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魂傷帝怒
一身正氣凜然的氣質不可忽視,眸光銳利如狼似虎,充滿十足的野性,披散在肩頭的棕色碎發淩亂得隨性,整個人又添幾分狂放不羈。
天符師圖謄!
即使隻是在將近八年前的葬魔鬼地見過一麵,那些悠遠的記憶卻仿佛曆曆在目。
但他是如何覺醒的?
“圖……圖謄……你怎麽……”
圖謄明顯是在強撐,卻還在努力偽裝輕鬆:“嗬嗬,我本是還未到條件蘇醒的,但這光芒專門吞噬靈魂,方才陰差陽錯觸動了主人與我的靈契,我被刺激這才醒了來。主人放心,圖謄誓死保護主人周全!”
他的個頭本就比普通人大許多,從前北偌坐在他手臂上都不成問題,如今他將北偌護在自己身下,背部完全將那光芒隔開,用自己的肉體硬生生為北偌撐起了一方天地。
但頂上的藍光愈發旺盛,他的臉色也越說越痛苦,這吞噬的力度竟是加強了!
北偌眼見他汗如雨下,卻遲遲沒有水滴落,當即反應過來,驚慌道:“圖謄,你是靈魂狀態麽?快回來,你會死的!”
她至少還有身體阻隔,圖謄是直接以靈魂進行接觸啊!即使他的魂魄再強大,這樣消耗也隻是尋死啊!
圖謄咧嘴一笑,聲音開始顫抖:“我沒事!最重要的是主人安全!”他剛說完,頂上的光線突然狠狠爆發,惹得他猝不及防,當即仰頭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圖謄,我命令你回來!”
北偌忍著撕心裂肺的痛,強撐著身體坐起來,雙手掐個法訣,啟動靈契,圖謄的靈魂便迅速縮小。
“主人不可啊!主人!”圖謄驚慌地大叫,卻無法阻止北偌,一眨眼的功夫,鐵鼎一樣敦實的身體變成了一點黃光進入她體內。
麵對重新蓋下來的藍色光芒,北偌咬咬牙,立刻將身子縮緊。
等待著劇痛重新降臨,身下卻猛地一空,短暫的失重後,又瞬間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有人將她抱緊,耳畔是鼓聲般咚咚直響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掃過頭頂。
“偌兒,偌兒!”
是霍延東的聲音。
全身好似化成了一灘爛泥,觸覺都仿佛消失了一樣,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也完全使不上半分力氣,甚至抬起眼皮都吃力得不行,北偌隻能癱在霍延東懷裏,氣若遊絲。
“還杵在那兒做什麽!快給我救她!”他惱火地吼叫,嗓音都幾乎是撕裂的,足可見他此刻的憤怒與焦急。
“是!”一個輕柔的女聲回答。
一會兒後,一股氣體鑽進北偌身體之中,她雖睜不開眼,卻能看見那氣體呈金色,炊煙似地盤旋在體內,而後消散於無形,緊接著,缺損的靈魂便快速愈合。
“偌兒,聽得見嗎?偌兒?”霍延東撫著北偌的臉,見她的雙眼依舊緊閉著,又朝那女子叫罵,“該死的,她怎麽還沒醒!”
那女子說話有明顯的顫音,在拚命抵抗心頭的恐懼:“尊上少安毋躁,北姑娘的靈魂很強,且因尊上解救及時,噬魂塔對她造成的傷害並不大,她隻是因疲勞昏睡罷了。如今她被吞噬的靈魂也已成功歸體,應該不會有大礙的。請尊上再等等。”
霍延東聞言,陰沉沉道:“讓我再等等?好啊,慕容宴,我便再等一柱香,若她依舊未醒,你這大夫也不必當了,隨這一屋子的人都當我千邪毒蛛的養料吧!”
“尊上!”女子欲言又止,乖乖答道,“是!”
慕容宴……慕容宴!
靈魂狠狠一震,北偌猛地睜開眼,周圍明亮的火光晃得她眼暈,下意識用手擋住臉。
“偌兒,偌兒,你可算醒了!太好了,嚇死我了!”霍延東激動得抱緊她,北偌被他壓在懷裏幾乎窒息,連忙拍拍他的手臂求救。
霍延東將她抱到床上坐好,將她碎在鬢角的發撩至耳後,望著她的眼神濃情蜜意,叫人非常害羞。
他眼眶微紅,還尚有淚水噙著,北偌看出這一次他是急得不行,便也任他瞧個夠。
撇見幾丈外跪倒一片的侍衛侍女,個個趴在地上,顫抖著身子,冷汗幾乎要在地板上匯成一灘。
“讓他們起來吧。”北偌道。
霍延東神情冷漠:“護主不周,留他們何用。”
“那黑塔藏匿巧妙甚至將你都騙過了,更何況是他們呢?”
北偌此話一出,底下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竟敢責怪尊上,這女人恃寵而嬌也得有個限度吧!自己找死別把他們也搭進去啊!
立刻有人戰戰兢兢地說:“一切是屬下失職,請尊上責罰!”
一群附和聲:“請尊上責罰!”
