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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三章 誅奇(二)

  正午,蘇唐的身形出現在常山城中,也算是故地重遊了,雖然他在常山縣混的日子並不是很長,但這裡的經歷對他的修行路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至少,在面對著強大的勢力時,他並沒有放棄心中的那份堅持,如果那一次他放棄了、低頭了,雖然可以繼續在常山城生活下去,但再難保持什麼立場,今後只會成為一個隨波逐流的可憐蟲,根本不可能變得現在這般強大。 

  當世的大修行者,都有自己的堅持和立場,因為驕傲,因為不放棄,他們才有可能越走越高。 

  蘇唐在長街上漫步著,他依然是那麼的邋遢,從外形上看,就是一個落魄到了極點的流浪武士,但他散發出的氣息,卻可以用浩瀚磅礴來形容,所過之處,行人們如受驚的鳥獸般四下散開。 

  蘇唐並不在意自己引發了什麼,走著、看著、回憶著、微笑著,他的心態,象一個真正的成年人,在遊覽遍布童真記憶的地方。 

  慢慢的,蘇唐接近了妙道閣的原址,那裡有一座氣宇非常的高樓,看起來比原來的妙道閣壯觀得多,樓前有塊石碑,上面寫著三個跳脫飛揚的大字,得意樓。 

  蘇唐輕輕吁出一口氣,向得意樓走去,得意樓前站著十幾個武士,穿著式樣一致的武士服,他們都在用緊張的目光盯著蘇唐。 

  蘇唐越走越近。此刻,本應該有人站出來阻攔蘇唐的,但那些武士都呆立在原地,還有幾個悄悄向後退了幾步,其實蘇唐並沒有運轉靈脈。也沒有靈力波動,直視蘇唐的人,才會被蘇唐散發出的氣息所懾,而樓中的人,依然在暢飲著、叫嚷著,壓根沒有意識到外界的變化。 

  一個中年武士快步從樓中走出來,旋即看到蘇唐。他先是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接著露出狐疑之色,片刻,怯怯的問道:「您是……蘇先生?」 

  「這得意樓的大先生是哪家的?」蘇唐不答反問。 

  「是……是程家的大少。」那中年武士低聲回道,他的神色很複雜,一方面,蘇唐等於是常山縣的通緝犯,夏家到現在也沒有放棄追查蘇唐的下落;另一方面。蘇唐是原來的東家,當初蘇唐犯事,燒了妙道閣之後逃之夭夭,後來程家的人出面,建了得意樓,他也算改換門庭了,如果掀開蘇唐的真實身份,喝令眾武士出手擒拿,他失了義氣!故作不見,如果夏家人聽說蘇唐回來了。查下來,他肯定會倒霉。還有,蘇唐現在的氣息太恐怖了,似乎比常山縣那些大人物們都要可怕,更讓他進退兩難。 

  「裡面這麼熱鬧啊。」蘇唐道。 

  「今天程大先生宴請了鐵家和白家的人。」那中年武士道:「先生您也應該知道的,鐵家和白家一直不太對付,前些天。在黑森林裡又打了一場,程大先生想替他們說合說合,都是同根之人,沒必要鬧得這樣緊張。」 

  「鐵家和白家的人都來了?」蘇唐問道。 

  「程大先生說話,他們自然是要給面子的,呵呵呵……」那中年武士笑道。 

  「正好,也省得我去找人了。」蘇唐邁步向樓中走去。 

  「先生……」那中年武士急忙跨前一步,擋住了蘇唐的路,常山縣的大佬們正在談事情,蘇唐這樣進去可不太好,而且,蘇唐是罪犯,想進去容易,想出來就難了,常山縣的大佬們受多了夏家的閑氣,非常痛恨逃之夭夭的蘇唐,知道蘇唐的身份,肯定會出手,他也是為蘇唐好。 

  蘇唐側頭看向那中年武士,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散發出的壓力,讓那中年武士額前滲出了冷汗,臉色也變得僵硬了,片刻,默默退在了一邊。 

