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第925章 古寺枯禪
片刻時間，宋山河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一條大河之上，他止步了，因為葉天的氣機已經消失，消失在這條河中！
縱然追魂無影宋山河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依然失去了他的蹤影。
他身後銀光一閃，宋山河頭髮微微一揚：「夏候清風，你欲如何？」
他根本沒有回頭，但已準確判斷，夏候清風的確站在他的身後。
「合作！」夏候清風道：「本座今日欲與人合作。」
宋山河霍然回頭。
夏候清風盯著他：「秦皇殿情報出錯，此人功力已至准帝二重天！」
「二重天？你確定？」宋山河瞳孔收縮。
「無比的確定！」夏候清風道：「本座與他交手一次，沒有拿下！」
「二重天！」宋山河長長吐口氣：「情報果然有誤！但又如何？」
他自己也是二重天，而且精通殺戮之道，縱然遇上二重天，他一樣無懼，這就是秦皇核心掌控天下的底氣所在。
夏候清風道：「追魂無影顯然無懼一個剛剛晉級的二重天，但要想拿下他，卻也不能！」
「不能？」宋山河冷冷道。
夏候清風道：「此人速度之快，另有一功，隱藏之能，閣下想必清楚明白，傷他易，殺他難，宋兄根本做不到！除非……」
「除非什麼？」
「你我合力！斬他有如殺雞！」夏候清風道。
「你我可以合力？」宋山河幾乎不敢相信。秦皇殿，通天殿，兩殿都是殿，一向是水火不容，怎麼可能搞合作？
「世間事從來沒有絕對不可以！」夏候清風道：「只看值與不值！」
「洒脫！」宋山河哈哈大笑：「殺此子之後，閣下要什麼？」
「丹方一張！」夏候清風道：「本座只要此子身上的一張丹方，此方原屬通天殿，本座追至秦皇域只為此方物歸原主。」
「合理！坦誠！」宋山河道：「成交！」
哈哈哈哈……
兩人縱身長笑。
宋山河信了夏候清風的理由，只因為這本就是夏候清風進入秦皇域最好的理由（一個通天核心進入秦皇，追尋遺失的丹方乃是一個極其正常、極其可信的理由，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想不到第二個理由）。但此丹方真的會交到夏候清風手中嗎？卻也未必！
先藉助此人的力量殺掉葉天再說！
夏候清風真的只要丹方嗎？也未必！
雖然兩人各懷心機，但此刻卻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先將葉天斬殺再說。這份心思沒有假。
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葉天！
如何尋找？
兩人都是當世奇才，豈有真正無法著手的事？葉天雖然功力絕世，氣機隱藏術神乎其神，最終依然無法逃脫他們兩人的合力追蹤。
……
葉天在哪裡？
確切地說，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到底在哪裡，從西河宗所在的地盤出來，上過天，入過地，進過河，穿過地底，再從地底下露出腦袋，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座山。
這是一座高山，清幽無比。
有很多人從山腳朝上走，個個虔誠無比，甚至還有無數人每走三步就跪下來磕個頭，爬起來繼續走，很多山道十八彎，這些人跪下來磕頭估計也根本沒有人看得到，但他們依然認真地磕頭，絕不馬虎。
唯有出自內心真正的尊敬才能讓人如此虔誠，無須監督自發地表達各自的敬意。
他們拜什麼？
佛！
只能是拜佛，唯有拜佛才能擁有如此純粹的朝聖心態。
這上面有一座廟，而且是一座很得人心的廟，這是葉天的第一判斷。
他也加入到這個隊伍之中，但他沒有一步步地朝上走，身形一動，轉了幾個彎，他就看到了上面的一座古老寺廟。
三個古樸的大字映入眼帘：天興寺。
一路上，雖然很少有人說話，但隻言片語依然傳入葉天的耳中。
天興寺有佛，還有活佛！
據說寺中有一個老師傅叫天禪大師，沒有人知道他的輩分到底有多高，只知道現任主持，修佛千年的惠覺禪師還要叫他祖師爺。
這個老師傅天禪很神，上知天下知地，中間知人間禍福，但有一言，落地成真，絕無虛言。
據說百年前有一位天機上人前來拜訪他，本意只怕是挑戰，但那次挑戰之後，那個天機上人在寺院留下了，成天挑著水桶到山下打水，有人說，這就是活佛的威力，能夠感化所有的挑戰者，而讓對其心存敵意的人，甘心情願成為佛座前的信徒。
從此天興寺名聲大振，信徒遍布天下。
不僅僅是附近的百姓，就算是一些大宗門的人，也時時前來，拜訪這位老前輩，但這老前輩脾氣很怪，越是功力高、地位高的人越是難見到他，倒是一些尋常百姓偶爾能在無意中得到他的一言片語指點。
正是因為這些傳言，葉天才真正走入了天興寺。
