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4.第724章 ：兩種概念
瞧見一行人進門，在場的年輕人紛紛迎上來打招呼，叫叔叔喊伯父的都有，陳樹德放慢腳步，微笑著一一擺手致意，帶著幾個小輩先到堂屋去拜會老太太。
劉錦玉個頭不高，略微有些發福，留著齊耳短髮，年近七旬，身體狀況卻是極好，耳不聾眼不花，記性尤其出眾，瞅見陳樹德領著兒女進門，樂得眉花眼笑，「樹德來了，來來，挨著你七哥坐，小靜這丫頭是出落得越來越水靈了，聽說陳動這頑皮猴子也上大學了？好，好，倆孩子都有出息！」
拉著倆人好生親熱了一番，老太太看楊昆眼生，就問：「這孩子是？」
陳樹德從旁介紹：「他是小楊，楊昆，小靜的朋友，剛考上大學。」
老太太笑呵呵地連連點頭，「好啊，上大學好，這年頭不比以前，有學問的人是越來越吃香了，他們這輩人吶，趕上好時候了。」
借著躬身問好的機會，楊昆朝屋裡掃了一眼，地方挺寬敞，裝修和傢具也都挺上檔次，卻不會顯得太過豪華，沙發上、床沿上坐著二十多位或軍裝、或便裝的中年男女，無論高矮丑俊，個個氣度不凡。
等老太太問了幾句家常之後，陳樹德適時在旁邊補充了一句：「除了上學，小楊還做了點小生意，對教育事業也挺熱心，前段時間他搞了個捐資助學基金，專門幫助那些考上了大學，卻因為家庭條件困難上不起的農村孩子，就這一點來說，倒跟乾媽您有點像呢。」
這句話正說到了老太太的心窩子里。
劉錦玉不只是擁軍模範，在捐資助學方面也一向很捨得投入，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她就捐資興建了鄴河地區第一所民辦學校「光華中學」，聽陳樹德這麼一說，自是大感投緣，拉著楊昆的手，很是勉勵了一番。
說話間，又有人陸續趕到，聽陳樹德吩咐他們自行去院里打發時間，楊昆早被一屋子官威十足的長輩們盯得頭皮直發麻，忙不迭地躬身行禮，隨著陳靜姐弟走出屋門，才算悄悄鬆了口氣。
跟陳動要過大哥大，楊昆走到角落裡撥號，「徐阿姨，那份捐助對象的最終名單確定了沒有？哦，是這樣，你再重新看一遍初選名單，盡量往涉城這邊傾斜一下，特別是光華中學的，有一個算一個，千萬別落下，這很重要……」
掛掉電話，抬眼瞅瞅，陳動正跟一個高高大大的帥氣青年說話，見他伸著脖子四下打量，便勾手示意他過去。
楊昆現在的身高已經長到了175，站在陳動面前卻仍有相形見絀之感，眼前這位比陳動還高了幾公分，論顏值，更是甩他半條街都不止，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語含輕蔑地問：「小動，他就是小靜找的男朋友？」
陳動憋著笑點頭，「沒錯。」
從對方的語氣中，楊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眼前這位陽光帥哥應該就是陳靜家裡給他介紹的對象，而且兩家似乎挺熟。
想想也不覺奇怪，都是劉老太太的孫子輩，本家嘛。
本著勝利者的寬宏大量，楊昆並沒有因對方略帶鄙視的語氣而心生不滿，微笑著伸出手去，「我是楊昆，沒請教？」
「不敢，韓風雷。」那青年大刺刺地伸出右手和他相握，手底暗暗使勁，想當場給楊昆個好看，孰料再三用力，對方始終面帶微笑，自己反而如捏到根棉花為表的鐵棍般，硌得五指生疼，瞅瞅楊昆肌肉虯結的上臂，頓時恍然，「感情還是個練家子，瞧這臂圍，怕是有43、44吧？」
楊昆淡淡一笑，「業餘愛好而已，不知韓大哥在哪高就？」
韓風雷不無自傲地一笑，「什麼高不高就不就的，大頭兵一個，現在在國防大學讀研一。」
好嘛，敢情是位在職軍官，還是國內最高軍事學府、軍委直屬院校的研究生，出來就是指揮官的料，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怪不得這麼氣宇軒昂，霸氣側漏呢，不比家世，單憑人家這份資歷，就要比昆哥高出那麼一點點。
隨口客套了幾句，抬眼看看，陳靜被僅有的幾個女孩子圍在中間，眼睛卻一直看著這邊，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昆哥立馬就反應過來，哥們今天過來的任務不止是司機，還兼著擋箭牌的重任呢。
他這裡秉著息事寧人的態度不願惹事，人家韓大少卻不準備輕易放過他，「人多嘴雜，借一步說話？」
楊昆就笑了。
怎麼著，想架秧子？