  蘇唐邁步上了樓,樓上的叫嚷聲越來越清晰了,有幾個武士守在樓梯口,滿臉羨艷,如聆聽聖諭一般聽著幾位大佬們在高談闊論,突然感覺到有人從下面走上來,低頭看到蘇唐,其中一個武士皺起眉,低聲喝道:「幹什麼的?這裡不是……」 

  話沒說完,他再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蘇唐在緩緩往上走,他每跨出一步,木質的樓梯被踏中的地方,便會出現無數裂痕,裂痕越來越多,旋即開始崩塌。 

  嚴格的說,蘇唐在踏空而行,他走到哪裡,哪裡的樓梯便會化做粉碎,而他所散發的森森殺氣,幾乎讓樓梯口那幾個武士的身體當場凍結。 

  蘇唐想起了黑森林,也想起了鐵滄瀾那一記耳光,如果……如果不是湊巧和遠古命運之樹的神魂融合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 

  其實蘇唐的心胸是很大度的,鐵滄瀾差一點殺了他,他見死不救,也算報了仇,所以到了常山縣之後,他沒想過去報復鐵家,但現在又添了新恨,再想起過往,鐵家的命運,就在這一刻被決定了。 

  「什麼人?敢在這裡放肆?!」 

  「大膽!」 

  感應到蘇唐的靈力波動,樓上傳來喝罵聲,但在下一刻,蘇唐的靈力波動開始快速膨脹著,似乎沒有止境、不受任何限制,瞬間便達到了一種恐怖的高度,那些喝罵聲,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終於,蘇唐踏上二樓,他的視線,淡漠的在酒席間掃過。 

  幾個穿著很華貴的人先後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面色蒼白,獃獃的看向蘇唐,他們想說話,但又不敢胡亂開口,擔心惹禍上身。 

  蘇唐釋放出的靈力波動太強橫了,廳中的桌椅、窗欞受到空氣震蕩的擠壓,都在微微顫抖著,尤其是裝著酒水的酒杯,更為明顯。 

  蘇唐走上來一句話沒有。便散發出靈力波動,明顯帶著敵意。 

  「誰是白家的人?」蘇唐淡淡說道。 

  席中一個年紀在三十左右的壯年人愣了愣,隨後看向左側,接著,諸位賓客的視線也跟著轉了過來。有憂心忡忡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欣喜若狂的,蘇唐上來就問白家,肯定是要找白家人的麻煩了。 

  那是一個垂垂老者,估計已有六、七十歲了,在眾人的視線中。他的臉頰上升起兩抹不正常的酡紅。眼角在不停抽動著,他勉強向蘇唐躬了躬腰,隨後用沙啞的聲音回道:「老夫白恨秋,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白恨水是你什麼人?」蘇唐又問道。 

  「是老夫最小的胞弟。」那老者身體抖動得很厲害了:「不過,恨水在三年前失蹤,一直沒有回家,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他用最大的努力。試圖化解這場災難,白恨水失蹤了幾年,已是凶多吉少,有什麼仇怨,不應該由白家的人承擔。 

  「三年前,他救過我一次,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蘇唐輕聲道。 

  蘇唐說得是實話,如果不是白恨水出手,和鐵滄瀾拼得兩敗俱傷。鐵滄瀾絕不會放過他。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那白恨秋的身形大幅趔趄了一下,險些栽倒,由絕望到狂喜,他的心緒、神經都經歷了一個巨大的轉折,讓他差一點失去控制。 

  席間諸人,神色也變了。原來擔憂的,變成欣喜,而原來欣喜的,都顯得有些愣怔。 

  「大……大人,恨水他……」那白恨秋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死了。」蘇唐道:「當時我身受重創,無力救他。」 

  死得好……那白恨秋差點脫口喊出這三個字,倒不是他天性涼薄,人死不能復生,恨水的死亡,如果能讓一位大修行者欠下人情,那是真正的死得其所,換成他自己,肯定會欣然接受死亡,以此為家族換來最大的利益。 

