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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月不知肉味

  廖立民看出了林放的遲疑。

  他很高興,覺得今天這一頓,請對了!

  「愣著幹嘛?嘗嘗!」

  「得嘞!」

  林放用湯匙舀了一勺,邊喝邊笑:「立民哥,讓您見笑了。窮苦人家出身,沒什麼見……」

  一口鮮湯入喉,清如水的米黃湯汁,惹得林放話聲為之一頓。

  誰能想到,這水樣的湯汁,平平無奇的外觀下竟然潛藏著山崩海嘯般的鮮香。

  所有的香氣點滴不露,匯聚在湯水之中潛藏。

  入口之後,在一瞬間引爆。

  雞的鮮,鴨的潤,肘子的醇,乾貝、火腿增添的風味。

  全都是為了烘托銀耳、粉絲一般的主材燕窩。

  這一口的鮮香軟嫩,吃出一個煙火塵世,天上人間!

  林放以自己頂級川菜大廚的水準,對這一碗湯菜全面品鑒之後,得出一個結論:

  這不起眼的一家小館子,竟是潛在民宅里的譚氏官府菜館!

  林放長出了口氣,苦笑著對廖立民道:「立民哥,這次被你害慘了!

  吃過這麼美味的譚氏清湯燕窩,我這嘴巴,怕是三個月都嘗不出味道了!」

  「哈哈哈哈……」

  廖立民忍不住大笑出聲:「還說沒見識!這不是吃出了來了嗎?

  以後這樣的話,休要再提!你是窮苦人家,我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是家裡的老爺子打鬼子的時候得過幾枚勳章,

  得了一個代表工農的幹部身份!

  想我泱泱華夏,上下五千前,誰家不曾出過蓋世英傑?

  現如今,我們都是同志,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

  可不能跟我見外!」

  聽了這話,林放心頭微微一動。

  廖立民隨口一提透露出來的信息,倒是印證了他早前的猜測。

  難怪郭鵬飛他們幾個早就跟廖立民認識的,隱隱以他為首。

  這是都知道廖家老爺子不簡單!

  林放念頭轉動間,隱隱感覺身後有股子敵意。

  他回頭一看,卻沒發現什麼,只是判斷出那人在生意人的那一桌。

  對方的敵意來的莫名其妙,也很快收斂,林放卻留了心。

  「立民哥,就沖你這番話,我得先敬您一杯!」

  林放起身來到廖立民身邊為他倒酒,就在對方試圖推拒的當兒,

  他按住了廖立民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小心隔牆有耳,只吃飯,不談事!」

  廖立民反應很快,猜到林放可能發現了什麼,卻也沒有聲張,

  配合的笑道:「只敬一杯可不行!得喝三杯!」

  「好,三杯就三杯!」

  林放坐下也不含糊,咣咣咣就是三杯下肚。

  廖立民陪了兩杯就扛不住了,他嘆道:「放子,你這酒量,絕了!

  我要是有你這個酒量,早先也就不會……算了,不說這些,吃菜!」

  隔牆有耳,氂牛的事不能聊,單位的事不能談。

  倆大老爺們也不能幹喝,兩人面面相覷一番之後,不約而同的提起了王亞茹。

  林放:「立民哥,嫂子那個妹妹……」

  廖立民:「放子,其實亞茹……」

  林放擔心廖立民誤會,趕緊解釋道:「立民哥,你別誤會!

  我不是對王亞茹有什麼想法,就是覺得她脾氣這麼倔,是不是把嫂子氣的不輕?」

  「嗐!」

  廖立民眼中閃爍著的八卦火焰熄滅,訴苦道:「你是不知道,你嫂子因為這件事,

  差不多都跟她表妹家都鬧翻了!以前兩家人經常走動,最近都不來往了。

  前面是我跟你嫂子發脾氣,最近可好,換成她天天跟我找茬!」

  「那不能吧?」

  林放詫異的道:「立民哥,嫂子看起來挺溫柔的呀!」

  「哎……說多了,都是淚啊!」

  廖立民舉杯跟林放碰了一個,一飲而盡:「你嫂子是不是溫柔那得分情況。

  最近我工作比較忙,有點冷落了她,這就天天給我甩臉色!」

  林放秒懂。

  所謂:「工作忙」、「要加班」之類的託詞,約等於「我有個朋友」。

  廖立民這是腰子不行了呀!

