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鋤田怪人
顧寧當即佩服得五體投地,又想起生死未卜的白巧兒,忙急切地問:“那我們可如何是好?”
北偌微皺起眉:“我試試能否勘破一些規律吧。”
她在附近轉了幾圈,花了近一個時辰也沒有一點頭緒,果然光憑她一個人是不行的,最後認命地放棄。
北偌心中一歎,若此時有金蘭在,一定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吧。
見北偌停下來,樣子看起來似是沒有什麽收獲,顧寧雖著急卻沒有說什麽,他知道北偌盡力了。
就在情況陷入僵局時,萬籟俱寂的森林裏突然傳來了琴聲,兩人不約而同朝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琴聲隱隱約約聽得不真切,時間久些,他們發覺體內靈力竟有紊亂的跡象。
顧寧道:“這琴聲能對靈力產生幹擾,難不成是誰在使用樂器類的法器戰鬥?”
“這麽遠的距離還能有如此效用,此人修為不弱。去看看。”北偌說著便小步跑上去,顧寧忙緊隨其後。
兩人循著琴聲快速穿梭在林間,約一刻鍾後便在影影綽綽的林間望見三名身穿黑袍蒙著麵的男子,正與一名白衣少年對戰。
三名黑衣男子手上各持著武器,各色靈力不時擊出,顯露的修為皆不低於禦靈境。
而那白衣少年自始至終隻是端坐於虛空中,修長白皙的雙手一刻不停地撥弄腿上的金色古琴。琴音化作可視的音波,與那三名黑衣男子鬥得熱火朝天。
北偌不覺眯起眼,那個少年,為什麽她會覺得熟悉?她確定自己不曾見過他。
三名黑衣男子互相對視一眼,分三個方向將白衣少年包圍,而後同時騰飛而起,手上武器帶著光芒濃烈的靈力襲向少年。
正是萬險之時,白衣少年卻隻是加強了下一個音律,銀白的靈力伴著極有穿透力的琴音朝四方蕩漾開去。
北偌見狀,連忙以靈力護住自己與顧寧,待抬眼再看去,來勢洶洶的三件武器已成三塊廢鐵,那三人更是傷得不輕,當場倒地不起。
“明明可以更快解決他們,為何遲遲不下手?”一個聲音突然在樹林中響起,話音未落,一名灰衣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白衣少年身後,散發著渾濁黑光的大掌按在他的腦後,隻要他心念一動,少年當場便會死絕。
身後有人威脅著,少年卻依舊是恬淡安靜的模樣:“我在試著將一位故人引來,可惜費了這麽多時間,他還是沒有出現,真是有些失望。”
灰衣男子皺眉:“你在等何人?”
少年搖頭苦笑:“可輪不到我等他,能否尋到他還是兩說呢。”
灰衣男子思索片刻,當即道:“莫要故弄玄虛,快將萬象浮生琴交出來!在凡間我們的仙力都被壓製,但我的修為比你強,況且你還是個瞎子!哼!”
少年回頭衝他微笑:“修為並不代表一切,這一點,都修煉到這個階位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灰衣男子一愣,正要再發狠話,少年白影一閃,突然就在眼前消失了。
男子微驚,但他相信憑他的實力再抓住少年隻是時間問題,然而剛一抬頭,他麵色登時大變!
隻見漫天銀色的月牙形光弧正如雨般傾瀉而下,帶著深秋蕭瑟的寒意與叫人窒息的毀滅性力量,統統襲向他一人。
“不好!”他當即大叫一聲,立刻撐起靈力屏障保護自身,連綿不絕的光弧似雨打芭蕉,擊得他的靈力屏障脆弱無助地震動。
灰衣男子透過屏障往外看,隻見一名身披血色披風臉戴黃金鬼臉麵具的陌生人正不停舞著長劍,這致命的光弧便是由他而來。
男子心中發狠,大掌一攤聚起足夠靈力,而後仰天大吼一聲,千百個散發著灰氣的骷髏頭呼嘯著擊碎光弧,同時朝那陌生少年襲去。
就在這時,一曲憂傷的琴音突然降臨,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浪潮掀翻而起,帶著蕩氣回腸的氣勢猛蓋向那灰衣男子。
那些骷髏頭一觸便碎,比較之下根本是不堪一擊。
男子見是不敵,果斷騰空逃走,遠遠的傳來一句話:“長孫撫琴,萬象浮生琴你好生留著,我一定會回來取走的!”
琴音嫋嫋而止,無形的浪潮也隨之退去。
白衣少年緩緩自空中降落,白袖一揮,麵前那張綴著紅色流蘇的古琴便消失不見。
他朝北偌抱拳:“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北偌收了鬼臉麵具,靜靜看著他。
少年五官線條柔美,清清淡淡的有一種安靜優雅的書卷氣,仿佛是為神彈奏琴曲的琴仙,風流俊雅,飄逸出塵。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清澈得未染紅塵的眼睛,純淨得好似大雨洗過的天,好似山上終年不化的白雪。
但再好看,也是無神的。
北偌卻欣賞他,欣賞他的氣質欣賞他的琴聲,即使是失明也成了一種缺陷美。
她語氣不覺放柔:“你怎麽知道我是女子?”
他嘴邊噙著一抹微笑:“那般柔情又悲傷的劍意,男子是舞不出來的。”他又說,“在下長孫撫琴,敢問姑娘芳名。”
“北偌。”她簡短回答。
長孫撫琴又麵向顧寧:“那這位是?”
