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撞鬼
一到公司，還沒進辦公室，原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員工遠遠看見湯杜寧就散開了。他疑惑地四處看看，那些員工倒是像心中有鬼，一看他就低下頭。
真是詭異，自己臉上不就是有傷嗎？至於這麽奇怪嗎？湯杜寧朝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兩旁格子間的員工雖然沒看他，他卻感覺自己是帶著枷鎖走向斷頭台的囚犯，被無數人圍觀。等湯杜寧走到辦公室，Fiona的眼神更是奇怪，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難看的像要哭。
湯杜寧快速打開門，他坐到椅子上，鬆了鬆領帶，長籲一口氣，還沒等他緩過神來，Fiona端著咖啡推門而入，慌張地說：“不好了，湯總。”
“什麽不好了，不就是我臉上有傷嗎，有那麽奇怪的。”湯杜寧接過咖啡，喝了一口。
“你沒有上網嗎？”Fiona走近他拿出手機，她今天撒了香水，淡淡的味道很清新。
Fiona身上的香味讓湯杜寧有一瞬晃神，她打開微博熱搜，一段題為“超模孫菲菲酒吧慘遭打，神秘男子英雄救美”的微博占據熱搜榜第一，評論2萬，點讚12萬。Fiona將手機給湯杜寧，雙手抱肩站於一旁，咬著下嘴唇不說話。湯杜寧不明白地接過手機，此條微博下還附有一段2分鍾的視頻，他點開視頻，拍攝角度是從吧台的側麵，距離被拍攝者比較遠，看不清人臉，隻能分辨大致輪廓。
但湯杜寧一看視頻就知道靠近吧台裏麵站著的人是孫菲菲，站在她旁邊的人就是自己，在他們對麵站著一對情侶，應該就是那個野模與她的富二代男友。從視頻來看，是那個野模準備動手打孫菲菲，自己上前製止，被那個富二代拉住，兩人打了起來。
湯杜寧翻了翻下麵的評論，大多數都覺得為孫菲菲出頭的男人沒錯，很多媒體營銷號也轉述了事情的過程，言辭也是偏向孫菲菲。甚至有網友與營銷號八卦“神秘男人”到底是誰，難道超模戀情要曝光？
湯杜寧感覺好笑，他苦笑一聲，他這一笑倒讓Fiona認為老板的心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她有點生氣地奪過手機，湯杜寧不知她心裏想什麽，但能感覺Fiona似乎有些生氣，忙問：“怎麽了？”
“沒什麽？看來老板和孫小姐關係挺好的。”Fiona說話酸酸的，湯杜寧很能察覺女人這樣的語氣是為了什麽，他看著Fiona無奈地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生氣來這麽好看。”
湯杜寧的這番話倒不是哄女人開心的俏皮話，他以前隻覺得Fiona好看，現在看她，真是不一般的可愛。
“我和孫菲菲沒什麽關係。昨天她硬是拉我去酒吧喝酒，沒想到和別人起了衝突，我身為男人怎麽能不出頭呢？”原本這事他沒必要向別人解釋，但他故意告訴Fiona，不想讓她誤會。
湯杜寧在破壞自己的規矩，“兔子不吃窩邊草”是他的準則，一則是為了避免麻煩，二則不想傷感情。不過人一生總有幾次打破自己規矩的時候，湯杜寧倒是不介意為Fiona打破規矩，好的獵物都是值得的。
“湯總幹嘛要和我解釋，該告訴孫小姐吧。”Fiona臉色緋紅，嘴唇微微翕動，令人不禁想到上鉤後脫離水麵的魚。
“沒什麽，我怕你誤會，Fiona，你……”湯杜寧還沒說完，杜雲溪突然推門而入，她嘴角微微帶笑，猶如勝利的複仇者。
“你下午與Luxury公司副總辦公室聯係一下，幫我和他們副總約個時間吃飯。”湯杜寧轉眼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Fiona也正色道：“我知道了湯總，沒什麽事我就出去了。”
Fiona一走，杜雲溪意味深長笑著說：“湯總現在還有閑情逸致和人吃飯呢？臉上的傷是貓抓的嗎？”
湯杜寧聽她話裏帶刺，悠悠然地說：“雲溪，你說話別這麽酸嘛，看來你應該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湯總在酒吧見義勇為，幹脆大方承認了戀情。不過也沒關係，這幾天應該有一堆記者會追著你，小心一點。”杜雲溪心中暢快，上次湯杜寧說的那番話真如喉中鯁刺，鬱結於心中幾日。現在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更希望這場火越燒越旺，最好帶點猛料出來。
“雲溪，虧我們還是大學同學，你怎麽這樣呢。”湯杜寧深感無奈，此事也怪不得別人，自己惹的桃花債，哭著也要還完。
“你不提咱們這關係還好，一提我就氣。當初要不是你帶老趙認識孫菲菲，我們倆會成這樣嗎？”杜雲溪生氣愛翻白眼，瞳孔轉來轉去，比馬戲團的小醜表演還搞笑。