  林放故作懊惱的道:「可惜,我沒什麼門路搞到雪蛤,只有點虎骨酒!

  要不然,倒是能泡點雪蛤酒給嫂子補補,降降火氣。」

  「你有虎骨酒?」

  廖立民聽說林放有這好東西,嗓子都變調了。

  旋即,他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亢奮,連忙喝了杯酒壓了壓。

  這才低著嗓子道:「放子,能不能幫我搞點兒?正好,我有個朋友……」

  林放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看情況,廖立民的腰子損耗的有點夠嗆。

  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急切。

  「立民哥,自家兄弟,好說!」

  林放拍著胸脯道:「這樣,晚上我就給您送家去!」

  「其實也沒那麼著急……」

  廖立民假意推辭道:「晚幾天也沒關係的。」

  這話,林放也就聽聽就算,沒有當真。

  他執意道:「立民哥,我這人是個急性子,心裡裝不住事兒!

  要是晚上不給您送過去,我覺都睡不安穩,就這麼定了!」

  「那……好吧!」

  廖立民「推卻不過」,「勉強」答應了下來。

  只是他臉上如沐春風的喜色太過明顯,怕是都已經計劃好了晚上怎麼收拾王慧蘭。

  有道是:忍一時越想越氣,男人的尊嚴不容挑釁!

  今兒晚上,當廖立民的鄰居,怕是要遭罪了。

  兩人吃飽喝足,廖立民去會了賬。

  一共就兩個人吃飯,三個菜,一瓶酒,竟是花了廖立民42塊錢!

  比他在同春園請的一大桌子花的錢都多!

  林放見廖立民神色如常,也沒多問。

  只是騎出去一段距離,林放又感覺到了隱隱的敵意。

  他也沒回頭,等騎出衚衕口,提醒了廖立民一聲,一捏剎車,把自行車靠邊停下。

  林放貼著牆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衚衕盡頭一個人轉身。

  廖立民推車車子站在一旁臉帶疑惑:「放子,到底什麼情況?」

  林放搖頭道:「立民哥,我也不敢確定,可能是我多心了。

  您還記得咱們剛剛在那小館子里吃飯,後邊還坐了兩桌人嗎?」

  廖立民想了想,微微點頭道:「還算有點印象,怎麼了?」

  林放笑著道:「不知道咱們哪句話,惹人不高興了。那人跟了一截才回去。」

  「艹!」

  廖立民不高興的道:「我還當什麼事兒呢!走,咱們回頭找他們去!」

  林放一把拉住廖立民,心頭極為意外。

  他沒想到,廖立民居然還有這麼衝動的一面。

  林放苦笑著道:「立民哥,您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嗎?」

  「什麼身份重要嗎?」

  廖立民拍了拍林放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咱們可是勞動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家。

  他身份再硬,是能比你這個工人硬,還是比我這個三代農民硬?」

  林放對廖立民是服氣的。

  本來他還以為,就只有何雨柱足夠不要臉,總愛把三代僱農拿出來說事。

  今兒可算是遇到一個異曲同工的。

  林放只好道:「萬一,別人身上帶著傢伙呢?」

  別說對方,就連林放空間里都丟著兩把。

  連槍帶子彈,他全都檢查過,保養情況良好,開槍完全沒問題。

  保險起見,林放還用空間的輔助功能,做了一次全面拋光。

  現在那兩把盒子炮,比剛出廠的都好用。

  「有傢伙?你……你看到了?」

  廖立民臉色變的鄭重起來,對方身上要是帶著傢伙,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我沒看到。」

  林放搖頭道:「我只覺得對方不像好人,不能不妨。

  立民哥,您要是有關係,不如找人盯盯他們。

  我總覺得,興許能挖出點什麼來!」

  廖立民略一沉思,便果斷下了決定:「走,跟我去趟郵局!」 ……

  從郵局出來,林放就和廖立民分開。

  兩人再見面已經是晚上,林放提著兩瓶分裝的虎骨酒上門。

  裝成兩瓶是為了好看,用的都是半斤裝的小瓶。

  一壇虎骨陳酒,攏共也就5斤。

  算上給秦淮茹分去的那半斤,這就已經去了三分之一了。

  林放打定主意就送這一回,剩下的再也不送了!