洞察禍福，一言解惑？
這個葉天不信，但這老和尚另一重特性讓他多少有些感興趣，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見不著，越是尋常百姓越是能見到，如此顛覆的性格與他倒有幾分相似。
瞧瞧！
反正也沒什麼事，瞧瞧！
他走進寺廟就頗有失望之感，這寺廟並不象想象中那麼神奇，沒有什麼博大的氣機，也就是一座尋常的數千年古剎而已，這些和尚也修行，但功力不過聖王境，主持大師在接待兩個年輕人，他的功力也不過剛破大聖境。
倒是對面的兩個年輕人葉天頗有興趣。
這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瀟洒，女的漂亮動人，兩人功力不過聖王七八重，與水逍遙相當，夠不上葉天感興趣，葉天唯一感興趣的是：這帥哥美女在發脾氣。
趕到一座千年古剎里來跟主持大師發脾氣，怎麼看都覺得很搞笑。
那個帥哥也只是眼睛里露出不耐煩而已，但那個小美女卻是直接用言語攻擊：「你們到底什麼意思？什麼日積一善、散盡萬金終有轉機，咱們在這裡苦苦等待了幾個月，天天給外面的鄉下人發錢，錢袋也見底了，萬里之內拜佛的、等錢的、鬼才知道為什麼而來的人也都打發了，什麼腿斷了的、腰傷了的、老年痴獃的不知道治了多少，轉機呢？轉機在哪？」
葉天愣住。
還有這手？
他們居然還治病、發錢？
難怪這山道上的人絡繹不絕越來越多，只怕真如這小丫頭所說，這些人鬼才知道到底是為佛而來，還是為錢而來。
那個主持雙手合十：「丁施主且息怒，禪師所言必有道理，還望施主多些耐心。」
「禪師？鬼才知道有沒有這個禪師在！」女孩怒了：「只怕你們天興寺根本就沒有這號人物，你們根本就是假借他的名義斂財，借咱們丁家的錢財來為你們做宣傳，耐心？被騙三個月還講耐心？耐心你祖宗八代……」
「妹妹！住口！」旁邊的男人立刻打斷。
那個小丫頭這才住口，胸口不停地起伏。
那個主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門凈地，請小施主積點口德，貧僧告退！」
直接消失。
那兩個年輕人原地轉圈，突然直接跑出殿，面對殿外的形形色色人群，那個小丫頭縱身大叫：「來，發錢！今天將所有的錢全部發光，誰要敢不拿姑奶奶直接將你們丟下去！」
哧地一聲，她的口袋翻了過來，裡面居然真的有好多錢，順著台階朝下滾。
那些尋常百姓全都震動了，但也沒有人敢伸手真的拿錢，今天這個女菩薩有點不在狀態，說的是真還是假啊？
「快拿！」女子美麗的臉蛋上全是嚴霜：「誰敢不拿就是要本姑娘好看！」
這話一出，先前猶豫的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直接開搶！
廟裡的幾個老和尚面面相覷，一齊搖頭。
而站在女郎身邊的、她哥哥也是一臉的無奈。
其實他也有妹妹同樣的想法，他們因要事上山求指點，那個老和尚只帶來一條口信：一日行一善，散盡萬金，終有轉機。
他們這樣做了，整整三個月都是這樣做，但轉機一直沒有見到，他也懷疑這是天興寺故意這麼做，他沒有象妹妹那樣發作，只因為一點，這些錢實實在在被這些鄉下人拿走了，雖然其中有一大半又重新作為香火錢被送入天興寺，轉了個彎也算斂財，但終究不是那麼直觀，不能將天興柱在斂財這根恥辱的柱子上釘死。
葉天已經穿堂出室，直通後殿。
後殿草長及腰，根本不象有人住的模樣，而前面是兩座斷崖相對，這邊斷崖之上，一棵小樹大約兩丈高，頑強地從石縫裡生長出來，艱難地向天空伸腰，上面的樹冠剛好將下方孤懸崖外的一塊大石頭遮蓋，葉天目光抬起，微微吃了一驚，這大石頭上有一個道人，他剛才分明沒有感覺到有人的存在，但偏偏就出現了一個道人。
細細一感應，葉天發現此人的功力並不強大，大約也就大聖頂層（不強大當然是相對於他而言），但這氣機卻是非同一般，他能不讓他發現，只能說明一點，此人的氣機已經完全與山石融合，達到人就是天，天地就是人的極高境界，這種境界，就算是葉天，也是萬萬不及的，他都想不到世上還有誰能達到這種境界。
天興寺突然出現一個道人，奇事！
道人的功力與道境嚴重分離，更是奇事！
道境超出功力竟然達到三重天以上，葉天且不說從來沒有見過，連聽都沒有聽過，此人是誰？
「施主旅途勞頓，請過來喝杯清茶如何？」石頭上的那個道人慢慢回頭，露出一張充滿滄桑的臉。
「好！」葉天大步而行，到達道人的面前。
坐下！
他坐下后才發現，這平台上簡陋得可以，一塊破石頭當板凳，另一塊破石頭當茶几，茶几之上真的有一隻茶壺，只不過只有大半邊而已，葉天朝裡面一看，呆住：「道長請我來喝茶？」
這壺裡只有薄薄的一層水，根本能用滴來衡量。
主人請客人過來喝茶，但茶壺裡根本沒有水，更別提茶了，搞什麼鬼？
「是！」道人居然還敢說是。
「茶呢？」葉天盯著他：「你千萬別說你的茶會隱形。」
道人手指前面的茶壺：「在這裡！」
還真敢在？
