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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五章 左使

  蘇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腰間,那一杖只是擦著他的衣服刺過來,裹挾的勁風竟然撕開了他的肌膚,留下一條深達寸許的傷口。司空錯說得果然沒錯,大尊級修行者之間的戰鬥總是異常殘酷,因為大尊的殺傷力已經接近聖境修行者了,但防禦能力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麼,誰先疏忽、誰先失誤,誰就可能要敗北,再無機會翻盤。 

  而達到聖境的修行者,已完成了用神念淬體的過程,念由心生,變化萬千,這時候便昭顯出一種返璞歸真、大道同一的趨勢,他們的領域也變得猶如實質,但領域所籠罩的範圍會大幅縮小。 

  兩個實力相當的聖境級修行者爆發戰鬥,其中一個就算一動不動,只靠領域來抵擋,也差不多可以支撐住七、八次攻擊,想打破對方的領域是非常困難的。 

  不過,聖境級修行者也有害怕的時候,譬如說,遇到了上古神念的襲擊,或者,遇到了賀蘭空相那樣的巔峰期聖境修行者。 

  聖境走到巔峰,攻擊力會變得異乎尋常的恐怖,所以當初的司空錯只支撐幾個回合,便立即認輸了,幸好賀蘭空相來魔神壇只是為了修行,不是為了殺戮,而花西爵卻選擇了死戰到底,最後差一點變成了廢人。 

  蘇唐是能舉一反三的,他馬上想到,一些習練特殊靈訣的修行者,會隨著境界的不同。造成實力的大幅波動。 

  最好的例子就是薛義了,薛義修行的是霸訣,霸體、霸氣、霸拳三訣合一,在大宗師階段,薛義的表現並不是很好。可一旦晉陞為大尊,薛義的霸訣可以彌補大尊級修行者普遍存在的缺陷,攻如狂風,守如磐石,在大尊級的修行者當中,幾乎可算是無敵的存在了。 

  當時的司空錯聽到『霸訣』兩個字,先皺了皺眉。隨後也認同了蘇唐的推理。 

  蘇唐緩步走到那黑袍老者身邊。那黑袍老者依然呆立不動,手中的大杖遙遙指向前方,擺著將要發起攻擊的架勢。 

  蘇唐圍著那黑袍老者轉了兩圈,用指尖在那黑袍老者的額頭輕輕彈了彈,居然是血肉之軀,而且,他感覺到了體溫。 

  蘇唐皺起眉。轉到那黑袍老者前方,凝視著對方的雙瞳,那黑袍老者有緩慢的呼吸,血脈也在微微微微跳動,不過,他的雙瞳卻沒有任何生機,就像是用琉璃製作的義眼。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蘇唐沉吟片刻,隨後走到那侍女的屍體傍,俯下身翻找著。 

  這位無名的大尊,出來得很倉促。身上沒帶什麼東西,當然,只要佔住了莫干山,該有的東西一樣都跑不了。 

  蘇唐發出了信號,片刻,主峰四周響起了喊殺聲,七月的修行者聽到撤退的號令。正往山外逃,與方以哲、聞香的人撞在一處,戰鬥立即爆發。 

  不過,七月的修行者無心戀戰,首領已決定放棄莫干山,肯定是來了惹不起的強敵,而方以哲和聞香就是來搶掠殺戮的,鬥志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這時,蘇唐從那不知名的大尊身上扯下一塊布,又用她的血寫了幾行字,綁在那黑袍老者的脖頸上,隨後飄離莫干山的主峰,向一個方向追了下去。 

