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沙華求見
玉狐性格一向如此,卻不知上一個這樣同崖香說話的仙君已經被廢棄半身修為,成了半死不活的廢物,她對他已算是格外寬厚。
不過,這一切也都是看在長言的面上。
落羽再次返回寢殿的時候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隔著一道殿門看著裡面那個靜坐在案前的上神。
跳躍的燭火映在她身上,倒是難得地襯托出了她的幾分恬靜,那雙從未動過情般的眸子低垂著,羽扇般的睫毛遮住了裡面的所有光亮。
端著果盤的手指漸漸收緊,落羽看向她的眼神出現了前所未有過的狠厲,他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他的命運也必須握在自己手中。
蹲在案上的玉狐回了回頭,正好瞧見已經整理好表情的落羽慢慢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盤格外新鮮的果子。
「你這裡倒是什麼也不缺,各種時新的果子都能看得到。」玉狐嗅了嗅,挑了一個啃了起來。
神界早已停了她的俸祿,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作為魔君的菘藍送來的,如今見他絲毫未停下這些供應,崖香心裡有一聲嘆息滑過。
碧落小心翼翼地在殿外行了一禮,輕聲道:「尊上,沙華求見。」
「沙華?」
那個痴迷菘藍痴迷得近乎有些瘋魔的魔將之女,怎麼突然來求見?
玉狐歪著頭看著崖香:「沙華是誰?」
「一個小丫頭。」崖香目光回到案上:「不見。」
「是。」
碧落看了一眼落羽后抬腳退了出去,來到赤雲殿外看著一臉憤懣的沙華:「尊上不得空,還請……誒,你別進去!」
沙華哪裡顧得上碧落的話,直接提著劍就沖了進去,只是還未進到殿門,就被封印給彈了回來。
她似乎忘了這是誰的地界,還以為哪裡都像是魔界一般任她隨意出入。
「崖香上神!」沙華抹了抹嘴角的血絲:「上神有本事做事沒本事出來面對嗎!這就是你這位上神的風範嗎!」
沙華在外面叫囂,裡面聽著的人也沒閑著,玉狐不耐煩扔開了手裡的果子:「要不要我去替你解決了她?」
「也不是不行。」崖香見玉狐作勢就要出去,立即補上了一句:「只是她父親是魔族的老將軍,怕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你不早說!」玉狐翹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回來:「那你自己去吧。」
落羽看著崖香的臉色不吭聲,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拘謹得像個孩子一般。
殿外的碧落拉著正張牙舞爪破口大罵的沙華:「您還是回去吧,尊上不想被打擾。」
「上神怎麼成了縮頭烏龜了?」沙華根本不理碧落這個背離魔族投靠神族的叛徒,直接一腳踹開她繼續大喊道:「拿出你曾經破我魔族大軍的氣勢來呀!別躲著不敢見人……」
沙華話只說到一半,就感覺喉間一緊,似有一隻手掐著她的脖頸一般,再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而崖香一襲紅裙慢慢走出來,冷冷地看著她:「沒完了?」
沙華拚命掙扎也掙不開她的壓制,甚至還因為掙扎而越來越無法呼吸,艷麗的臉上爬滿了青紫色的血絲,那細長的脖子也如同快要枯萎的蘆葦一般,由外向內開始枯萎。
渾身失力地趴在地上,沙華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不停地打著滾,這一幕被碧落看見也有些不忍,她朝著崖香跪下:「還請尊上高抬貴手,她只是年紀小不懂事。」
「年紀小?」崖香飄出了赤雲殿站到了沙華身前:「她這個年紀在人界不知已經死過幾輪了。」
「可她是……」碧落自知不該求情,但又不得不求:「未免給尊上帶來煩擾,還請尊上留她一命。」
崖香垂眸看了一眼已經伏低在地的碧落,又想到菘藍送她來的初衷以及她數千年的忠誠,便也如了她的願放開了沙華。
滾得渾身都是黑塵的沙華捂著脖子在地上咳了許久才迴轉過來,抬頭看著那個頗具俾睨天下之姿的上神:「上神便是以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的嗎?」
「本尊不介意再動手一次。」
「你……」沙華后怕地向後爬了幾步,捂著自己已經枯萎得如同老婦般的脖子:「我自知打不過你,但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君上敬你近萬年,卻落得那樣的下場,可見你也是個沒什麼善心的。」
碧落無奈地看了一眼沙華,朝著崖香重重地行了一禮表示謝意後起身扶起沙華:「我送你回去。」
沙華本想掙扎卻在看到崖香的眼神后縮了縮,只好癟著嘴巴走開,只是在走時卻還不依不饒地說著:「怪不得數萬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這樣冷漠無情的神怎配得到他人的真心。」
碧落本以為崖香會動怒,卻不料她竟然開了口:「你家君上怎麼了?」
「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好一會兒后,崖香才動身去了本不肯再踏足的魔君殿,尋到了菘藍所在的殿內。
還未近到身側,便已經聞到了一大股濃烈的酒味,而腳下全是已經空了的罈子,在殿內的案前,看見了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菘藍。
那個平時收拾自己最為妥帖的魔君,已經沒了往日風采,精神萎靡地伏在案前一杯接著一杯灌著自己,聽到有腳步聲還大喊道:「拿酒來!」
見來人沒有回應,他終於抬起頭,見到是她后愣了許久,才有些慌張地擦了擦臉別過身去:「你怎麼來了?」
「你魔族的人都鬧到赤雲殿去了,本尊理應來看看。」
「我……我沒事。」菘藍不敢面對她,想要起身又因為身上傷還未痊癒又終日飲酒,身子一分力氣也使不上,十分狼狽得跌坐了回去。
不知怎地,崖香心裡竟生出了一絲憐憫,慢慢走過去抬手將他扶了起來。
「你……你怎麼肯見我了?」菘藍想到之前被她下結界拒之門外的場景就有些尷尬,盡量退開一些,生怕自己的酒氣熏著了她。
「你可是魔君,怎可以讓自己成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