「這裡有茶？」葉天道。
「會有！」
「會有？」葉天捕捉到了一個字眼，他用的是「會有」，而不是「有」，這的確是有區別的。
「是！」
「什麼時候會有？」
「每天午夜，會有露珠從這樹葉上掉落，積少成多，就會是茶水！」
葉天目光抬起，就看到了上面的樹枝，是的，每天午夜，這些樹枝會從樹上掉下來，一滴滴滴落壺中，天長日久，理論上真的會聚集一壺水。
當然，只是理論！
葉天的目光重新回落：「這樹有古怪？樹上的露珠與眾不同？」
「沒有！樹就是樹，露珠就是露珠，又豈有不同？」
葉天嘆口氣：「那問題就來了，到底是道長太懶，根本懶得起身打水，還是實在太閑，硬是找不到事做，居然一個人在這裡孤獨地看露珠從天而落？」
「水從澗里來還是從樹葉上來，對於你有區別嗎？」道長反問。
「當然有區別！從澗里來意味著我馬上就可以喝到，從露珠上來意味著很久很久都只有一丁點！」
「原來只是時間的區別！」道人道：「時間對你很寶貴？你很忙？」
葉天嘆口氣：「我也是突然才發現，我真的不忙。」
「既然不忙，為何等不得這麼小小的一壺水？」
葉天無言！良久突然心頭一動。
「道長是在等待茶葉的成熟！對嗎？」葉天算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答案，任何人都不會有他這麼荒唐的泡茶方式，只有一個理由，就是茶葉還沒有成熟，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才能採摘，所以才需要等。
「沒有茶葉！」
葉天微微一驚：「連茶葉都沒有？也叫請客喝茶？」
「是！貧僧剛才已經說過，是清茶！」
我日！
清茶？原來清茶真的可以清到如此程度。
等等！
葉天好吃驚地盯著前面的道長：「你是和尚？不是道人？」一個身著道袍，留著長發，還插著古老的道卡之人居然自稱貧僧，看來，這人不僅僅在挑戰葉天的眼睛，還挑戰葉天的耳朵。
「當然是和尚！和尚廟裡怎麼會有道人？」那個道人笑了：「你是被這頭頭髮和這身衣服迷惑了？」
葉天直接點頭。
「這容易！」那個道人手一伸，抓住自己的頭髮，哧地一聲，他的頭髮一下子被他揪了下來，頭髮之上到處都是血點，這赫然是真正的頭髮，只是被他直接揪了下來而已。
葉天的眼睛直了。
「現在象和尚了嗎？」道人頭上的鮮血都快滴到眼睛上，但他依然笑容滿面。
葉天搖頭，他還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和尚。
「哦，還有衣服！」那個和尚手一起，他的衣服翻了個面，重新穿上，赫然就成了一件僧袍。
葉天的眼睛閉上了。
「施主在做什麼？」和尚的聲音傳來，溫和。
「悟道！」
「悟道？」
「是！本人努力想從大師剛才的瘋狂狀態中悟出大師想要傳遞的大道真言。」
大師很吃驚：「貧僧有大道真言要傳遞否？」
「如果沒有，本人更要閉眼！」
「那又是為何？」大師不懂。
「如果沒有大道真言，表明大師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葉天道：「跟瘋子有什麼好說的？直接閉眼，眼不見心不煩。」
大師張口結舌，也開始說不出話來。
頂是頂，說是說，葉天還是相信第一條，這大師如此煞費苦心地一番作派，必有深意，其中必有大道天機。
悟道，始終是葉天心頭的一道坎，他的功力想積累並不難，金丹、天地間的各種天材地寶，甚至一條護城河都可以增加他的功力積累，但道境，始終是他面前的一道難關。
雖然他眼前的功力剛剛突破二重天，離功力積累到位面臨的悟道關口還差得遠，但機會難得，如果能夠將道境提前悟透，對接下來的功力破關至關重要。
原本他也沒想過將道境提前，但這面前的大師偏偏用實際的「道功差」顛覆了他固有的認知，這人能做到將道境超出功力修為至少三重天，自己又如何不能做到？這人看似瘋狂，但一舉一動頗有道意，莫非真的是一個指點？
他要告訴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佛道是一家？道到盡頭道是佛？
還是時間流逝，露珠從枝頭滴落的那種自然大義？
或者是表象與實質之間的差別與雷同？
突然，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是枯禪大師嗎？」
聲音很熟啊！
葉天立刻就知道這是誰，那兩個姓丁的年輕人，他們居然找到這裡來了。
枯禪大師？面前這個一會兒道一會兒禪的瘋和尚就是天興寺那個神秘的活佛？
「兩位施主！」大師含笑道：「請過來喝杯清茶。」
葉天微微一愣，又來了！
「是！」兩個姓丁的年輕人同時踏上石頭，估計也呆了。
但這兩人比葉天有修養，他們不問有沒有水、怎麼泡茶這些問題，他們問的是他們更關心的話題：「請問大師可是枯禪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