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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各安天命

  窗外秋風作響,風從門窗的縫隙裏吹進來,形成“呼呼”的風聲。杜琛不禁打了個冷顫,喉嚨也感覺十分不舒服,過一下便猛咳了起來。咳聲過後,杜琛裹緊身上的被子,現在已經快入冬了,天氣著實有些冷。


  他纖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早已經凍僵,杜琛隻能感受到毛筆在他手上握著,而怎麽握筆寫字,卻是十分艱難。他又咳了幾下,喉嚨生澀發緊,杜琛下床提起放在爐子上的茶壺倒茶,一陣熱氣冒出,給了他幾分溫暖。


  現在整個舍房隻有他一個人,杜琛握著茶杯,他僵硬的手指有了幾分溫度,讓他有了幾分活力。他看了一眼床上放的書,一摞摞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離春試沒有幾個月了,杜琛的壓力越來越大。


  床上放書的地方原本是葉孤葉睡覺的地方,自葉府的家丁將她的東西拿走後,杜琛就將那個地方放上了書。他不能忍受那裏空蕩蕩的,就像他不能忍受這個房間總留有葉孤葉的氣息。


  他們曾經如此親密,同住過一個房間,一起看書與討論。可是現在,杜琛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桌上的茶杯還飄著熱氣,他的思緒不知飄到哪裏去了,呆呆地看著紙上的字,卻似乎什麽都沒看進去。


  葉孤葉看著橫鋪在書桌上的白紙,手中的毛筆一直握著,卻始終沒有下筆。快入冬了,最近幾日有些冷。原本到了深冬,葉府才會分給各房炭火,因著天氣原因,管家提前吩咐下人在各房燒炭祛濕,燒炭時間不是很長,隻要讓房間稍微溫暖一些就好。每房的炭火之上,總會點上一些熏香,此時房間裏充滿了熏香的味道,十分怡人,讓人心情愉悅。


  自上次葉驚闌走後,葉孤葉最近又恢複了之前的作息。每日吃過早飯便在臥房的榻上看書,偶爾去後花園坐坐,閑暇時便與母親說說話,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對於葉孤葉這樣的轉變,葉母感到十分欣慰。她總想女兒更淑女一些,將來出嫁,也不會因為行為舉止,而讓婆家笑話。


  秋黛卻十分擔憂,小姐這樣的轉變,在她看來並不是一件好事。一個人的性情轉變,總是心裏有些事情,他們用乖順來掩蓋這些事情,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是那樣的。


  但是秋黛也沒和別人說自己的看法,如果別人聽到,要嘛會說她多管閑事,要嘛會說她想得太多。在那些人的眼中,世家小姐都是高傲、目中無人的,她們總是沒事找事,也總是心裏有事。即便是秋黛告訴了葉孤葉的娘親,也改變不了什麽。夫人對她女兒的了解其實遠沒有她想的那樣,倘若夫人知道了,那葉孤葉的麻煩可能會更多。


  因為這樣,秋黛對葉孤葉總有幾分同情,她這才發現,原來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也會有她自己的煩惱。也因為這樣,隻要是葉孤葉吩咐的事情,秋黛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這樣也許葉孤葉會高興一點。


  所以當昨晚葉孤葉要秋黛去看看明早即將入住葉府的幾位從宮中來的嬤嬤時,秋黛不加思索地答應了。


  葉孤葉終於想好該如何下筆,書法是她從小就練習的一項。以前,她總是臨摹一些大家的作品,譬如王羲之、米芾。而現在,她能有自己的想法,當毛筆在紙上落下的那刻,她就能寫出自己心中所想。


  秋黛急急忙忙從外麵跑進來,她看見葉孤葉在練書法,就默默地走到一旁,看著她寫字。葉孤葉運筆極快,字體有幾分王羲之的神韻。她的字瘦弱又有力,一勾一畫都十分流利與順暢。


  沒過多久,那張紙上寫了四個字,“惠風和暢。”


  “惠風和暢。”秋黛看著那四個字念。


  “秋黛,你會認字?”葉孤葉驚訝地問。


  被她這樣一問,秋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五少爺教我的,他說像我這樣的女孩子,識幾個字總是好的。”


  “原來是五哥啊。”葉孤葉有些失落,一想到與葉驚闌的那場爭吵,葉孤葉就有些愧疚。


  “不過五少爺總在我麵前誇你,說小姐你很聰明,知道許多。”秋黛羨慕地看著葉孤葉,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哥哥,也沒有體驗過一個親人對自己無微不至。


  “我還沒聽五哥這樣誇過我,他和我說話總是十分不正經,沒幾次說好話的。”葉孤葉苦笑,她的五哥原來會對別人誇她,那他怎麽不告訴自己呢?他們總是這樣,在一起時愛相互鬥嘴,分別了卻總是想念。


  “五少爺是這樣的,他也總是戲弄我,有時候我也覺得五少爺他沒心沒肺。”秋黛附和,葉孤葉笑著點點頭,原來有人與自己的想法一樣。


  這樣的時候,她又有些想念葉驚闌,不知他現在在哪,會不會還在生自己的氣呢?