  袁海龍和洪牛的死,讓蘇唐立志要毀了往生殿,只殺掉一個七月七,意義不大,所以蘇唐故意放那個中年人離開,全為了順藤摸瓜。 

  那中年人全速在空中飛射,一口氣飛出四百餘里開外,最後落在河邊的一處大院中。 

  蘇唐一直在後方跟著,當那中年人落入大院后,蘇唐也落在河邊,此處距離那座大院差不多在二十餘里開外,就算他全力釋放氣息,對方也沒辦法感應到他所散發出的靈力波動。 

  那中年人剛剛落下,便有兩個人迎了出來,看到那中年人,一起躬身施禮。 

  那中年人點點頭,轉身要往偏院走,突然看到一個面容清癯、穿著黃色麻布衣的老者從偏院中走出了出來,他愣了愣,旋即彎下腰,用驚訝的聲音說道:「北單見過左使,您老人家怎麼到這裡來了?」 

  「星象生異,這天下恐怕要有一場大浩劫了。」那老者輕聲說道:「總殿有令,各處月首都要放下手中的事情,馬上返回往生殿。」 

  「您老何必親自來呢?隨便讓個人通知一聲就可以了。」那中年人說道。 

  「隨便?」那老者輕嘆一聲:「上兩個月,從總殿出來的使者,幾乎有半數都被人截殺了,信鴿也失蹤了不少,恐怕……已經有人盯上我們了。」 

  「使者被截殺?」那中年人悚然動容:「那豈不是說……他們已經知道往生殿的位置了?他們到底是誰?」 

  「應該是猜到了一些,但不敢冒險輕進,再不然……就是我們內部出了姦細,或者兼而有之。」那老者道:「總殿還無法出關,大家猜測,可能是司空錯在報復,唉……那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女人啊,上一次我就和司空太上說過,最好不要去惹她,但司空太上糾結過往,放不下啊……」 

  「總殿怎麼還無法出關?」那中年人又問道:「司空太上不是說肯定能煉成那爐丹么?」 

  「丹是煉成了,但總殿沉睡得太久太久,生機幾近斷絕,所以還得休養一段時間。」那老者道。 

  「煉成了就好。」那中年人長長吁出一口氣:「只是司空錯?她有這麼大的能耐?!」 

  「司空錯恐怕和蓬山那位聯手了。」那老者道:「薛家自不用說,鐵馬驚雷蕭家突然倒向了賀蘭,司空錯又有南家為助力。這一次恐怕是不太容易對付了。」 

  「只要總殿出關,他們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而已!」那中年人冷笑道。 

  「呵呵,你……」那老者話沒說完,臉色突然大變,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 

  「左使。您老……怎麼了?」那中年人愕然問道。 

  「沒事。」那老者搖了搖頭,隨後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怪我無能……」那中年人露出苦笑:「莫干山應該是保不住了。」 

  「什麼?」那老者愣住了。 

  那中年人便把蘇唐打上莫干山的經過一五一十講了一邊,也講了大批修行者圍住莫干山的場面,最後道:「左使,藍語靈加入我們往生殿的時間已經五年了,但……我感覺始終與我們有些隔閡,不願出力死戰。」 

  「她沒有跟你一起來?」那老者問道。 

  「她應該是去陽明湖了。」那中年人說道。 

  「小色呢?」那老者又問道。 

  「我讓她拖住魔裝武士。應該要比我晚一些。」那中年人說道。 

  那老者沉默良久。突然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現在就走,去五月洞等我。」 

  「現在?左使,我一口氣趕到這裡,總得稍微歇息一下啊。」那中年人顯得非常吃驚。 

  首先,他已經提到了魔裝武士,對方應該非常感興趣才對。多少也要問一些東西,可是,對方什麼都沒說,直接讓他離開。還有,他一口氣趕到這裡,靈力耗費極大,怎麼也得讓他休息一段時間,這樣太不近人情了。 

  難道說……對方要把莫干山失守的事情,歸罪到他身上? 

