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毒心蕭孫
「在私底下你查過是誰想讓你死么?」蘇唐問道。
「我一個人能查出什麼?」何平露出苦笑。
「等藏書閣的事情忙完,你去天機樓吧,金大先生應該有點眉目了。」蘇唐道。
「是,師尊。」何平急忙應道。
「何平,你修行的是什麼靈訣?」蘇唐道。
何平略微頓了頓,開口回道:「是逍遙訣,傳至無憂谷。」
「無憂谷啊……」蘇唐沉吟起來。
「無憂谷的逍遙訣有四本,分別是光、暗、殺、生。」何平道:「通常無憂谷的弟子只能修行一本,天賦最好的,可以修行兩本,再多就不行了,因為靈脈的運轉有衝突,修行三本,只會自廢修行。」
「你修行的是哪一本?」蘇唐問道。
「是殺訣。」何平道:「也應該是無憂谷的絕本了。」
「哦?」
在蘇唐與何平聊天的時候,賀遠征已經走在了街上,他身後跟著一位面貌嬌媚、侍女打扮的女子。
走著走著,賀遠征邁步拐入旁邊的一間布店,那侍女急忙跟上,布店門口有一個賣糖晶的小販引起了那侍女的注意,小販還是有些手藝的,透明的糖晶里不是裹著鮮艷的果子,就是包著顏色各異的花瓣,百餘粒糖晶鋪成一片,象一顆顆珠寶,看起來美輪美奐。
那侍女偷眼瞥向賀遠征的背影。隨後吐了吐舌頭,悄悄走向賣糖晶的小販。
就在這時,一個瘦削的身影擋在了前方,那人對賣糖晶的小販說道:「兄弟,借問一下。王記首飾店怎麼走?」
「往前走。」賣糖晶的小販直起腰,用手指點著:「就在那輛馬車跑過的地方,大紅色的門,那家就是。」
那人向賣糖晶的小販所點的方向看了看,又問道:「是左邊還是右邊?」
「哎呀,都告訴你紅色的門了……左邊左邊,是左邊。」賣糖晶的小販有些不耐煩了。隨後向那侍女陪出笑臉:「姑娘。要買糖晶么?」
「多謝了。」那人點了點頭,隨後緩步向前走去。
「給我包上幾塊糖晶,要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那侍女指點道。
「好嘞。」賣糖晶的小販很高興的應了一聲。
在小販包糖晶的時候,那侍女無意間轉過頭,向那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後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其實,賣糖晶的小販指點得很精確了。現在的時間,沿街的店鋪都開了門,而那個地方只有兩個店鋪分立在街道兩側,一間店鋪的大門是紅色的,另一間店鋪的大人是綠色的,一眼就能看得分明,何必再問是左邊還是右邊?
下一刻,那侍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縷銳芒,隨後她若無其事的把頭轉了回來。
「姑娘。都包好了。」賣糖晶的小販笑嘻嘻的說道:「一共三枚銅幣。」
「哦。」那侍女伸手接過紙包,伸手在腰間摸了摸,訝然道:「哎呀……忘了帶錢……」
「姑娘你這就不對了!」賣糖晶的小販臉色變得緊張了,探手想要把紙包搶回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小氣?」那侍女不高興的噘起嘴:「我家少爺就在裡面,等出來自然給你錢,才幾個銅幣罷了……」
「我說姑娘,你是不知道物價漲得多厲害!」賣糖晶的小販苦笑道:「要不是祖上給我留下一間院子。我都要活不起了,才幾個銅幣?這幾個銅幣就是我一天的飯錢了!」
就在說話間,賀遠征抓著一卷布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站在攤位前的侍女,笑道:「這是給小璐買的?」
「是呀。」那侍女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神色說道:「少爺,我忘了帶錢……」
「你是沒帶錢還是沒錢了?」賀遠征搖頭嘆道:「容姐給你的月例不是很高的么?」
「哎呀,少爺您就借我一點嘛,等小璐安定下來、不再怕生了,我可以出去接任務,現在借的,到時候我百倍……不,千倍還給您還不行?!」
「錢倒是小事。」賀遠征道:「可你對容姐說,你最會侍候人了……我家的侍女如果象你這樣,肯定要被打屁股的。」
「那您就打唄。」那侍女怯怯的低下頭。
「咳……」賀遠征愣了一下,隨後發出乾咳聲,隨後掏出一枚金幣,扔給賣糖晶的小販,隨後道:「走吧。」
賣糖晶的小販接過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枚金幣,而且賀遠征也沒有等著找錢的意思,舉步向前走去,賣糖晶的小販當即欣喜若狂,他知道,這肯定是從千奇峰上下來的大少爺,今日真是福星高照了!