  用直白的話說,白恨秋是很狂熱的,可以為了家族付出一切,所以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白真世、白真羽兩位老爺子身體可還好?」蘇唐問道。 

  「家父在一年前已經過世,真羽叔叔去黑森林歷練受了傷,一直卧床不起,多謝大人挂念了……」那白恨秋急忙回道,現在他完全相信了,這位大修行者和他的胞弟肯定是朋友,否則不應該知道這麼多。 

  蘇唐沉默片刻:「有沒有事情需要我幫忙的?」 

  「什麼?」那白恨秋有些不懂。 

  「我欠了白兄一個承諾,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出力,你儘管開口。」蘇唐道。 

  「我……」那白恨秋的身體又一次開始顫抖了,不過剛才是因為絕望,現在卻是因為過於興奮。 

  席間有幾個人驀然變得面如死灰,對他們來說,這位大修行者對白家的承諾,重逾山嶽,絕對可以讓常山縣的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程大先生?」蘇唐的視線轉到了居中的那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身上。 

  「在大人面前可不敢稱先生。」那壯年人畢恭畢敬的說道:「在下程牧笛,見過大人。」 

  「果然是你。」蘇唐露出微笑:「你還記得趙梁棟么?」 

  「趙……趙梁棟?」那壯年人呆了一呆,接著想起了蘇唐說的是誰,心中不由異常狐疑,以蘇唐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認得那種小人物? 

  「當初,是你指使趙梁棟來謀害我,那時候就應該找你算賬,可惜,我殺了紅夫人,被迫離開了常山縣,也讓你多活了幾年。」蘇唐輕聲道:「不過……現在算賬也不晚。」 

  「你……你是……」程牧笛嚇得汗毛倒豎,想起了一個幾天前他們還在談論的名字。 

  蘇唐並不介意留下自己的真實身份,今夜他就要帶著朱兒、可兒她們離開了,至於上京城夏家,不過是一個破落的修行世家,薛義說起過,滿打滿算,夏家只有兩個大祖級的修行者,他根本不擔心。 

  程牧笛猛地轉過身,向窗戶射去,可惜,他連宗師的門檻都沒有闖過去,動作在蘇唐眼裡慢得可憐。程牧笛一隻腿跨過窗框,另一隻腿還沒離開地面,一顆旋轉著的火球已經****而至,洞穿了程牧笛的身體。 

  轟……程牧笛化作熊熊燃燒的火人,嘶叫著撲倒在地。 

  「塵歸塵、土歸土。我留下的因果,總歸是要由我了結的。」蘇唐輕嘆道,隨後看向那白恨秋:「你想好了么?」 

  白恨秋本來還無法下定決心,此刻聽出蘇唐有遠行的意思,猛然咬了咬牙,吼叫道:「我要他們鐵家滿門滅絕!」 

  如果再貪婪一些,或許會捨不得把承諾用掉。但白恨秋的頭腦很清醒。如果蘇唐走了,他們可能再也看不到蘇唐,那個承諾也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不如索性把目標對準鐵家! 

  眼前這位大修行者居然是以前妙道閣的蘇先生,白恨秋無法想象,蘇唐是怎麼成長起來的,這種進境。足以傲視整個修行界了,但這些與他無關,蘇唐與程家有仇,如果再把鐵家毀掉,他們白家自然而然成了常山縣的主宰。 

  「好。」在鐵家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蘇唐微笑、點頭。 

  **** 

  魔神壇大光明湖畔,一座山谷上,大魔神花西爵皺著眉,喃喃的說道:「誅奇……好大的口氣,那賊婆娘應該要發狂了吧?」 

  花西爵身側。正站著蘇家當代家主,蘇帥,人如其名,蘇帥的相貌極為英俊,可以用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來形容,加上那溫暖的微笑,如果走入塵世。不知道會讓多少少女發狂。 