  但,儘可能保存自己的實力。這是總殿當初下達的命令。 

  倒不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高,只要他還活著,用上幾年的時間,他完全可以再建一個七月出來,死了什麼都沒了。 

  何況,這一次的敵人是任禦寇的繼承者、魔裝武士,又是蓄謀的行動。非戰之罪,他選擇撤退是正確的。 

  「對,就是現在走!」那老者道,隨後用手指向左側:「往那邊走,有人在等你!」 

  那中年人狐疑的向左側看了看,他內心是不情願的,但對方在殿中的地位比他高,只能服從。 

  「好吧……」那中年人再次露出苦笑,隨著縱身飄上半空。 

  異變發生了,就在那中年人縱身而起的瞬間,老者突然伸手,一叢叢散發著黑色霧氣的蔓藤從地下生長出來,纏住了那中年人的雙手雙腳,黑色霧氣凝成一個球體,把那中年人裹在當中。 

  「左使,您這是何意?!」那中年人憤然吼道。 

  「噤聲!」那老者喝道,隨後慢慢飄到中年人身旁。 

  那中年人已經開始運轉靈脈了,只要對方再露出不對,他便會抵死反抗,只是,那老者似乎沒有惡意,面色凝重,用指尖慢慢探向他的後背。 

  片刻,那老者一點點把指尖縮了回來,他掌心中有一團霧氣在旋轉著,霧氣當中又有一點綠芒。 

  「取個信鴿來。」那老者轉身道。 

  很快,僕人拎著一隻鴿籠走了過來,裡面裝著一隻雪白的信鴿。 

  那老者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扔給那僕人,示意僕人把瓷瓶打開。 

  僕人把瓷瓶打開,倒出一顆藥丸,老者低聲道:「給信鴿喂下去。」 

  那僕人依命行事,把藥丸喂到信鴿的嘴中,只過了片刻,信鴿的雙瞳變得血紅,本來潔白的羽毛居然散發出淡淡的紅光,情緒也隨之變得暴躁了,在鴿籠中撞來撞去。 

  那老者甩動手腕,霧氣包裹著綠芒,正打在信鴿胸口,信鴿胸口處的羽毛似乎受到了污染一般,逐漸變得漆黑。 

  那老者拎起鴿籠,把籠門打開,信鴿立即從籠子里沖了出來,急速展動雙翅,飛向高空,幾息的時間后,信鴿已經變成了一隻小小的黑點。 

  那老者一招手,禁錮著中年人的藤條開始縮回到地下。 

  「左使,那是什麼?」那中年人不解的問道,他頭上滿是冷汗,剛才那一瞬間,他真以為對方是想讓他來承擔所有的罪責了。 

  「你不懂。」那老者搖了搖頭。隨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北單,你告訴我,侵襲莫干山的,真的是魔裝武士?」 

  「千真萬確!左使,您老信不過我?」那中年人道。 

  「不是信不過你。而是……太匪夷所思了!兩種極致的威能,怎麼可能在同一個人身上……莫非,還有人躲在暗處?!」那老者喃喃的說道。 

  「左使,您到底在說什麼?」那中年人越來越糊塗了。 

  「北單,你見過那魔裝武士出手吧?」那老者道。 

  「自然見過。」那中年人道:「小色說,現在的魔裝武士恐怕還沒有湊齊所有的魔裝構件,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機會。」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那老者的神色。 

  「可見過魔之翼?」那老者壓根不理會對方的話。自顧自的追問道。 

  「魔之翼……」那中年人頓了頓。隨後想起在蘇唐背後展開的巨大雙翼:「見過。」 

  「那就不行了……」那老者輕嘆道:「如果那魔裝武士真的能修復魔裝構件……除非是動用南家的槍陣,否則此天下再無人能困得住他了。」 

  「連您都不行?」那中年人呆住了。 

  「別說我,總殿都未必困得住他,除非是……」那老者想起了什麼,眼神閃爍不定。 

  「除非什麼?」那中年人追問道。 

  「算了,現在的星象太過詭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北單,跟著我回往生殿吧。」那老者嘆道。 

  遠方,蘇唐正站在河邊,一臉狐疑的看著前方,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就在那中年人縱身的瞬間,所感應到的畫面突然變得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但是,感應並沒有徹底消失。那中年人正在向遠方疾飛,只不過速度要慢了一些。 

  「這麼拚命趕路?為什麼……」蘇唐喃喃的說道,他擁有魔之翼,一口氣飛出四百餘里,都感到有些疲憊了,那中年人居然還在往前飛,就不怕靈氣損耗殆盡? 

