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鏡

  大殷的司天台掌主要任務是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設監一名,少監兩名,靈台郎兩名,春、夏、秋、冬、中官正五名。這些官職素來清閑,除卻修訂曆法,只需在特定的時間出現主持一些儀式即可。自前朝皇帝冊封國師一職起,重大活動的祭祀又被國師接手了,所以他們愈加清閑。平日無事之際,很多人都是上午來點個卯,略坐片刻就離去,自去尋些風雅心儀之事。這清貴的職位,可以說是朝堂諸多官員的嚮往所在,可惜,能進司天台的,非天賦異稟精於測算占卜之人不可,所以諸人只有興嘆幾句。

  這也是柳煙濃當初那麼熱切要將春官正一職拿到手的原因之一,雖然這個官職,最大的用處是在春分那日參與祭祀,在迎春儀式中扮演導牛者的角色,但這又什麼關係呢?她是堂堂正正的六品官員,領的是俸祿,吃的是皇糧,而且,她是大殷朝第一個女官!帶著這份榮耀,除卻休沐,柳煙濃日日去司天台,不似旁人半途溜號,她規規矩矩卯正上值,申初下值。

  這一日,柳煙濃下值去書香苑拜見母親,一進門就發現整屋子丫鬟婆子都垂著個頭,斂聲屏氣,柳夫人正斜靠在一個秋香色軟緞迎枕上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見到是自己女兒,她臉色才好一些,問了一些「當值累不累」、「路上可好」之類的關懷。見她臉色好轉,柳煙濃才問道:「母親今日看著有些鬱結,莫不是底下這些不長眼的惹了您?或杖責或發賣就是,千萬不要氣壞身子!」

  聽到柳煙濃的話,下人們俱心神一寒,那位夫人走後,柳夫人已經砸了兩套茶具,掌嘴了三位丫鬟,想不到小姐更狠,一來就要杖責發賣。

  柳夫人當然不會知道下人們的諸多心思,嘆了口氣說:「還不是那個金小鯉……」

  聽柳夫人絮絮叨叨說完,柳煙濃搖了搖頭:「母親,你今日有些急了!這個金小鯉,姦猾著呢!對付她這種人,這種簡單的法子可不行,而且,還容易落人口實。母親莫氣,雲霽院的日常份例該怎麼給還是得怎麼給,至於收拾那個金小鯉,大師兄傳話說已有法子,我這就去找他!」

  對於顧有榛莫名其妙收下一個女弟子一事,秦世清是有些不解的。他自認為對顧有榛十分了解,這麼多年來,從不見他跟人親近,不要說他們這些師兄弟了,連師傅,也不見他有多少尊敬。除了聖上,也唯有顧桐等在雲霽院伺候他的下人跟他接觸得多一些了,突然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山野女子住進雲霽院,幾乎跟他朝夕相處這是何緣故呢?

  雲霽院他插不進手,但他掌管前院,解憂閣里全是他的人,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那日顧有榛是如何縱容金小鯉插手陳昭的事情,更不用說第二日還陪著她去京兆尹府。這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他沒有親眼見過金鯉,但從柳煙濃父女口中得知這絕不是一個美貌的女子,似乎可以排除顧有榛的別樣心思。但恰恰是這一點,讓他愈加懷疑——顧有榛是誰?堂堂國師,他是怎麼想的,常人應該猜不到吧?師妹這般傾國傾城的美人他不感興趣,蒲柳之姿的山野女子讓他覺得新鮮有趣入眼了呢?

  聽秦世清說完自己的猜測,柳煙濃當即驚得摔了手中的茶盞,冷香急忙上來收拾也被她揮手趕到了門外:「大師兄,這,這怎麼可能?」

  「管他可不可能?若是百姓心中神邸一般的國師大人愛慕一位山野女子,你覺得大家會怎麼想?」秦世清似乎看到了顧有榛被人評說指點的尷尬,嘴角不由帶上了一絲笑意。

  柳煙濃畢竟還對顧有榛抱有幻想:「可是,可是如此一來,對師兄的名聲影響也太大了!」

  「這世道,對男人的要求比對女人寬容多了。等流言一起,對小師弟時風流韻事一樁,但是對金小鯉卻是水性楊花。憑聖上對小師弟的器重,怎會任由此等流言傷害他?屆時,他定會處罰金小鯉!」

  柳煙濃一聽,頓時轉憂為喜:「大師兄所言甚是!那我們就好好籌劃籌劃……」

  金鯉自是不知秦世清和柳煙濃的齷齪心思,她正忙著搗鼓她的鉛筆。顧桐幫她尋來了女子畫眉的煙墨,金鯉自己弄了些細黏土,又找了個手巧的小廝幫她用細木條做鉛筆桿。不停地試驗黏土和煙墨的配比,搗鼓了兩天,還真給她做出了三十支鉛筆。雖然樣子粗糙,但一般的書寫絕沒有問題,金鯉開開心心地拿著它練字,幾天下來,還真把顧有榛的字跡學了個皮毛。

  鉛筆的成功讓金鯉起了搗鼓別的東西的念頭。那些穿越小說的女主不是都能發明這個創造那個的嗎?輪到自己,大可以一展身手。望著雲霽院里這座高台,她決定先做一件禮物送給顧有榛。

  忍痛拿出她僅有的二百兩銀票,叫顧桐去首飾店採購了一大塊水晶,叫人磨了一面凸透鏡和一面凹透鏡,金鯉成功做出了一架望遠鏡,樂得她當即就想登上高台試試。但也僅限於想想,這高台,不用別人提醒,她就知道其特殊的意義,所以,她就捧著望遠鏡去逛花園了。花園你有一座假山,大約有三層樓那麼高,在這普遍是二層木結構建築里,是一個不錯的觀景點。

  不愧是二百兩銀子買的水晶原石,通透性非常棒。正前方是國師府前院,一位穿月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廊下一臉不耐煩地訓斥一位小廝,這位男子長得還不錯,但神情有些猙獰;左邊的鄰居花園裡正在辦一場聚會,十多位打扮精緻的小姐正在賞花、投壺、聊天,可惜技術有限,做不出可以調焦的高倍望遠鏡,否則她甚至能看清哪位小姐戴的釵環更精緻些;右邊似乎是一座廢棄的宅邸,花園瞧著比國師府還大,但是樹木參天,荒草萋萋,應該無人居住。後面就是後院,金鯉瞧了一會兒,只發現幾個偷懶的下人沒什麼新鮮的,就下了假山回了雲霽院。

  試看的體驗非常棒,金鯉開始熱切地盼著顧有榛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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