不過,賣糖晶的小販高興得早了一點,那侍女一掌拍下來,兇巴巴的喝道:「愣著做什麼?找錢!」
「啊?」賣糖晶的小販吃了一驚,獃獃的看著面前的侍女,人家正主都不要了,你算幹什麼的?!當然,他只是在心裡想想,並不敢說出來。
「不想找是吧?裝傻是吧?」那侍女喝道,隨後她抓起攤布的角,三下兩下裹成一個大包,接著把大包扔到自己肩膀上:「想占我的便宜?門都沒有……」說完很傲氣的轉過身,向賀遠征的背影追去。
「你……你你你……」賣糖晶的小販哭喪著臉追了幾步,又放棄了,既然那少年是千奇峰的人,女孩也應該是,他不敢追,再說百餘粒糖晶,總價差不多是一個金幣,他沒算吃虧。
賀遠征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他有些無奈,等那侍女追上來后,輕聲道:「何必難為他們?他們也不容易。」
那侍女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能活著……誰又容易呢?」
走過那間王記首飾店時,那侍女的腳步略微慢了慢,向里掃了一眼,隨後又向前走去。等他們的身影走出老遠,一個人從首飾店的門內探出來,那人用平靜的目光的看了看侍女的背影,又退了回去。
千奇峰上,蘇唐和何平正在沿著小徑漫步。
「我不知道當時在無憂谷發生了什麼,爹娘也從沒和我說起過。」何平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只知道,修行殺訣的幾個前輩都死了。我爹娘應該是最後掌握殺訣的修行者了。」
「如果是這樣……你小時候的那場火災。也應該有些內幕吧?」蘇唐輕聲道。
「師尊所料沒差。」提起往事,何平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我一直不相信,家裡會莫名其妙著火,而且那種火勢,我絕對逃不過去的,但第二天清醒時,卻發現自己躺在街邊!」
「你是說放火的人故意救了你?」蘇唐問道。
「嗯。他們想要的,就是殺本逍遙訣。」何平道:「我知道爹娘把逍遙訣藏在那裡,也知道修行了逍遙訣,我才會變強、才有希望報仇,但我更知道,他們一定在暗處盯著我,所以我苦苦忍耐了三年,那三年裡,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欺凌,我都沒有去把逍遙訣找出來。直到最後,我相信他們的耐心都被耗光了,或許早就離開了暗月城,畢竟只是逍遙訣的殺本,又不是什麼神訣,沒必要費那麼大精力。」
「在一天夜裡,我偷偷找出逍遙訣。記下后把原本焚毀。」何平續道:「然後我就開始修行了,最初時,我先後加入了幾個武士小隊,可能是我疑心太重的緣故,總感覺好像有人故意接近我,我分不清誰是真正和我投緣,誰是另懷心機,最後索性獨自一個人了。」
「你能把這些過往秘辛告訴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蘇唐輕聲道。
何平默然,對他來說,這不止是選擇,也是一場賭博。
「溯本追源,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可能只有去了無憂谷,才能弄得清楚了。」蘇唐道:「半年內,我恐怕走不開,半年後,我會到無憂谷走一趟的。」