別以長得帥，昆哥就不敢揍你！
昆哥最不忿的就是神馬官二代、紅二代的了。
將兩隻拳頭捏得喀吧喀吧直作響，楊昆皮笑肉不笑地說：「走著？」
「喲嗬，脾氣挺沖！」韓風雷一擺手，領著一幫小年青來到後院，「醜話說到頭裡，一對一，不許幫拳，不找后賬。」
瞅瞅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楊昆暗中活動了一下筋骨，綳著全身肌肉走到韓風雷跟前，「怎麼個規矩，不戴拳套，還是見好就收？」
韓風雷眨眨眼睛，「不是說好了猜拳的么？」
楊昆一頭就栽到了地上。
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
眼瞅著陳動努著大嘴要給他做人工呼吸，楊昆適時醒了過來，「大哥，你玩我呢？」
韓風雷一臉童真地看著他，「好不容易遇見個比陳動還傻的，不玩你玩誰？」
看著他挺拔的鼻樑，楊昆攥著拳頭比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壓下揍他個滿臉桃花開的衝動，「哥，你不是基吧？」
韓風雷差點吐他一臉口水，「我基你大爺，哥好歹也過六級了，別逗了行不？」
楊昆就覺得納悶，「這是怎麼個意思？」
韓風雷擺擺手，示意那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們散了，順便一腳連陳動踹到了一邊，「說真格的，我得謝你。」
楊昆頓時醒悟，卻裝著一臉懵懂的樣子問：「謝我什麼？」
「裝，丫再給我裝著試試？」韓風雷翹起腳底板朝他比劃了幾下，「信不信哥大腳丫子糊你一臉？」
「來，照臉來，不糊你是孫子！」楊昆一骨碌爬起來，一把從對方手裡搶過煙盒，「沒你這當哥的樣啊，不就一包小黃盒么，這麼藏著掖著，當咱真沒見識過咋的，我那還一盒大衛杜夫呢，回頭跟你換換不行？」
「沒你那個貴，就是稀罕點，想抽隨時找我要。」韓風雷接過煙，就著楊昆的打火機點著了，笑罵道：「都尼瑪用上都彭了，還好意思蹭哥的煙抽？」
楊昆擺擺手，示意陳動閃遠點，「言歸正轉，你們兩家是怎麼一回事，兄弟我這頭暈著呢。」
韓風雷擺擺手，「一塊長大的，擱著老太太的關係，兩家都覺得我跟小靜挺合適，可咱不這麼想啊——話說要不是我去年考研，也輪不到姓吳的傢伙冒出來充大頭蒜——這麼說吧，我一向拿小靜當親妹妹看的。」
楊昆一臉嚴肅地點點頭，「這親妹妹和『親』妹妹完全不是一種概念，你說的哪種？」
韓風雷一愣，隨即大笑出聲，「你小子，有點意思！」
楊昆順手把半包香煙揣到兜里，站起來拍拍屁股，「有沒有意思先另說，反正你欠了點意思，回頭有事求著你頭上，你要不意思意思，可就不夠意思了？」
彼此投緣，聽他說得賴皮，韓風雷不禁啞然失笑，「別處不敢誇口，咱家老爺子在京城衛戍區當半個家，有什麼難處，儘管吱一聲。」
都是年輕人，幾句玩笑話一開，關係一下子便拉近了許多。
閑談片刻，十幾位乾兒子、乾女兒前呼後擁地攙著老太太走出家門，一大家子近百十口人在院門外坐成幾排，合影留念。
韓風雷把楊昆叫到一邊，拿筆記下了他的聯繫方式，卻沒說是派什麼用場。
合影之後，老太太當先上了一輛京牌的軍車，十幾位乾兒、干閨女連同幾十號小字輩也紛紛跟著上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直奔將軍嶺。
緬懷過劉、徐二位元帥和黃、李、王等幾位上將，瞻仰過129師司令部舊址，參觀過129師陳列館，行程剛剛過半，時間已近正午。
向當地駐軍捐贈了一批慰問品，順便在軍營里吃過午飯，回到劉家大院，涉城當政的縣委書記、縣長才姍姍來遲。
不是幾位領導的政治覺悟不高，實在是身為外來幹部，根本融入不到人家這個圈子裡去。
作為小字輩的一員，置身於人群外圍，楊昆親眼見證了吳風起吳主任隨著他老爺子從進門到離開的全部過程。
楊昆就情不自禁地猜想，假如吳風起如願以償地成了陳樹德的女婿，他或者他的父親，是否就能順利地融入到這個權力圈子以內呢？
臨分別之前，韓風雷作為小字輩的領軍人物，向大夥發放了本次修訂之後的親友通訊錄。
前半部分，是陳樹德這一代的聯繫方式，後半部分，則是韓風雷和陳動這一輩的通訊地址、呼機號碼或手提電話號碼。
這本薄薄的小冊子，才是楊昆此行的最大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