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活著啊，鳳司霖
鳳司霖醒的時候，忽然下意識抬手，摸到了臉上一些冰涼涼的眼淚。
他一愣，不解的坐好。
怎麼了？
他.……
哭了？
「啪啪啪。」
似乎有什麼打在了他的窗戶前。
鳳司霖站起來，走到了窗邊。
他輕輕抬起了窗戶，果然看到了外面的紙張，他拿過來。
卻看到了紙上的紅色印章。
鳳司霖一愣，一點淡淡的心慌忽然出現，他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打開了。
在他看到了紙張上的字后，他忽然僵住了身子……
房陸陸來的時候，就聽到鳳司霖的屋子裡似乎有什麼聲響。
「嘩啦！」
是什麼摔到地上的聲音。
房陸陸趕緊過去，剛推開門，卻正面著他飛射而來一塊碎瓷片。
房陸陸下意識抬手擋飛了，而後他看見，鳳司霖躺在了一片殘渣之中，身上一片血色。
「鳳司霖！！！」
房陸陸嚇壞了。
他喊了一聲就沖了過去。
卻沒想到，鳳司霖忽然坐起來，隨手拿了一塊碎片向房陸陸射過去。
房陸陸不可置信的看著雙目血紅的鳳司霖，他親眼看著拿碎片刺進了自己的胳膊里，那個發狂的人，卻還拿著桌下的劍，竟然要對自己動手。
「鳳司霖！」
房陸陸衝過去，一把按住了鳳司霖的手。
「你幹什麼！？」
「要我了解算了！！！」
鳳司霖吼出來，硬是要槍劍。
「你幹什麼！？」
「發生什麼了，不管發生什麼了，你就不能好好想辦法，自己在此自絕，有用嗎！？」
房陸陸按住了鳳司霖的肩膀，逼著鳳司霖聽他說話。
外面的人也聽到動靜，有人見著屋內的場景，以為房陸陸和鳳司霖打起來了，趕緊去找疊風通報一下。
「沒用！」
鳳司霖忽然甩開了劍。
「就是無用！我沒用！」
他低下頭，竟然低聲哭起來。
房陸陸一愣，聽著鳳司霖悲切的哭聲，知道他經歷的一定是自己無法想象的傷痛。
「司霖.……」
房陸陸也蹲坐下來，胳膊上的傷口不斷流血，他卻沒管。
鳳司霖抱著頭，顫抖著肩膀哭著，房陸陸茫然的坐在旁邊無措的不知道做什麼。
滿地的碎片和鮮血，這就是辰允來的時候看到的場景。
房陸陸抬頭，他回了神。
「殿下.……」
辰允抿嘴。
「怎麼了？」
房陸陸搖搖頭，他站起來，低頭看向了一身血的鳳司霖。
「司霖，去處理下傷口？」
鳳司霖擦乾了眼淚，可那淚啊，不聽他的，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他的手撐在桌子上。
「殿下。」
他說。
「我有話想對你說。」
辰允抿嘴。
房陸陸還想說什麼，卻見辰允走過來，拍了拍房陸陸。
「去處理下傷口，讓醫師準備著，等他出來。」
房陸陸再看了鳳司霖一眼，低下頭應了。
房陸陸將門關上，捂著胳膊，示意周圍的人都散了。
屋內。
辰允看著鳳司霖的背影。
「怎麼回事？」
他問道。
鳳司霖忽然笑出聲來。
但是這笑聲，充滿了恨意和悲傷。
還有，後悔.……
「殿下，我的族人，被骷魂宗殺戮大半，只有一小部分族人逃出，此時在何處，連追天宗也查不到……」
他轉過身，通紅的眼睛看著辰允。
「我沒家了.……」
「殿下.……」
辰允愣住了。
「什……什麼？」
「谷內都是族人和天軍的屍體，殿下，若沒有那些天軍，恐怕世上也就沒有什麼古鳳族人了……」
「謝謝你。」
鳳司霖的鼻子酸的厲害。
「怎麼會.……」
鳳司霖倚著桌子。
「殿下，你想聽我們古鳳一族的故事嗎？」
辰允沒說話，他的沉默便是同意。
「我們原來啊，就是在好久好久以前，是神族裡數一數二的種族。」
「我們的神明鳳凰，那時候是天地間唯二存留下的神明，是天下最尊貴的神明。」
那是四十多萬年前。
天地之間神明未曾全部落幕，魔族與神族分廳抗拒，人族勢弱，妖族橫行的時代。
混亂卻英才輩出。
直到大戰逐漸結束，他們的神明鳳凰，卻忽然消失了。
忽然就沒了蹤影。
鳳凰平常也不會出來，除了高層隱隱的不安感，小輩們壓根想不到，那就是落寞的開始。
大戰結束，古鳳作為實力很強的神族也在九天有一席之地。
那時候其樂融融，一片大好。
五大聖地出現，萬花界建立，九天確立，天庭掌權，千瘡百孔的世界開始進行修養。
他們也以為一切沒事了。
但是從二十萬年前開始，他們的族人便會不斷消失。
查了很久，族中的老人卻在最後收手了。
默認了族人的消失。
那時候根本不懂，為何會不查了。
十五萬年前，古鳳神族的族長和一眾宿老忽然意外失蹤，古鳳一族群龍無首，雖然推舉了當時天資縱橫的少族長繼位，但是未能挽留古鳳一族的命運。
十萬年前，平優谷和萬花界的妙鵲花尊徹底斷絕了關係，與此同時，古鳳一族徹底成為了低等神族。
七萬年前，鳳司霖出生了。
他出生之後，他的父親，那位年紀輕輕便繼任族長之位的人，忽然暴斃死在了自己的書房。
鳳司霖說著，諷刺的笑了笑。
他的父親，才剛剛查到苗頭，就被人滅口了。
當時族中剩餘的族老便下定決心，從此離開九天，去除神族身份，成為人族序列。
就是從那個時候，古鳳一族的年少繼承人鳳司霖，就開始流亡生涯。
古鳳一族去過很多地方，不欲天，河朽地，甚至連妖域都去了。
卻沒想過去萬花界。
鳳司霖當時問過，我們為什麼不去萬花界。
當時還活著的族老與他說。
萬花界里有唯一的神明，她還太弱小了，我們不能將視線引到萬花界。
