是在脅迫皇上,還是無視本宮的中宮之尊?」
軟硬兼施的一番話,尤其是最後一句,逼得容纖染啞口無言。
她跪在地上,腦袋裡嗡嗡作響。
這個女人,還是她當初以為的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嗎?
她以為自己不惜雨中跪落,至少也會博得皇上憐惜,卻不想被她幾句話,說成了「脅迫君王」。
字字珠璣,不止容不得她絲毫的反駁,更甚是讓她背脊上泛起涼意。
「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
容纖染俯身,顫抖的身子再度垂首。
弱下來的聲音如蚊蠅,幾若
不查。
……
風雨交加之中,嬌小柔美的人柔弱的跪在地上,陰涼的宮中石板寒波無溫,原本整齊的髮絲凌亂的貼在她的頭上,一身的華服也脆弱不堪。
任誰也想不到會是一朝貴妃,一宮之主,堂堂丞相嫡女。
只是這柔弱之姿,便是鐵血之人也無法不為之動容,何況眼前這人乃是當朝皇帝,一國之尊。
夜凌璟的眉心動了動,腳下往前稍移,只是還沒有說什麼,容纖月已經開口,「既然如此,那懿貴妃就禁足一月吧!」
跪在地上的懿貴妃身子一僵,一直在盯著那雙已經往她這邊移過來的靴子的眼中恨意灼然。
夜凌璟的眉角似有若無的微微挑起。
過了會兒,容纖染俯下身子,
「是!臣妾遵命!」
隨後,緩緩起身。
「你們也起來吧!」
容纖月道。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
後面的一眾來儀宮的宮婢起身。
……
容纖染身份尊貴,又何曾這般的跪過。起身的時候,身子踉蹌了下。
緊跪在容纖染身後的香玉見狀,急急的伸手想要去扶,可容纖染的身子歪了歪,直直的往夜凌璟的方向跌過來。
容纖月眼明手快,幾步橫過去,扶住容纖染。
「小心——」
容纖染眼角看著那個女人橫著過來,擰著眉就想要掙開她,可適才在雨中跪了那麼一會兒,力氣流失了不少,根本就掙不開。
手臂被她扶住,不得不靠近。
容纖染撐著嘴角,勉強抬頭,那個帶著淡淡龍涎香氣的人靠近,一聲聲關切的話語又是激在了她的耳際,「你我是姐妹,若非情非得已,本宮也不想冒生嫌隙!」
輕聲感慨,似若還帶著無奈愧色。
容纖染冷笑,只是緊跟著又聽到更似低沉的話語,像是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
——「容纖染,這才剛剛開始!」
低沉,陰狠。
容纖染的身子一顫,那隻只能撐在容纖月手臂上的手也倏的一緊。
而幾乎同時,就聽著一道驚呼聲起。
那個剛才還撐在她手下的手臂用力的掙扎開去。
容纖染暗叫不好,幾乎同時皇帝低呼。
「纖纖——」
然後,容纖染只覺得眼前一花,自己再度跌倒在地。
腰骨而來的痛意幾乎立刻覆頂而來。
「貴妃娘娘……」
身後香玉的聲音驚呼而來。
容纖染什麼都聽不到,眼前只有那個一臉慘白的女人,還有,那個根本就沒看到她的男人。
即便剛才只是電光火石,她也清楚的知道推倒她的是他。
「皇后,如何?」
他抱著那個女人,焦急的聲音聽著她的心頭一陣緊蹙。
而那個女人眼中迷濛帶霧,輕顫著唇角似乎是因為疼痛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匆匆移目,撥開她手臂上的薄衫。
雪白如藕的胳膊上,幾道微微滲出血痕的印跡赫然在目。
容纖染下意識的低頭,自己的護指之上,隱有血痕。
當中還有半截斷掉的。
「懿貴妃!朕念你父親為大夏盡忠半生,即便你屢犯宮規,朕也想寬宏以待。可你,卻是不辭皇后仁德,肆意冒犯!」
「來人——」
皇帝大怒,常總管以及一眾侍衛躬身上前,「奴才(臣)在!」
「傳朕口諭,貶去懿貴妃貴妃之名,降為德妃!詔德行未滿,以玆不足!賜居來儀宮!禁足一月,明正典刑!」
隨著皇帝話音
落地,一道閃電在宮殿上空破空而過。
幾乎同時,轟鳴雷聲過耳。
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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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陰沉。
來儀宮。
不同往日的燈火通明,此刻,宮中上下只寥寥的點起了數盞宮燈。
懿貴妃,不,如今已經是德妃的寢殿之中,水漬狼藉。
屏風之後。
數名宮婢小心的給主子脫下那一身的狼狽。
頭上的發簪已經凌亂不堪,雍容的髮絲也狼狽的貼在她的鬢角,身上的宮裙華美,可早已經濕透,半邊身子上沾著的泥土不堪。
就是宮裡最卑微的宮婢恐怕也要比她體面的多。
容纖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中迷茫失魂。
發生了什麼?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貶去懿貴妃貴妃之名,降為德妃!詔德行未滿,以玆不足!」
激蕩在她頭頂上的聲音如若驚雷。
容纖染恍若的明白過來了,迷離在她身外的神智也似乎回歸了稍許。
她轉頭,旁邊侍奉的香玉急急的奉上暖茶。
容纖染接過來,輕啜了幾口。
一股暖意從腹部湧上,淡淡的在她的眼前變成一團輕霧。
鏡子里,濕漉的衣服已經被脫了下來。
身,無,寸,縷。
旁邊的宮婢正打算給她披上薄衫。
容纖染稍稍抬手。
宮婢便垂首立在一側。
容纖染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目光中飛離恍若。
腰細,臀翹。精緻鎖骨美好,脖頸纖長,纖白肌膚如玉,手臂足滑。挺翹的胸前柔滑細膩,瑩白無暇。
偏正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施朱則太紅,著粉則太白。
更不要說是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楊柳細腰賽筆管,說話燕語鶯聲。
這般的她,又是如何的不美?
容纖染轉眸四顧。
目光落在屏風外的那方圓桌之上。
恍惚的,那殷殷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
——「染兒,你很美!」
——「染兒,能有你,朕很高興!」
——「……朕立你為貴妃,初是看在容相的份兒上,而現在么,只是因為染兒!」
——「若是來日有了子嗣,朕定不會虧待了……」
聲聲的吟喃,最後落入那方簾帳之內。
偌大的床榻之上,幾番纏綿悱惻,入骨深厚。
甚是夜色深濃之時,那低吟纏綿之聲數度迴轉她的耳畔。
他是帝王,亦或是大夏最俊美的帝王。
不止蜜語相對,更悱惻恩愛。
怎麼,怎麼就——
「娘娘——」
輕柔的話語打斷了容纖染的凝思。
若是旁人,若是他時,容纖染早就橫眉以對。只是此時,容纖染只是轉頭瞧了那說話的宮婢一眼。
是香玉。
「娘娘,皇上只是擔憂皇后腹中子嗣,過些日子,就沒事了!」香玉相勸。
此刻,鏡子里,容纖染身上已經罩上了薄衫。
妙曼的身形隱在薄衫之下,卻仍顯絕美之姿。
容纖染勾了勾唇,
是么?
自古便言「帝王薄情」,她又是一朝大員之女,又焉能只盼著那帝王心頭一絲的流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