「師尊千萬小心,無憂谷里的水深得很。」何平急忙道。
「無妨。」蘇唐笑了笑,何平合盤托出,做師父的,自然要為弟子討一個公道,也是因為何平先一步敞開心扉,讓他們的師徒之緣隨之深了一些。
就在這時,顧隨風迎面走來,他身後跟著七八個男女童子,說說笑笑的,顯得很熱鬧。
不過,其中一個小女孩看到蘇唐后,臉色大變,身形也僵硬在那裡,不敢繼續向前走了。
蘇唐認出了那小女孩,神情變得嚴肅,隨後喝道:「看什麼看?!」
別的小孩子倒好說,只是被嚇得噤若寒蟬,那小女孩卻放聲大哭。
「先生,你是不是太過無聊了?」顧隨風嘆道。
小徑的另一端,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小璐?小璐你怎麼了?!」
隨著靈力波動的爆發,一條人影從空中落下,正是一直跟著賀遠征的侍女,她看了看蘇唐,又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臉色有些發白,她不清楚自己的妹妹哪裡惹到了蘇唐。
「姐姐,你走呀!大惡人在這裡!!你快走呀……」那小女孩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張開雙臂,擋住了蘇唐的路。
那侍女顯得有些黯然,走?偌大一座暗月城都是人家的,談何容易!
「先生?!」顧隨風提高了嗓門,在他所收的葯童中,小璐是最聰明的,頗得他喜愛,眼看著蘇唐欺負人,他當然不滿了。
「先生,你在做什麼?」賀遠征的聲音遠遠傳來。
兩位長老都面帶不愉,蘇唐感受到了壓力,轉而一笑,對那小女孩輕聲道:「小璐,我們兩個和好吧,行不行?」
和好?那小女孩呆了呆,這兩個字是可以理解的,她和小夥伴們吵過架,和好之後,又會做成朋友。
「以後呢,我不欺負你了。你也不許欺負我,我們兩個做好朋友。」蘇唐笑嘻嘻的說道。
小女孩的眼睛使勁的眨呀眨,她知道大惡人是很厲害的,下意識里想答應,可又怕自己上當受騙。回過頭看向那侍女。
那侍女急忙點頭,小女孩抹了把眼睛,隨後伸出小指,脆生生的叫道:「拉鉤!」
「拉鉤就拉鉤。」蘇唐也伸出小指。
那侍女鬆了口氣,湊過來把肩上的包裹解下,遞到那小女孩面前:「小璐,看姐姐給你帶什麼來了?」
「哇……」正和蘇唐拉鉤的小女孩看到琳琅滿目的糖晶。立即笑開了花。到底是小孩子,眼淚還掛在腮幫上,轉眼又笑得這般快樂。如果再懂些事,是笑不出來的,糖晶的誘惑力絕對比不上蘇唐當初帶給她的恐怖。
下一刻,小女孩抓起滿把糖晶,笑著向自己的夥伴們跑去。她立即成了孩子們的中心。
「謝謝小純姐,謝謝小璐姐……」孩子們一邊七嘴八舌的叫著,一邊開心的分著糖晶。
「賀小哥,你看是不是應該給先生找些事情做了?」顧隨風道。
「同意。」賀遠征習慣了用投票方式表決,就算蘇唐是宗主,也不能一言蔽天,該體現出長老們的集體權力了。
「我才回來幾天啊……」蘇唐道。
這時,那侍女突然道:「先生,我在山下看到了一個人,讓我想起了一位前輩。」
「誰?」蘇唐一愣。因為那侍女的神色很凝重。
「蕭孫,出身於鐵馬驚雷蕭的蕭家。」那侍女說道。
「那老小子,真便宜他了……」蘇唐喃喃的說道,那侍女提到蕭家,讓蘇唐突然想起了蕭不悔,現在蕭不悔還在飛鹿城聞香那裡,因為當時的事情太多太急。又遇到了司空錯,以至於他忘記了通知蕭不悔,讓蕭不悔趕往驚濤城。
「先生,便宜誰了?」那侍女愕然道。