半晌的沉默,房間裏彌漫的氣氛比葬禮還要肅穆沉重。
卻聽他撲哧一笑:“這世上敢這麽說我的,也就偌兒你一人了。說得對,我都沒發現,怎能期望這群庸才看出來?全都起來吧!”
“謝尊上!”一眾下屬連忙爬起來,但個個宛如有刀架在後頸上一樣默默垂著頭。
看來方才霍延東發了很大的火啊!北偌悄悄瞟了他一眼,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除了慕容宴,其他人都出去,在外守著。”
麵前的人逃命似地退出房,隻一名女子留下。
這女子膚色偏黑,身材勻稱修長,五官立體,濃眉大眼,沙褐色的長發束成一條長長的辮子搭在胸前,身上的暗紫長裙很有民族風情。
這些,再加上她頭上那對大大的貓耳朵及身後靈活甩動的尾巴,基本可以確定她是一名妖修。
霍延東讓開位置對她道:“你再看看她的身體,今晚或以後她若有丁點不適,你自己看著辦。”
“是。”
她走上前為北偌搭脈,手指觸上北偌脈搏時,北偌明顯感覺到身體莫名一陣顫動。
這個女子……北偌不覺多看了她幾眼,細細一瞧,發現她的竟沒有半點魔修或墮仙的特征。
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邪氣吧?這種情況,若不是像霍延東及鄧堇破那樣修為高深,便是她根本沒有入魔,北偌更傾向於後者。
慕容宴朝霍延東一拜:“回尊上,北姑娘一切安好。”
他點點頭:“你留下為她沐浴。”
愣了愣,慕容宴道:“是。”
霍延東出房吩咐侍女準備熱水,待一切備妥,慕容宴扶著北偌走到浴池。
北偌不習慣她人服侍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慕容宴苦笑:“北姑娘,我們方才可差點全死在尊上的威壓之下啊!您如今身體尚未恢複,萬一再出個什麽事,即使隻是摔一跤,也夠我慕容宴死上好幾百次了!您還是不要為難屬下了。”
見她苦苦哀求,北偌隻好忍著尷尬任她將自己的衣物褪去。
慕容宴在熱水中摻了些許藥物,北偌緊繃的全身漸漸鬆弛,精神也舒緩了不少。
騰騰的熱氣之外,慕容宴金黃的眼睛朦朧地閃爍著,好似昏黃的燈火遇上微醺的午後,輕易引得人昏昏欲睡。
忽忽有七彩的陽光普照下來,風吹拂滿地的綠草搖曳不停,遠處傳來鷹的鳴叫,讓天空聽起來很遼遠很空曠。
一時竟不知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沙沙的腳步聲,兩道身影走進視野裏,是一男一女。
他們迎著遠處地平線垂落的夕陽,衣袍獵獵作響。
“謄哥,老人們說太陽落下的地方就是逐土的盡頭,是真的嗎?”女孩問
“沒錯。”男孩回答。
女孩又問:“那裏有什麽?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那麽想去?”
“和這裏沒什麽不一樣,有花有草,到處都是奔跑的羊群。”
“既然沒什麽不同,你們為什麽不留在這裏,偏偏要去那裏?你不會想家嗎?”
男孩默了默,說:“阿宴,你看天上的雄鷹,天空的每個角落都是一樣的,但它們一直在不停嚐試飛到更遠的地方去,因為它們能翱翔,它們是自由的!我們的種族也該是這樣的!”
他們的話似山間飄來的盤鈴聲,斷斷續續傳響,隱隱約約地離去,連同他們在夕陽下的剪影一般,緩緩消逝。
眨眨眼睛,她濃密的睫毛刷子一般掃過他露在衣領外的鎖骨,微癢令他動了動。
北偌試著悄悄爬出他的懷抱,剛試著挪了身子,他便醒了。
“你沐浴時睡著了。”他解釋說,“我隻是抱著你,沒做什麽其他的事。”他想了想,還是承認,“除了忍不住親了親你的眼睛。”
北偌被他這偶爾的單純弄得哭笑不得,說:“你不說我也不會知道的。”
“我隻想讓你知道我永遠不會騙你,想讓你完全信任我。”霍延東頓了頓,問,“我做到了嗎?”
北偌咳一聲。
霍延東突然問:“你想去昊微仙殿看看嗎?那裏被九蒼皇的法力封印著,常人無法靠近,所以到如今都還是一百多年前的樣子。”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看不透霍延東提這個的用意。
她完全讚同皇甫獵的想法,零帝之死的幕後推手是邪帝霍延東。
不論是不是真的,她必須提防。
卻聽霍延東嗬嗬一笑:“偌兒你不說話,是不是在想我提這個的用意?”他低頭勾起她的下巴,“你和九蒼皇都猜測是我害死他的對不對?身為主謀的我,為什麽要向最大的受害者八榕皇提這個呢?你是不是在糾結這個?”
此時此刻,他近在咫尺的微笑看在眼裏是那麽邪惡可怕,北偌全身發寒,卻硬是不讓自己顯露一絲一毫的害怕,道:“你又用異瞳窺視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