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要笑死我！-嗯？笑不出來了？

  昨晚八點左右，季洋正在琴室練琴，琴板上的手機振動，她趕忙停下拿起手機。

  「yeah！！！」

  等了兩天的信息終於來了！

  她收到了蓉院的複試通知。

  儘管心裡對於通過該蓉院初試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但是最終結果沒出來之前，她還是一些忐忑。

  現在她放心了，然後用顫抖手指將其截圖發給了李安。

  她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將這條極具意義的信息截圖發給她的老師。

  攥著手機從鋼琴前跳起，手舞足蹈的從琴室衝出飛奔樓下，接著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她的老爸老媽。

  夫婦二人對於女兒通過初試這件事基本已經有數，可為了營造出一種普天同寢的氣氛，老季迎著女兒的欣喜目光，笑的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了。

  然而又是一條信息發來，澆滅了上頭的小季。

  老師：知道了，早點睡，明天別遲到了。

  她的報喜並沒有得到老師半點鼓勵。

  看到這條回復，她頓時清過來。

  瞧瞧自己剛才得意忘形的樣，才是一個初試而已，真正的考驗還沒來呢。

  「好了，本姑娘要回去練琴了。」

  上一秒還哈哈大笑的小季下一秒放下手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個帥氣的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夫婦二人相視一笑，兩人知道，八成是又被李老師說了什麼。

  其實老季剛才就想說這才哪到哪，別得意太早，但他又不想打擊女兒的情緒。

  看來李安已經替他把話說了。

  那晚過後，他越琢磨越覺得這個錢投資的到位。

  且不說別的，洋洋的成長道路還長，不光要學習音樂，還要面對人生社會，想來有李安這麼一個亦師亦長的存在，他們也能省一些心。

  在老季看來，25W這個數字不多不少剛剛好。

  並且時間點非常恰當。

  李安音樂會之後，洋洋臨上考場之前。

  早一點晚一點，那味兒都不對，效果都得打折扣。

  「那俞教授那邊？」

  明天就23號了，胡蓉又提了一嘴。

  「明天我給他打電話吧，他閨女不是年後就要結婚了嗎，到時候提前給他包個大紅包就行了。」

  胡蓉：「還有這個必要嗎？」

  老季：「如果這次沒有李安，除了找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就這麼著吧，也不枉洋洋跟了他那麼長時間。」

  「再者以後的事都不一定，人畢竟也是蓉師的教授，咱們把咱們能做的都做到了，也算是為洋洋留個體面。」

  胡蓉：「那你給他說洋洋考蓉院的事嗎？」

  老季：「當然要說。」

  胡蓉：「他不會記恨咱們吧。」

  老季笑：「不會。」

  「第一，咱們一直都沒和他把洋洋上蓉師這件事敲死，即便敲死了咱們變卦他還能強買強賣，那他不是瘋了嗎。」

  「第二，你別忘了洋洋現在是誰和誰的學生，就算不賣李安面子，老俞他敢和魏主任搶學生嗎。」

  「他那麼精明的人，不會為了一個生源得罪這師徒倆。」

  「搞不好未來他還得過來巴結我們洋洋呢。」

  胡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越說越都沒譜。」

  季成光點根了根煙，接著說道：「有些事你還真不能一點都不信。」

  只要他一直盡心儘力的維繫好和李安之間的關係，那麼洋洋就能一直能借著這股冬風往前走。

  假以時日，等到李安真正在整個蓉城的鋼琴圈揚名立萬那一天，那時俞教授只不過是個退休的老教師，而洋洋可是蓉城名家的大弟子。

  「別急。」

  ——

  次日一早，季洋再次準時出現在了昱東寫字樓下。

  不同於以往，今天她什麼都沒帶。

  兩手空空。

  除了出門前老季在她大衣兜里塞的一包暖手貼。

  等了一會李安二人的身影從馬路對面出現。

  「老師早，陳姐姐早！」

  「恭喜啦。」陳璇笑道。

  季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笑了一聲。

  李安已經和陳璇交代了今天的日程。

  他就不上去打卡了，把手中裝著飯盒的袋子遞了過去，「下午我看情況吧。」

  陳璇點點頭，對著季洋說了聲「加油」，接著轉身隨上班的人流擠進了寫字樓大門。

  「陳姐姐再見！」

  季洋沒聽懂二人的對話，放下手一臉懵圈。

  「老師我們不進去了嗎？」

  李安雙手兜里一揣，向公交車站走去，「今天我們不在教室上課。」

  季洋懂了，今天的課堂不在教室，鵝鵝鵝的跟上，「老師我們去哪？」

  「先去趟音協。」 -

  正好借著今天的機會李安打算先把魏老師交代的事情辦妥。

  半小時后，師生二人下車徒步五百米，找來了市音協門口。

  走進大門季洋感覺像是來到了什麼辦事處似的，音樂家協會的辦公地點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以為這裡應該又有舞台又有各種樂器什麼的。