「沒事,你繼續說。」蘇唐道。
「蕭孫是蕭家的外房子弟,雖然天賦聰穎,但一直沒有得到蕭家的重視,加上身有暗疾,屢屢遭受同伴的戲弄和嘲諷。」
「蕭孫?你說的是毒心蕭孫?」賀遠征插道:「他有什麼暗疾?」
「就是他。」那侍女點了點頭:「他好像分不清顏色,在修行上沒多大影響,可蕭家別的弟子總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戲弄他,譬如說,先給他幾顆熟透的甜杏,然後再給他青杏,他根本分不出來,還有,用綠色和紅色的布條給他做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他也看不出來,還穿著到處走動,象一個小丑。」
「雖然這些小玩笑無傷大雅,但一次次的捉弄,在蕭孫心中埋下了禍患的種子。」顧隨風接道,顯然他也聽說這些事,在千奇峰幾個長老中,他和童飛的實力是最差的,勝在博聞強記方面,有機會自是不會錯過,而且,他的用辭一聽就比那侍女深刻得多:「在兩次家族****中,他屢屢重創嫡系子弟,苦苦修行、大出風頭,用意自然是想贏得家族的重視,可惜,事實卻與他的願望背道而馳,等到他終於踏破生死玄關、步入大祖之境后,禍患爆發了。」
「晉陞大祖可是一件大喜事,應該八方來賀才對,可那蕭孫晉陞為大祖后,蕭家居然為他起了一個頗具侮辱意義的祖號。」顧隨風道。
「是什麼?」蘇唐好奇的問道。
「盲祖。」顧隨風嘆道。
「這……畢竟是大祖啊!蕭家怎麼會如此胡鬧?!」蘇唐道。
「不能只怪一方。」顧隨風道:「至少有五個蕭家的嫡系子弟,因為被蕭孫重創,不是廢了修行,就是再無法寸進,蕭家的家主又怎麼會給蕭孫好臉色?」
蘇唐搖頭嘆氣,如果真象顧隨風說得這樣,確實不能只怪一方,都是蕭家人,何必下那麼重的毒手?
「而蕭孫的忍耐也到了極限。」顧隨風道:「他本以為,自己晉陞為大祖,就能象家裡其他長老那樣,擁有自己的府邸,還能收幾個弟子,脫離少年時的貧苦,越走越高,可是……盲祖……這個祖號傳出去,他必然成為天下笑柄,誰會尊重這樣一位大祖呢?」
「蕭孫大鬧了一番,然後打出蕭家,其實,蕭家的做法也過了,稍微讓一些,雖然蕭孫已經出走,以後也未必沒有挽回的機會,但蕭家派人抓住了蕭孫的父母和弟弟,以蕭孫違背家規為名,剝奪他們的家籍,又把他們趕了出去。」顧隨風道:「蕭孫的父母替蕭孫承受家法,都被打得遍體鱗傷,加上悶氣,又流離失所,先後病逝,蕭孫聽到消息后趕回去,只救下了一個弟弟,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等他再次出現時,性情已然大變。」
「能被稱為毒心……他的所作所為已可想而知了,蕭孫出現在暗月城,絕不是好事!」顧隨風看向那侍女:「你確定是他?」
「就是他。」那侍女道。
「你看到他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賀遠征道。
「當時我只是感覺有些疑惑,後來越想越不對勁。」那侍女道。
「他現在在哪裡?」蘇唐問道。
「如果我們動作夠快的話,他應該還在南街的王記首飾店。」那侍女道。
「走。」蘇唐輕聲道:「我去會一會那位毒心蕭孫。」
「我也去。」賀遠征說道。(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