  是繼續追蹤呢。還是去襲擊大院中那個老者?蘇唐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前者,中年人執禮甚恭,那老者說不定是個入聖級的頂尖大修行者,當然,如果那老者追過來,他倒是不怕的,靠著魔之翼沒有誰攔得住他,但如果發生近身纏鬥,他再想走,應該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蘇唐慢慢升起,環顧四周,在心中牢牢記下了周圍的地貌,以後找到司空錯那種級數的幫手,他還是要回來的。 

  下一刻,蘇唐縱身飛起,向感應傳來的方向飛去。 

  蘇唐本以為,再追個一、二百里,對方就會力竭,然後找個地方休息,但萬萬沒想到,這一口氣便追出了千餘里,一直到接近黎明,對方才停了下來。 

  蘇唐是筋疲力盡了,幸虧,對方的的速度不快,他在路上有休息的時間,否則,他真懷疑自己能不能支撐得下來。 

  對方突然變得這麼有韌性,蘇唐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多種假設,但後來又被自己推翻了。 

  譬如說,對方可能坐上了一種類似雲車一樣的交通工具,但速度過慢,和大修行者的速度差的太遠,簡直就是蝸牛,這樣的交通工具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蘇唐坐在一棵樹下,一邊閉目調息,一邊感應著那個人,那個人自從落下之後,再也沒動過。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到了中午,蘇唐終於忍不住了,沉吟片刻,縱身躍起在空中,向著前方飛去。 

  過了一會兒,蘇唐距離感應中的位置越來越近了,他故意把自己的氣息全部釋放出來,是想用自己的靈力波動把對方嚇跑,但是,對方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蘇唐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加快速度,飛到一座樹林上空,低頭觀察了片刻,身形垂直向下落去。 

  蘇唐撞開了枝葉,慢慢落在地面上,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感應中的地點就在這裡,但草叢除了一隻死鴿子外,什麼都沒有。 

  蘇唐側耳細聽了一會兒,邁步向前走去,走出幾十米余米遠,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他慢慢轉過頭,感應沒有錯,就在他的身後! 

  蘇唐緩步走了回去,站在死鴿子旁,環顧左右,肯定就是這裡了,但…… 

  終於,蘇唐的視線落在了死鴿子身上,接著慢慢俯下身,抓起了那隻死鴿子。 

  鴿子死去的時間很久了,感覺不到體溫,突然,蘇唐猛然瞪大眼睛,他看到了一點綠芒。 

  就在這時,鴿子胸前一團黑色翎毛砰地一聲炸開了,翎毛化作無數極小極小的黑點,向蘇唐撲來。 

  蘇唐本能的感應到恐怖危機,他立即張開領域,試圖把那些細小的黑點全部隔絕在外,不過,那些黑點擁有極其恐怖的穿透力和腐蝕力,完全無視他的領域,紛紛揚揚飄了進來。 

  蘇唐大驚,下一刻,他胸前突然綻放出無數道金光,令箭中蘊藏的上古神念,不受控制的湧出來,掃向那些黑點。 

  嗡……如果說那些黑點是一群群的蚊蟲,那麼令箭噴洒出的光幕就是最有效的殺蟲劑了,光幕掃過之後,黑點紛紛飄落下去。 

  緊接著,地上的草叢一片片變成了黑色,然後象活了一般,瘋狂的揮舞著猙獰的枝葉,但只是持續了幾秒鐘,枝葉又變得枯萎了,徹底失去生機。 

  「這到底是什麼?!」蘇唐驚駭莫名,幸好他懷中藏有君令,否則肯定會吃上一個大虧。(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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