  李安忙著打電話，她就自己走到牆邊看牆上掛著的那些照片。

  有男有女，看著都和她爸媽差不多大，每張照片下面還有職位，有主席、副主席、秘書長、黨組書記什麼什麼的，她也不懂。

  倒是繞過一旁的章程她看到了一些演出活動照，哈，還有林郎大師的演出照，這個舞台應該是在蓉市大劇院吧，她沒去過，只是通過照片里的華美舞台猜想到的。

  「你在這等我，別亂跑。」

  這時身後傳來李安的聲音。

  季洋轉身：「哦哦，老師。」

  李安上樓之後，她拿出手機和照片牆上林大師的演出照合了一張影，算是滿足了她一個小小心愿，得說李安出現之前，她的第一偶像就是林郎。

  隨後繼續看了一會照片牆，大約五分鐘后李安回到大廳，手裡多了一個檔案袋和一本小冊子。

  「走吧。」

  季洋這次沒多問，本來她還以為自己要在音協的某個房間里上課。

  屁顛屁顛的跟上，「老師，音協到底是幹什麼的地方意思。」

  李安：「我也正準備仔細研究一下。」

  季洋：「老師你要加入音協了嗎？」

  李安點頭：「嗯。」

  季洋又問：「只有音樂家才能加入嗎？」

  李安笑笑：「或許你加入之後你也是音樂家。」

  季洋似懂非懂的挑了下眉：「那老師你加入這裡是為了成為一名音樂家嗎。」

  李安揚了揚手中的紅色小冊子：「因為我愛國。」

  季洋大笑：「」

  李安跟著笑了一聲：「咋的了。」

  季洋：「不信。」

  李安邊嘆邊搖頭：「小季啊，你這個覺悟可不行啊。」

  季洋輕哼：「我才不信老師你是這麼想的。」

  重新走出大門，李安望著門前的音協旗幟吧嗒了兩下嘴。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加入這裡的原因是要為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貢獻出一份力量！」

