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離

  進來的夫人膚色微黑,但五官秀麗,眉宇間雖有抹輕愁,面容也有些風霜之色,但行止有度,金鯉對她印象不錯。

  這位婦人姓衛名瑤琴,其實她的故事很常見,照現代的說法就是城裡小姐和農村鳳凰男的故事,結局也一般狗血通俗:城裡小姐當初為了愛情嫁給鳳凰男,辛辛苦苦陪他攢下偌大的家業,年老色衰不再鮮嫩之際,發達的丈夫就找了小三——在這大殷,應該叫妾。

  「男子納妾其實很尋常,我意難平的是,當初他明明山盟海誓,當著我爹娘的面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卻帶著個人上門來……」

  衛瑤琴訴說的時候一直很平靜,只在說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時候情緒才有些波動,金鯉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給她倒了杯茶,道:「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來尋一個跟他一刀兩斷的方法的?」

  衛瑤琴露出一個笑容:「看來我沒來錯,這些天,聽多了人勸我,只有金大人你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

  田夫人吃了一驚,她是知道衛瑤琴的情況的,滿以為她求她來找金鯉是來尋複合之法的,她拉著衛瑤琴說:「小鯉幫很多夫妻處理過類似的問題,你不妨……」

  衛瑤琴卻阻止了她:「不用!男人一旦有了異心,就像個開始腐爛的果子,爛的地方只會越來越大,最終全部爛掉。趁我現在心裡對韓新安還有點過去的美好記憶,我還是快刀斬亂麻!」

  這番話很對金鯉的胃口,田馨瑩也十分贊同,拍著桌子說:「就是!衛姨你才三十多,命還長著呢!與其以後要看那對狗男女卿卿我我,還不如眼不見為凈!」

  「眼不見為凈是當然的,但也不能讓他們卿卿我我得太舒服。衛姨剛剛說你夫君當初就是個窮小子,如今的家業都是你一手操持攢下的,就連第一筆生意的本金也是你的嫁妝,所以我們得把這部分銀子都拿回來!衛姨,你再與我說得仔細些……」

  見金鯉也跟著田馨瑩一起叫她「衛姨」了,衛瑤琴也沒有糾結,也改口稱金鯉為「小鯉」,說起話來也更加無顧忌了,剛剛說到她當初是怎樣跟韓新安一起遠行至晉州,拿出所有積蓄買了一座石炭礦,寶福就進來稟報,說外面有個老爺帶著個女子,一定要見金鯉。

  「姑娘,那位老爺說他姓韓,說他的夫人今日來了解憂閣。」

  衛瑤琴大怒:「他敢上這兒來鬧事?」

  金鯉按住她:「來的正好!我本來還盤算著找什麼理由去見他,既然送上門來,今日我就把事情幫你解決了!」

  田夫人本來想避嫌,但田馨瑩一定要跟去看熱鬧,田夫人拗不過她就只好自己也跟去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廳堂,霎時把不大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

  韓新安是個清秀的男子,細皮嫩肉的樣子瞧著比衛瑤琴還年輕幾歲,看得出這些年生活過得很不錯。與他同來的女子膚色白凈,眉目如畫,加上整個人透露出來的那股柔柔弱弱的氣息,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生出憐愛與保護欲。

  女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過來,見到這許多人似乎被嚇住了,行禮的時候幾乎站不住,整個人都有些發抖,看得韓新安一陣心疼,不顧這麼多人在場,連忙將她摟進懷裡安撫:「依依莫怕!娘子是個大度的人,這兩位是娘子的朋友和她女兒,最和善不過,金大人是國師教出來的,都不會為難你的。」

  一個照面幾句話,金鯉就在心裡給給兩人打上了「渣男」和「綠茶」的屬性,她在主位坐下,開口道:「今日我未穿官服,不用叫我金大人,所以韓老爺也不要把國師搬出來!今日我只是衛姨的晚輩。」

  韓新安聞言大鬆一口氣,說:「那就好那就好!」

  田馨瑩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金鯉沖她眨眨眼——不愧是她好朋友,明白她的意思。看來這位韓老爺不大聰明的樣子,金鯉就放心了。他也不想想,若是金鯉以解憂閣主的身份來處理此事,少不得有些顧忌,畢竟納妾並不違法。但金鯉表明自己是衛瑤琴的晚輩,擺明了將會站在她這邊,行事就自由多了。

  「琴兒,你為了我,竟然親自來了解憂閣,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捨不得這個家,如此情深義重,我十分歡喜……」韓新安用一種十分深情的目光看著衛瑤琴,如果他的手臂沒有緊緊攬著旁邊那個弱女子,還真讓人挺感動的,但現在,衛瑤琴只覺得荒唐。

  她搖了搖頭,說:「你肯能會錯意了,我來尋小鯉,不是為了此事。」

  「怎麼可能不是?解憂閣金鯉大人專為女子排憂解難,幫了那麼多女子,讓他們姻緣美滿,家宅安寧,姐姐難道不是嗎?」女子說著說著又落下淚來,「說起來都是我的錯,老爺心裡其實一直裝著姐姐,是我實在思慕老爺,我們才情不自禁……」

  韓新安美人在懷,又想起了當初和衛瑤琴的美好回憶,忍不住又要開口,金鯉打斷了他,問:「敢問韓老爺,你對衛姨,是否仍有情?」

  「當然!少年夫妻老來伴,我跟瑤琴是一起從苦日子過來的,我心裡怎可能無她?」感覺到懷裡的女子眼淚似乎落得更多了,韓新安連忙加了句,「當然,我如今心裡又多了個依依……」

  「那就好!」金鯉又一次打斷韓新安,「既然對衛姨有情,你們和離的時候,將衛姨當初全部的嫁妝歸還,你應該沒異議吧?你們的第一筆生意本金也是衛姨出的,所以你們這些年的收益衛姨要拿大頭,你也沒異議吧?京城的鋪子是你在打理的,但那二十個石炭礦一直是衛姨操持的,所以,鋪子歸你,石炭礦歸衛姨,你沒異議吧?依依姑娘這麼年輕,韓大人年紀也不大,你們往後肯定還是會有孩子的,那麼你跟衛姨的兒子跟衛姨走,你沒異議吧?既然兒子跟了衛姨,他那部分家產也讓他一併帶走,你不會有異議吧?」

  一連串的問題將韓新安砸了個暈暈乎乎,花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看著衛瑤琴說:「所以,你今天來解憂閣,不是來尋挽回我的辦法,是來商量如何和離的?」

  此話說得還算有良心,如果他說出「是來爭家產」的,金鯉保不準會叫顧芽出手揍他。衛瑤琴答得很乾脆:「是!你說你心裡放不下依依姑娘,我成全你們。不用委屈她。小鯉已經把我所有的想法說出來了,你就說應還是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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