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扶桑之淚
景衡子追洪峰出了煉器房，身子一越輕易便擋住洪峰去路冷冷道:“將扶桑之淚交出來，老夫便饒你性命!”
洪峰淒慘一笑:“饒我性命?你真當我三歲小孩那麽好糊弄！我殺了你門中之人，你還會放過我?不過是怕我玉石俱焚，將扶桑之淚毀掉罷了！”
景衡子卻心平氣和道:“張賀隻是我派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師父罷了，死了他又有何妨?老夫一言九鼎，說不傷你性命便是不傷你性命，難道老夫堂堂一派掌門會食言於一個後生小輩嗎？”
洪峰聞言掙紮許久，最終還是將手伸入錦囊中，取出一個白玉瓶子丟給景衡子。
景衡子咧嘴一笑，正要伸手去接，那玉瓶突然就在空中破碎，一滴碧綠的液體滴落在石板上，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但已是廢了！
景衡子登時怒發衝冠大吼道:“你找死!”
“哼！本少就是死也不叫你這老怪物得逞!”
“那你就去死吧！”他仰天怒吼，凝聚起一股怒濤般洶湧可怕的靈氣風暴，其中夾雜著數不清的靈氣凝聚的長劍，轟隆隆地卷向洪峰，似是天雷降臨。
洪峰碎掉瓶子的那一刻便已做好死的準備，他躲不了，也不準備躲，就那麽認命地站在原地，甚至咬牙閉上了眼睛。
哪知那靈氣颶風卻在他十步之外，謔地一下如煙般消散，巨響也瞬間消失，周遭一瞬間靜得可怕。
耳中還嗡嗡作響，那可怕的靈氣颶風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屋頂上的北偌都是一愣，怎麽回事?
這時，一個沙啞慵懶的聲音緩緩傳來:“今晚好熱鬧啊！大半夜的大家不睡覺，都聚在這兒做什麽？”
一個頎長修挺的人影隨之出現在牆頭上，皎潔的月光襯得他俊逸的臉愈發豐朗，隻是嘴邊噙著的玩世不恭的微笑毀了原本可以很深沉很帥氣的形象。
景衡子躊躇片刻，還是稍稍一拜道:“原來是蒼爺！”
皇甫獵曲起一條腿，胳膊慵懶地搭在膝蓋上，姿態散漫:“景衡子是吧？一段時間不見，都要衝擊靈魂境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老人立刻說:“老夫惶恐。”
“隻是，大家好像都知道白金一帶都是我皇甫獵的地盤，你玉長派在這兒殺人是準備給我點臉色看嗎？”他笑眯眯地問著，很有些邪惡的味道。
景衡子抖了抖，很是低聲下氣道:“在下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滾!以後再讓我瞧見你玉長派的白袍子，本大爺就去拆了你們山門!”
“……是。”
準備許久的鑄劍，又是一晚上明爭暗鬥，結果不僅是一無所獲，折損了一名精英師父，還得罪了皇甫獵!
景衡子低著頭，狠狠剮了洪峰一眼，極不甘心地拂袖離去。
待景衡子一走，洪峰立刻朝皇甫獵一拜:“多謝蒼爺救命之恩!”
皇甫獵卻擺擺手說:“本大爺才沒嫌功夫救你，要是沒事，你也趕緊給我滾吧。”
洪峰又向他磕了三個響頭，方才離去。
雖不知皇甫獵是何時來的，但他肯定已經發現她了，於是北偌很有自知之明地跳下房去，乖乖站在院子裏。
隻是瞟到那被打碎的玉瓶時，北偌不禁一陣肉疼，雖然洪峰這麽做很有骨氣，但這樣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皇甫獵雙手枕在腦後，優哉遊哉地走向煉器房，北偌不敢怠慢，自覺地跟上去。
洪易的屍體還在原地橫陳著，煉器爐的爐火在他身下的血泊上不停跳動著。
有微弱的喘息聲，碧尾花豹倒在角落裏，腹部有一巨大創口一直不停向外淌血，但它的獸瞳散發著幽綠的光，森然的帶著它的怨氣與怒意。
皇甫獵倚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語氣隨意地命令道:“去殺了它，將晶核取出來。”
“為什麽？”北偌不解，雖然她不是什麽善良之輩，對一頭妖獸還是下得了手的，但此時此刻她並沒有殺它的必要。
況且，以她目前的實力，即使這花豹受了重傷，但怎麽還是四階的妖獸，對付起來還是有些吃力的。
皇甫獵卻隻是道:“取了你就知道了。”
北偌隻好走上前，剛踏了一步，那碧尾花豹居然猛地撲向她，或許是生死關頭，它也是豁出性命的，速度竟比北偌預想得還要快，一下將她壓倒在地。
身上仿佛壓著千斤重量，妖獸特有的臊腥味充斥鼻間，壓在身上的豹子又拚命將頭伸向她，幽深血腥的大口一點點靠近，使勁全力也要咬斷她的脖子!