  片刻。

  「噗哈哈哈哈——老師你也太搞笑了吧！」 -

  笑吧，笑吧。

  一會看你還笑的出來嗎。

  來到街邊李安叫了輛網約車。

  師生二人等了一會一輛黑色大眾緩緩停到了音協門口、。

  李安坐進副駕報手機尾號，季洋隨後坐進後車廂。

  車子啟動。

  「季洋你能彈多少曲子？」

  「嗯？老師我沒聽懂。」

  「就問你能彈多少曲目？」

  「額，古典曲目嗎？」

  「都行。」

  「那可太多了。」季洋跟李安學前雖然基礎差，但是雞零狗碎的各種音樂都彈過不少。

  輕音樂彈，流行歌也彈，動畫影視配樂也彈，只要她覺得好聽的她都找譜練練，除此之外她還練過幾首bossanova爵士小品，理查德克萊德曼和久石讓的曲目隨口就報幾個。

  李安：「可以，沒看出來你胃口還挺大。」

  季洋靦腆道：「還行還行，都是瞎彈。」

  李安：「還能記住幾首？」

  季洋：「好久都沒彈了，不過大多數還是能記下來。」

  這話李安信，季洋背譜能力他是非常認可的：「行，今天就給你個機會好好讓你彈彈這些作品。」

  季洋：「哈?」

  此刻應該出現一個李老師的動圖表情。 -

  在家彈給老師聽，在教室彈給老師聽，在考場彈給考官聽，藝考的孩子們始在這個階段終沒有脫離從家庭——學校——考場。

  而音樂不該是孤芳自賞或是作為一種考試技能的存在，音樂應該分享，應該傳遞。

  走出琴房，走出教室，走出自己的演奏舒適圈，去到一個有無數陌生人經過的公共場所鋼琴前坐下，瞎掀開琴蓋，然後按下手指。

  這並不比上台走到聚光燈下輕鬆多少。

  而這也是李安為季洋複試前準備的最後一輪訓練—心態。

  演奏任何樂器都需要心無旁騖，心有雜念便無法坐到絕對的專註。

  專註應該是一名合格演奏者的必備品質。

  專註不是天生的，它需要訓練。

  李安你希望經過接下來這幾天的訓練，可以讓季洋走上複試舞台那一刻，全世界只有她眼前那束檯燈下的鋼琴。

  當然，這些話李安沒有告訴季洋，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今天帶你去賣藝。」

  季洋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她不知道車子將開向那裡，但她清楚今天一定會發生些什麼。

  感到手心有點涼，她想起了兜里老爸為她準備的暖手貼。

  接著它不禁聯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只有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要面對什麼。

  就在這時車子停了下來，窗外的新穎建築她非常熟悉。

  之前她還沒離校的時候經常和幾個關係要好的同學來這邊逛，順便買幾本回家從不會打開的書。

  讀一書店，蓉城數一數二的高顏值書店。

  下車之後季洋忽的明白了老師為什麼帶他來這。

  「老師……是我想到那樣嗎？」

  「聰明，一會進去你自己個就到鋼琴前去坐著彈就行了，要沒人趕你你就一直彈。」

  「老師……真的會有人來趕嗎……」

  「我也是第一次來。」

  「老師……如果有人來趕我，你會出現嗎？」

  「搭一個進去不夠？」

  「額……」

  「別怕，大不了就是丟人。」

  「.……我懂了老師。」

  穿過洋氣的大門，放眼望去李安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很大。

  非常大。

  再仔細看，令人眼花眼花繚亂的招牌間，哪有一列書架。

  「老師，買書得坐電梯上二樓。」

  李安點點頭，目光忽的鎖定在了西面的一塊像是網紅自拍牆的地方，那裡正擺著一架被裝扮成長虹的立式鋼琴。

  「知道了，不過我們不去二樓。」 -

  「賣藝」自然要有賣藝的地方。

  為了幫季洋琢磨幾個公共場所，李安這兩天雖算不上煞費苦心，但也花了不少心思。

  來這之前整個蓉城他只知道兩個地方配有公共鋼琴。

  昱東和諧和天橋貴和。

  後者還是昨晚發現的。

  兩個地方可不夠。

  於是他打開了互聯網，按照從前的經驗搜索了一番。

  然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蓉城公共鋼琴投放區域地圖。 -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們為了追求高品質的精神生活，學彈鋼琴的越來越多。

  為了滿足人們隨處可以享受琴聲的願望。

  公共鋼琴應運而生。

  公共鋼琴顧名思義，就是放在公共場所無償供廣大市民彈奏的鋼琴。

  公共鋼琴最早出現在國外。

  08年，一名叫盧克·傑拉姆的哥們在在英國伯明翰發起了一個活動。

  他將二十架鋼琴擺放在當地的城市廣場、公園、汽車站、火車站、市場、渡口等公共場所，持續了三周，引來了大量鋼琴愛好者的關注。

  近年來，隨著我國學琴熱潮的興起，公共鋼琴也在國內一些城市零星出現。

  14年，廈大出錢購置了10架公共鋼琴，擺放在學校的公共場所，在規定的時間內，學校師生想彈就彈，不需要申請。

  17年，宜市長虹步行街出現了第一架公共鋼琴。

  18年，西市街頭也出現了公共鋼琴，鋼琴擺放在一個封閉的亭子里。

  到了這兩年，公共鋼琴幾乎已成為大城市的街頭標配。

  李安收集到的場所就有二十多個，都去是不可能的，也沒必要。

  按照他的預想，就讓季洋先從人流相對較少、環境相對較安靜的地方開始嘗試。

  於是他就把第一站定在了讀一書城。

  但從眼前的情景來看，今天上午的人並沒有他預想中的少。

  環視一圈，手藝工坊、飾品店、樂高店、奶茶店，等等等等。

  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掛著書城的牌子，李安會認為這裡是一個年輕人的遊玩聚集地。

  既來之，則安之。

  「怎麼不笑了？」

  李安笑了，「行了，別墨跡了，去吧。」

  小季望著老師先是哭訴個臉，然後深呼一口，做出一副決然的模樣，最後轉身向著鋼琴方向走去。

  為什麼今天出門不帶個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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