鳳司霖到現在都沒懂那最後的神明是什麼。
最後，族老最後的時間裡，他們終於定居在了平優谷。
那個環境險惡的飛鳳谷。
禁地立成當日，教導鳳司霖幾萬年的族老也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鳳司霖當時已經大了，知道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也知道了自己作為族長繼承人該承擔怎樣的責任。
他毅然拋棄族長之位到了追天宗，為了給族內博一個前程，可誰能知道，在他還為族內博出入的時候。
他的古鳳一族，卻慘遭殺戮，活下來的人音訊全無.……
鳳司霖顫抖的身體上落下鮮血。
一片狼藉的屋子裡，一個崩潰的少年，辰允低下頭。
「鳳司霖，你要活著。」
鳳司霖看向了辰允。
「活著，為族人報仇，活著，才有可能找到你剩餘的族人，活著，繼承你的族長之位，把古鳳一族，重新壯大。」
「如果你死了，誰去保護那些倖存的族人，誰會去為你報仇？誰會記著古鳳的血仇？」
「沒有了。」
辰允的眼裡，沒有同情，也沒有悲憫。
只有堅定。
要活著啊！
他母后和弟弟去世的時候，誰又能體會他的心情？
沒有任何人。
沒有一樣的經歷，誰都無法感同身受誰。
但是辰允知道。
只有活著，你才有可能創造不一樣的結局。
不滅了那殺他親人的狗賊，他死了都不會安生。
他想，但凡有血性的男子，都該如此。
鳳司霖一把擦了臉上的淚。
「活著！」
他一掌拍在身後的桌子上。
「砰！」
那屋內還算完好的東西也終於給碎了。
「我要活著！」
他咬牙怒吼，剛剛擦去的眼淚卻再次模糊了他的視線。
「嗯，今天有件大事要辦，你去收拾下，跟在我後面。」
鳳司霖撐著站起來，一步一個血印。
辰允原以為鳳司霖要走出去，誰知道鳳司霖忽然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
「砰！」
鳳司霖用力磕在地面上。
「殿下，鳳司霖想跟著您一起報仇！」
辰允一愣。
他低下頭。
「鳳司霖……」
「我入追天宗，原想著是要為族中博前程，可在很多條件下，追天宗不能提供很好的保護。」
「宗主是個很好的人，他很善良，也很強。」
「但是他不會讓我去報仇。」
「他布局很大，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收網，我不想等，我想跟著殿下，一路殺過去！」
鳳司霖又用力磕了下。
辰允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你要是跟著我，今後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我願意！」
鳳司霖看著辰允，通紅的額頭落在辰允的眼裡。
「行了，起來吧，你以為你能在我身邊意味著什麼？」
辰允抿嘴。
「鳳司霖，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鳳司霖最後是被房陸陸背過去的。
這傢伙本來就折磨的自己傷勢不清，最後使勁磕的那幾下，成功讓房間的地板碎了的同時，他的腦袋也是有點不太清楚。
辰允看著滿屋的狼藉。
忽然蹲下，撿起來了個青色的瓷器碎片。
這是鳳司霖最喜歡的平碗瓷，當時在天庭上左右勾搭的時候，用自己的俸祿買了不少。
聽說，是要帶回族裡給妹妹的.……
他給摔碎了。
那說明，他想給的那個妹妹。
也不在了……
辰允摸了摸光滑的平面，那面上，照應出了自己的臉。
一個眼帶悲傷的人。
不論他的臉色有多冷，自己看自己的時候，卻最能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他從未放下過母后和弟弟的事情。
就像他從未放過自己一般，今後的鳳司霖，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他自己.……
辰允收起來了瓷片，拿絲綢包起來，放在了自己的儲物戒里。
若是鳳司霖要承受著，那他也幫他分擔些，會不會，會輕鬆點.……
可辰允當時，又有誰能分擔呢。
沒有人。
天后和慕瑛殿下的死亡，就像是天庭崩碎的前兆。
九天人心浮動，沒有人來辰允的身邊，說一句，不怕，我在你前面呢。
我會保護你，會保護天庭。
沒有。
那個最應該在辰允身前的男人，在該挺身而出的時候選擇了退縮。
就算那死亡的人，是他的妻子和親兒子。
同樣也不管。
辰允當時能如何呢？
撐起一個馬上就要倒塌的龐然大物。
在一個原本活在天后羽翼下的幼稚太子身上，壓了根本無法承受的壓力。
但是他扛下來了。
不過一萬年的時間，天庭的局勢便比之前好了幾倍。
之後的時間裡，不斷有天資縱橫者投入辰允麾下。
包括如今的五位大將。
義無反顧，不管退路的緊跟著辰允的步伐。
沒有人掉隊，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殿下啊。
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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