顧寧連忙道:“在下顧寧。”
“不知二位進這望重山所謂何事?”
顧寧歎氣:“我等原是想進山采藥的,但半途中一位朋友不幸被人抓去,我們追蹤時又被這山中的法陣困住,正是苦惱之時,被長孫兄你的琴音吸引來此。”
長孫撫琴道:“若是法陣的話,我能帶你們出去。請二位隨我來。”
他帶著北偌與顧寧兩人穿行在密林之中,手上無須執杖引導,走得也是如常人一般順暢,完全看不出他的雙眼已盲。
“不知二位要去何處?”
顧寧說:“我們也不知道。先前是追蹤氣息而去,如今卻也是找不回來了。”
長孫撫琴沉吟道:“這山中若有什麽高人,恐怕也隻他一人了,我想我們是同路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極低,幸而他們都是修為高超之人,隻是行路的話並不算困難。
約莫三個時辰後,三人終於走出了法陣,霧氣漸淡,一座農舍的輪廓漸漸出現在視野裏。
遠遠的,三人便清晰感受到極為充沛的靈力,走近一看,農舍的院子裏竟種滿了各色各樣的靈藥,大部分都在四階以上,且年份都不低,簡直堪稱一方靈寶田!
而此時,院子裏正有一個農民打扮的人在低頭鋤田。
長孫撫琴隔著院子的圍牆朝那農民抱拳:“這位可是宿世叔?小侄長孫撫琴,奉家父家母之命,特來邀請世叔參加家母的生辰。”
那人似沒有聽見,依舊認真地低頭翻鋤田地。
顧寧在院子裏稍稍掃一眼,忽然在竹棚地下看見一個籠子,其中蜷縮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黝黑的雙目半闔著,神情很是倦怠無助。
他登時驚叫道:“巧兒,巧兒!”
那白狐耷拉在額前的耳朵動了動,看見院外的顧寧,旋即在籠子裏跳竄起來,前爪不停擊打著籠子。
顧寧深吸一口氣,對那農民打扮的男子道:“這位前輩,我那位朋友與您無怨無仇,也曾未冒犯您,還請您高抬貴手,將她放了。”
那人依舊沒有反應,甚至叫人懷疑他是個聾子。
顧寧費力保持著最後一點耐心說:“前輩,還請您將我的朋友放了,我們隻是進山采藥,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明示,小子一定向您賠禮道歉。”
最終還是得不到回應,顧寧沉著臉道:“得罪了。”準備自院門進入。
然而他前腳還未踏入門內,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將他震了開去,他一時沒有防備,這一下足足摔出了百丈遠。
白狐見狀,愈發猛烈地敲擊籠子,眼中有淚光閃爍。
顧寧捂著胸口跑回來,這次他不再那麽禮貌地進入,上來就直接躍起,拳頭上跳竄著一大團綠色靈氣,狠狠砸在院子上方。
轟的一下輕鳴,一瞬間的靜止後,顧寧慘叫著被彈出了更遠。
白狐嬌小的身子在籠子裏沒命地撞擊著,沉重的鐵籠甚至都被它撞得開始動搖起來。
然後顧寧的綠衣再次出現在農舍上空,一向平和的眼中透著逼人的精芒與狠戾。
他擦擦嘴角,聲音沙啞卻堅決:“巧兒,我這就救你出來!”說著又是拚了命的一擊。
長孫撫琴無須抬頭也能感知到上麵發生了什麽,擔憂地對北偌道:“外麵的禁製根本不是他能破開的,你不去阻止他麽?”
北偌淡淡道:“如今誰能阻止他?”
就這樣反反複複不下百次,最後顧寧甚至變成了一個血人,頭破血流,渾身浴血,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但他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回來,他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又無力地摔在地上,嘴裏還念叨著白巧兒的名字,抓著草,一點點往前爬,整個人好似癲狂了一般。
而籠中的白狐生生將自己撞出了鮮血,將它潔淨的皮毛染紅,此時筋疲力盡地倒在籠子裏,低聲嗚咽著。
北偌歎口氣,走上去將顧寧扶起。他整個臉鮮血淋漓,看著甚是觸目驚心。
他抓著北偌的袖子無助地哭泣說:“北姑娘,我救不了巧兒,我真是沒用。請你……請你幫幫我吧!”
北偌將顧寧扶到圍牆下坐好,對正在給靈藥澆灌著什麽的男子道:“夠了吧,宿斟?”
那男子手上動作一滯,終於是抬起頭,露出鬥笠下一張冷漠的臉:“嗬,你不是失憶了麽?怎麽還記得我?”
北偌隻是雙手環胸道:“放人。”
宿斟抬高下巴,眼神寒冷得叫人毛骨悚然:“我可是一番好意,早些將他們分開,免得到時候那傻小子受苦!真以為什麽狗屁愛情能超越種族界限麽?清醒些吧,這東西才沒那麽偉大!”
宿斟最後幾句話明顯是對顧寧說的。
遍體鱗傷的顧寧聞言,即使是脫力了也要硬攀著圍牆站起來,低聲說:“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的感情能改變什麽,我隻知道,我愛巧兒,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僅此而已!所以你這混蛋,快把她還給我!”
好像是回光返照,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最後突然嘶吼起來,一拳砸進圍牆裏,本以為又是一記反彈,哪知這次居然什麽也沒有,毫無準備的顧寧用力過猛,一下摔進院子裏,悶哼一聲後,瞬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