  自釀酒還沒開始動手,虎骨新酒也沒開始泡。

  攏共就那麼點存貨。

  要是都給送出去,那可不成。

  他自己一口都還沒喝過呢!

  也怪小寡婦不爭氣,林放還沒喝酒呢,她就已經不成樣子,

  要是喝點虎骨酒,怕是真要鬧出人命來。

  林放這次上門,待遇不同以往,廖立民老早就在家屬院大門外迎著。

  門房見了,都睜大了眼睛,重新估量起了林放的身份。

  兩人一邊往院里走,林放一邊開玩笑道:「立民哥,你這也太隆重了!

  下次我再來找你,恐怕就不是我給門房遞煙,他要改成給我遞煙了!」

  「得了吧,你想啥好事兒呢?」

  廖立民白了林放一眼,道:「孫師傅摳著呢,我連他的煙屁股都撿不著,

  給你遞煙?等下輩子吧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林放心頭一動,問道:「立民哥,孫師傅什麼來頭,敢在您這院里橫?」

  「上過戰場,立過功的。」

  廖立民解釋道:「孫師傅也不是真摳門,他省下來的錢,全都拿去幫戰友家屬去了。

  他左肩受過傷,現在都還有彈片留在裡面。一到颳風下雨就難受的不行……

  要不是因為這個,以他的年紀,早就升上去了,真不用退下來!」

  林放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道:「那也用不著退下來當個門房吧?」

  廖立民點頭道:「本來回來是要軍轉乾的,他把名額讓給一個戰友了。

  這不,自己就只能在我們家屬院里幹個門房,媳婦都娶不上!」

  林放聽出廖立民這話里多少帶著點情緒,有在為孫師傅不值,也有點恨鐵不成鋼。

  哪怕孫師傅再怎麼想幫助戰友,他在幹部的崗位上,肯定比他當個門房能做的多的多。

  不經他人苦,何必勸人善。

  林放不知緣由,也就沒有輕易評價。

  兩人聊著聊著進了家門,林放才把兩瓶捆在一起的虎骨酒放下,廖立民就老實不客氣的給拿走藏了起來。

  廚房裡的王慧蘭聽到動靜,探頭出來正想罵人,一看林放也在,瞬間變出一副笑臉。

  「林放來了呀?這老廖,也不提前說一聲!」

  王慧蘭擦著手出來,趕緊幫林放泡茶:「放子,我可得說你兩句!

  你要是再不登門,我在這個家,都要待不下去了!

  你立民哥,簡直恨不得要休了我!」

  「那我可得說我哥幾句!」

  林放接過茶杯,果斷站在王慧蘭這邊:「能娶到嫂子這麼秀外慧中,勤儉持家,

  漂亮大方的好媳婦兒,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要我說,哥,你這事兒做的真是不對!」

  哪怕長得再好看的女人,一天聽人說八百遍她有多好看,還是願意聽。

  只要能跟漂亮這個詞沾邊,甭管誰誇,她都受用。

  區別不過是願不願意表現出來。

  「還是放子會說話!」

  王慧蘭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她道:「哪怕長得磕磣點,就沖你這張嘴,

  你也能討一房漂亮媳婦兒!我那個傻妹子,簡直是鬼迷心竅!」

  廖立民藏好虎骨酒,不動聲色的坐下,心中瘋狂冷笑。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且容著王慧蘭再囂張片刻。

  等再晚一點,燈一熄滅……

  王慧蘭應該會重新思考,她到底該是個什麼家庭地位!