  「不止是司空錯要發狂,你也差不多啊。」蘇帥笑道。 

  「我?關我屁事……」後面那四個字,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習小茹的身形出現在院門口。 

  花西爵長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感到頭疼,習小茹的天賦、性情、能力都讓他無比滿意,唯一一個不好的地方是,怎麼就認識了那個叫蘇唐的傢伙?真真是遇人不淑!如果沒有蘇唐,他可以做主的,讓習小茹嫁給蘇家的嫡子蘇輕波,那樣該有多完美…… 

  「師祖。」習小茹很恭敬的說道,但對那蘇帥,習小茹卻象看不到一樣,置之不理。 

  「你要去千奇峰?」花西爵懶得繞圈子了,開門見山的問道。 

  「是的,望師祖成全。」習小茹道。 

  「我就不明白了!」氣急敗壞的花西爵嗓門變得很高:「那個蘇唐到底有什麼好的,能讓你這樣痴纏?!」 

  「因為我喜歡,在他身邊,天是藍的、水是清的、花是香的,這世上的一切,我都感覺到很美好。」習小茹淡淡說道:「他不在,我就感覺天地沒有了色彩。」 

  蘇帥的笑變成了苦笑,他知道習小茹這些話有明志的意思。 

  「如果我不讓你走呢?」花西爵陰測測的說道。 

  「你敢?!」一個聲音突兀的傳了過來,接著司空錯的身形在上空出現,飄落在院中。 

  「娘!」看到司空錯,習小茹露出了嬌嗔的笑意。 

  習小茹自幼失去雙親,被爺爺一手帶大,沒感觸過母愛,而司空錯的出現,填補了這份空白,最開始,司空錯讓她這麼叫,她心中很緊張,態度也非常謹慎,畢竟面對著的是以反覆無常、睚眥必報而出名的大魔神司空錯,她敢在師父和師祖面前耍小性子,在大魔神司空錯面前可不敢。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司空錯是真的把她當成女兒,心情自然也就放開了,雙方顯得越來越親近,當然,這也讓花西爵越來越眼紅,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孩子,竟然和自己的死對頭這般親昵,讓他情何以堪?! 

  「司空錯,我在教訓自己的徒孫,不用你來多嘴!」花西爵咬牙切齒的說道。 

  「茹兒是我家的媳婦,她要做什麼,也不用你來指手畫腳!」司空錯針鋒相對的說道。 

  「呵呵呵……司空錯,你就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花西爵道。 

  這是花西爵唯一的優勢,他是習小茹的師祖,而習小茹管司空錯叫娘,那麼他自然要比司空錯高了一輩。 

  「一百多歲的老不死了,逞口舌之能,有意思?」司空錯冷笑道:「花西爵,別怪我沒告訴你,如果你想讓茹兒恨你一輩子,你就攔著她!」 

  花西爵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卻作聲不得,關鍵還是在『唯一』兩個字上,他找了幾十年,才找到這樣一個能傳承自己衣缽的弟子,習小茹的各種資質和性情讓他滿意到了極點,他一直捨不得教訓。而且他知道習小茹的性子,如果強行攔著,什麼後果都可能發生,習小茹甚至可能強行拔刀,從這裡開始往外殺,他能強行禁錮習小茹,卻無法阻止習小茹運轉魔煞,最後魔煞必將破體。 

  「師祖,娘……」習小茹嘆道,其實不止花西爵頭疼,她也頭疼,一個是傳授她修行的師祖,一個自認是她婆母,她總是被夾在中間,兩頭為難。 

  「罷了罷了……」花西爵無奈的揮了揮手。 

  「聽說,長生宗的京升雲去了蓬山。」蘇帥突然道:「這一次長生宗大舉南下,恐怕要生出無數禍端啊。」 

  「我只怕他們不來!」司空錯不屑的說道。 

  「司空大人,此事還得多多思量,萬一蓬山七位聖座都打了招呼……」 

  「你以為京升雲有那麼大的臉面?呵呵……」司空錯笑了起來。 

  (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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