北偌咬緊牙關，運轉全部內力使勁全力擋住它，額上青筋暴起，整張臉仿佛被烹煮過一般通紅。
幸而半年來她一直用粗劣的工具挖晶石，手上的力氣比之從前大有長進，比常人更是大上許多，全力以赴的情況下，那豹子一時半會居然也奈何不了她!
花豹氣急，雙爪愈發使勁，利爪一點點刺入北偌的手心，她的手掌登時鮮血淋漓!
強忍著幾乎穿掌的劇痛，北偌嬌喝一聲，右手上閃過一道金芒，荒古輪回劍一下斬斷碧尾花豹的爪子，順勢劃向它的臉部。
一聲淒慘的獸嚎後，碧尾豹子倒地死絕。
北偌半身濺滿鮮血，此時她已是筋疲力盡，隻能緩緩拖曳著輪回劍走向碧尾豹子的屍體，切開它的頭顱，取出一顆綠色的晶核。
正要丟給皇甫獵，他卻一副看完好戲的模樣說:“你留著吧，以後用得上。”
北偌看著那半透明的不規則晶核，突然問:“碧尾花豹的籠門是你打開的?”
“沒錯。”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為什麽？”
若不是籠門突然開啟，洪易便不會死得那麽淒慘和突然，這鑄劍的結局也不會這樣血腥收場了。
皇甫獵卻隻是淡淡一笑:“我做什麽事一定要有理由嗎？喜歡、想，就做嘍！小仆人，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還是不要事事都求個所以然的好!”
北偌深深望了他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默默將晶核放進自己的儲物錦囊中。
雙掌上還有幾個深深的血洞，北偌隻簡單包紮一下，便隨著匆匆皇甫獵離開。
穿過冷清的街巷，卻不是回客棧，而是重新來到了九樓。
醜時將近，整個芒銀鎮都還在睡夢中，九樓卻依舊燈火通明，寥寥幾個客人進出。
皇甫獵未做任何停留，直接帶北偌上了九樓第四層。
九樓一向隻設四樓，第三層接待特殊貴賓，四樓應當不做任何生意才是。
但侍女居然沒有要任何製止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為兩人引路。
侍女帶著他們上了四層的一間房間，其中裝潢清新淡雅，沒有一絲奢華之氣，置身其中很是舒心。
皇甫獵隨意揀張紅木靠椅坐下，朝那侍女揮揮手道:“取最好的療傷藥來。”
“是。”
那侍女聞言退下，不久後一名女子端著一小方精致的托盤進房，人卻不是原來那個。
這女子身著鵝黃的長裙，一頭烏發挽成精致的髻，將一張冷豔高貴的臉襯得明豔動人，誠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爺，聽說您要療傷藥，可是哪裏受傷了？”那美麗女子一進門便很是擔憂地問。
皇甫獵指指北偌:“給她上藥。”
女子將北偌瞧了一眼，嫵媚的眼中卻是波瀾不驚，坐在北偌身旁為她敷藥。
“近日樓中生意如何?”皇甫獵倒了杯茶細細品酌，而後隨口問了一句。
女子道：“白金城一帶的生意稍差了些，依芳兒看，是白金城要舉辦那英雄會，珍寶都流到那去了！”
北偌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這皇甫獵到底何許人也，竟能過問九樓內部的事，而且看這女子的反應，好像還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皇甫獵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他突然轉向北偌:“小仆人，你不是想要扶桑之淚嗎？”
北偌一愣，皺起眉道:“你怎麽知道?”
他不答，隻是將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嘴邊掛上他招牌式的玩味微笑：“賣給玉長派的隻是其中一滴，我可以將剩下的十幾滴全部都給你。”
北偌與芳兒皆是一驚，芳兒忍不住開口說：“爺，您這是什麽意思?扶桑之淚不是尋常寶物，不可如此兒戲啊！”
“我自有分寸。你隻管將東西拿來。”他依舊是笑嗬嗬的，語氣卻威嚴得不容置喙。
芳兒順從一拜，而後退去。
“皇甫獵，你到底想要什麽?”
“白金城兩個多月後會舉辦一場英雄會，我要你去奪得英雄會前三甲。”
北偌卻質疑：“以你的人力財力，想要前三甲還怕沒有更好人選嗎？為什麽要我去?還是用扶桑之淚做交換。”
“小仆人，我說過，有些事還是不要追根究底的好。我想你以後就會明白的，不過我還是寧願你永遠不要明白。”
不久，芳兒帶著一方木盒回來，極不情願地交給了北偌。
接過木盒，北偌再克製，心潮還是不覺澎湃了起來，她隻取了其中的玉瓶，向皇甫獵道了聲謝便匆匆離開。
待北偌走後，芳兒鬱悶的心情終於爆發了，她悶悶道：“爺，您這到底是何意！那扶桑之淚可是您的東西，為何白白便宜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皇甫獵走到窗前，望著北偌的背影慌忙消失在街口，他難得用認真的語氣道：“第一，扶桑之淚不是我的；第二，為了她，就是賠上整個九樓也無所謂，更何況隻是一點點樹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