  「好了,你們先說會兒話。」

  王慧蘭瞥了廖立民一眼,沒等到他的好話,臉色一淡,道:「我去廚房做飯。

  放子晚上留下,陪我喝上兩杯。」

  要擱往日,王慧蘭會說「陪你哥多喝兩杯」,今天可倒好,直接就成了「陪我喝兩杯」。

  林放忍不住望向廖立民,小聲問道:「哥,要不……我先走?」

  「用不著!」

  廖立民淡淡一笑,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她就鬧鬧脾氣,過了今晚就好了。」

  林放秒懂。

  虎骨酒在手,廖立民確實有這個底氣。

  畢竟,「我有一個朋友」,他腰子不太好。

  「放子,不說她了!」

  廖立民望向林放:「說說氂牛,到底怎麼回事!」

  林放也沒藏著掖著,直接把各種關節和盤托出。

  他道:「是這麼回事:我們廠副廠長劉峰請他戰友吃飯,拉著我湊個人頭。

  沒想到,他們喝多了,把氂牛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在旁邊想當做沒聽到也不行,就應承了兩頭……」

  「好小子!」

  廖立民笑罵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你還說給罐頭廠、供銷社送去?」

  「也不是不行。」

  林放攤手到:「可他們不要錢,只要糧食、要東西。

  罐頭廠、供銷社那邊,不是不答應嗎?」

  「30頭,這可不是個小數字……」

  「28頭。立民哥,我那2頭,你可不能給我颳走!」

  「你小子!」

  廖立民搖頭失笑:「行,你那兩頭我不管。

  不過你可得注意,這牛肉可不能出現在市面上!

  或者……我先給你留點時間?」

  「用不著!」

  林放得了氂牛是留著下崽用的,又不拿出去賣。

  他道:「立民哥,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不用管我這邊!」

  「得嘞!」

  廖立民點頭道:「這次我欠你的人情可欠大了!

  足足28頭牛,還不是黃牛,而是氂牛,全都可以拿去殺掉!

  除去供應市場一部分,領導們,也總算能吃頓好的補補身子!」

  林放一聽這話,頓時肅然起敬。

  就憑這覺悟,廖立民以後前途無量。

  他就沒想到這麼多。

  想想,當初楊廠長問他是要去小車班還是大車班,他選大車果然是對的!

  林放只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有餘力的情況下,再做點於國於民有益的事情。

  王慧蘭做家務還是很麻利的。

  不多會兒,就整治出了四菜一湯端上飯桌。

  一盤蒜苔炒臘肉,一盤油炸小雜魚,一盤清炒土豆絲,一盤油淋小青菜。

  最後是一大碗紫菜雞蛋湯。

  王慧蘭從屋裡提了兩瓶白酒出來,往桌上一頓,也不去管廖立民,

  直接拿了兩個三兩杯,分別給自己和林放倒滿酒。

  這酒杯看起來只比茶杯小那麼一點,王慧蘭提起杯子就要幹掉。

  林放趕緊攔住道:「嫂子,不急,不急,咱們慢慢喝!」

  另一邊,林放拚命給廖立民使眼色。

  王慧蘭明顯情緒不對,不把她給哄好了,晚上她能讓廖立民睡床底下。

  還想著靠虎骨酒把人睡服,那才真是想多了!

  廖立民這會兒理智重回高地,自然沒有不識抬舉的拱火。

  他道:「慧蘭,過幾天單位要進來一批牛肉。

  我尋思著,這牛骨頭熬湯聽說很補。

  你說,要不要給小叔家送上一些?

  我可是聽說小叔最近熬的厲害,身子骨都瘦了!」

  「給他們家送什麼送!要送你送!」

  王慧蘭嘴上說的厲害,語氣卻軟化了不少:「他不是挺得意他那個學生的嗎?

  當初也是他讓我給亞茹另找的,現在反悔了,支持他們兩個在一起。

  反倒是成了我的不是!我就多餘搞這麼一出!」

  「嗐!都是一家人,何必分那麼清楚?」

  廖立民勸道:「那到時候你在家自己吃,我過幾天給送過去,可能要吃了飯回來。」

  「愛回不回!」

  王慧蘭白了廖立民一眼,跟林放碰杯道:「放子,嫂子敬你一杯!

  慢慢喝,別急,隨意就好!」

  「得嘞,我聽嫂子的!」

  杯子倒的滿滿的,林放一口喝了能有半兩,就著菜壓了壓。

  王慧蘭的廚藝還算不錯的,家常菜也能料理的有模有樣。

  可那得看跟誰比。

  半下午的,吃了頓譚氏官府菜,雖說只有三道菜,最出彩的還是那道清湯燕窩。

  可就這麼一道,已經印在了林放的心坎上。

  晚上這頓飯,林放吃的難免有點沒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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