“姑奶奶，這事真不怨我，當時我們一群人吃飯，我哪知道老趙會對孫菲菲有這種心思呢。”湯杜寧說的是實話。
杜雲溪的男友老趙是公司股東之一，兩人能在一起還多虧了湯杜寧當初費心思請杜雲溪來公司上班，之後日久生情。杜雲溪以前在業界是出了名的“鐵娘子”，自從戀愛後化為“繞指柔”，本來今年商量著結婚，沒成想半路殺出個“孫菲菲”。
“我說你就原諒老趙吧，他和那個孫菲菲又沒發生什麽，頂多也就是“精神出軌未遂”。”他最後“未遂”二字說的極重，仿佛這樣就能為老趙開脫了。
聽湯杜寧這樣一說，杜雲溪嘴巴一撇，沒好氣地說：“我這人眼裏揉不得沙子，你們男人對這件事可能這樣想，但我絕對不認同。”說完一拍桌子，轉身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而去。
事情發酵地快速程度比杜雲溪預想的要快，還沒到中午，就有許多朋友電話慰問湯杜寧，反倒是當事人孫菲菲沒打一個電話給自己，這多少讓湯杜寧有些奇怪。撐到下午，湯杜寧早早離開了公司，又接受了一次注目禮，他倒是坦然，昂頭挺胸走出去。
今晚沒心情，湯杜寧從公司直接回家，一開門，昨日看中的那張梳妝台，就放在了客廳的角落，煥然一新。保潔阿姨將梳妝台清掃了一遍，原本灰蒙蒙的梳妝鏡清楚地照著湯杜寧愛惜的雙眼，他一怔，奇怪怎麽看見這梳妝台就喜歡。
這喜歡的情感是小石子投進水塘，震蕩起波紋一圈圈，消散後隻剩下悵然的寂寞。湯杜寧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模糊的女人影子，她淡淡地停留在記憶深處，等待著他的回應。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湯杜寧被驚醒，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孫菲菲”三個字。
“喂，怎麽現在才打電話給我？”湯杜寧走到落地窗旁，看著外麵燈火璀璨的世界。
孫菲菲那邊比較嘈雜，她的聲音自聽筒傳來，顯得不真實。
“我今天飛法國了，忙了一天才有時間打電話，網上那件事會有人處理的，你不用心煩。”她的語氣略帶歉意與疲憊。
“我也沒心煩，就是很多人聯係我，讓我恨不得開個新聞發布會告訴他們事情的經過。”說話時滾滾走到湯杜寧身邊，他蹲下身，摸摸她的頭。
孫菲菲輕笑一聲說：“現在倒是不用開新聞發布會這麽麻煩，你要是想澄清事實，隻用發個微博，然後@我就可以了。”
“那不行，我可不想做個活靶子，讓那些人扒光我。”湯杜寧斷然拒絕，接著說：“況且我隻是你的朋友，也不用這樣吧。”
他話說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湯杜寧能聽見孫菲菲的呼吸聲，他想像她握著電話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樣子，開始責怪自己沒有當麵與她說清楚這些。
“哦，也是。那改天我請你吃飯，也好感謝你幫我。不和你說了，活動馬上要開始了，拜拜。”孫菲菲倉皇掛掉電話，湯杜寧的“好”字還掛在嘴巴，電話裏的忙音提醒著他一切的結束。
他扔手機到沙發上，解開領帶隨意一放，赤腳上樓洗澡。他急需熱水來緩解他身心的疲憊與不安，這樣可以讓他相信，隻要過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天。
水聲嘩啦啦，湯杜寧搓洗著身體，他很滿意這具軀殼給他帶來的感官享受，也正是這副軀殼，讓他能成為一個好的獵手。偶爾有兩聲狗叫傳來，湯杜寧想今天阿姨是沒有喂飽滾滾嗎？過一下下去再喂她吃一遍。
“汪汪汪”，狗叫聲越來越大，滾滾一反常態的叫聲令湯杜寧疑惑，他關掉衛浴，圍上浴巾下樓。身上的水還沒有擦幹，走在木質地板上形成一個個水腳印，湯杜寧拿上一根高爾夫球杆，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拐角處。滾滾正朝著空氣狂吠，湯杜寧皺眉觀察，確定下麵沒人後才放心走下去。
“你又怎麽了？晚上沒吃飽嗎？”滾滾看到主人來了，瑟縮地躲到他身後，湯杜寧摸摸她，走到廚房拿了狗糧倒進她的食盆。
“吃吧。”湯杜寧指著食盆，滾滾聞聞狗糧，卻沒有動口。
“怎麽了？是不是我最近沒有陪你玩，不高興了，”湯杜寧蹲下身，捏捏滾滾的臉。“那我們一起看一下電視，看完後你就乖乖睡覺，好不好。”
他帶著滾滾走到沙發坐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正要開電視，電視的屏幕黑著，可以照見他與滾滾的樣子。湯杜寧笑著，眼角的餘光看見梳妝台，一瞬間，他的笑容凝固，瞳孔放大，手不停地抖動。
從電視的屏幕他看見梳妝台那裏站著一位身穿清末老式服裝的女子，她對湯杜寧一笑，像是多年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