  在葉孤葉與秋黛談論起葉驚闌時,她們不知道葉驚闌正拿著公主寫的信,跟隨送信到宜城的馬隊,從長信城出發,前往幽州參軍。


  這是葉驚闌計劃中的一部分,隨著送信的車隊出發,不分晝夜地趕往幽州,就能最快的到達。這樣就算書院向家裏通知了他離開的消息,他也能躲過家中的追查,盡快在幽州報名參軍。


  前往幽州的路上對葉驚闌來說有些艱難。以往出門,總有人為他打點行裝,大多數的時候,他也是坐著馬車,悠閑地出遊。可現在,他不分晝夜,騎著一匹精壯的馬,在顛簸的路上,忍受著饑餓與手上和雙腿的疼痛前行。


  送信的騎兵是經曆了雁門關失守的人,他們在驛站吃飯休息時,葉孤葉總會聽他講當時的情景。


  “我看你細皮嫩肉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麽想到去參軍呢?”那位士兵問。


  葉驚闌無奈一笑說:“家中出了變故,邊境告急,我孤家寡人一個,便想去參軍報國。”


  “男兒有如此誌向,也是不錯。來,我敬你一杯。”他舉起酒杯,葉孤葉喝了一口酒,這酒聞著一般,可到了嘴裏,卻辛辣無比。葉孤葉第一次喝時是硬生生吞下去的,如果不這樣,他可能會當場吐出來。


  “可我也告訴你,這仗不好打。那夏人凶猛異常,而且十分了解我們的軍事,不然雁門關也不會失守。”他又喝了一口酒,才感覺身子暖和了一些,這樣的鬼天氣,實在是讓人不想繼續上路。


  “我聽別人說,夏廷傳來消息是白將軍提供的這些消息,你覺得呢?”葉驚闌故意這樣說,他心裏不相信舅舅會這樣,於是試探性地問。


  “放他娘的屁。誰告訴你的,我告訴你,白將軍要是會做這種事,我他娘的就是夏廷的皇帝。”漢子說話粗魯,葉驚闌早已習慣,並沒有感覺十分反感。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從小聽人說過很多關於白將軍的事,在我心裏,他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當然不會,我告訴你,不僅不會,白將軍若是在雁門關,咱們絕對不會失守。”漢子信誓旦旦,葉驚闌點點頭,看來舅舅在塞北十分得人心,那些士兵並不相信他會叛國。


  “哎,要上路了,你還喝不喝酒,不然我就讓老板再來一壺酒。”漢子問。


  葉驚闌搖搖頭,秋風怒吼,越往北去,天氣越是惡劣。這樣的天氣,大家總是想躲在家中,圍著爐火喝喝茶。葉驚闌想起以往這個時候,他總會和葉孤葉喝著茶聊天,而現在,他可能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也許到最後,他們可能永遠沒辦法見麵。


  “兩位嬤嬤從宮中前來,是我們葉府的運氣。兩位對我們安排的廂房可還滿意,如果有任何不滿意,就告訴我,我讓管家重新安排。”葉母說。


  坐在對麵的兩位嬤嬤,看著年輕,大約也就三十多歲。兩人皆著淡妝,臉上沒有什麽皺紋,看著十分和氣。


  “夫人多心了。我們兩人是帶著任務過來的,太子妃雖還未嫁入東宮,可是要學的規矩很多,奴婢們也不敢有所怠慢。”其中一位嬤嬤說。葉母看向她,她眉梢有一顆痣,令她的眉眼十分嫵媚。


  “我也知道。兩位對宮中的各種禮儀都很了解,小女愚笨,從小又被我們寵壞,我隻是怕在這過程中,會有諸多不快。”葉母客氣地說,使了一個眼色,站在一旁的丫鬟連忙給兩位嬤嬤各送上一個錦囊。兩位嬤嬤沒有推脫,將那錦囊放入袖中。


  “夫人放心,奴婢們出宮前,東宮的李公公就交代過,說殿下讓我們對太子妃不要苛刻,有些規矩可以慢慢學,沒必要急於一時。”還是那位眉梢有痣的嬤嬤說。


  葉母一聽笑著說:“真的,殿下居然還如此掛念我們家葉兒。”


  “是的呀,奴婢們想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的感情一定十分深,否則也不會讓人來提醒。”另一位嬤嬤搭話,兩人笑了笑,這室內的氣氛也終於沒那麽拘謹了。


  秋黛向葉孤葉說完這些,葉孤葉沒說話,她沒想到太子居然事先打點。在她的印象裏,太子並不是那種喜歡關心他人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是那樣,並沒有那麽有感情。


  “也許我畢竟可能成為他的妻子,如果讓那些奴婢刁難了,可能對他太子的威信也有影響吧。”葉孤葉想了想,倒覺得這很有可能。


  “小姐,明日就要開始上課了。你怕嗎?”秋黛試探性地問。


  “我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提前了解皇家禮儀嗎?”葉孤葉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可我聽說,教導嬤嬤還要教………”秋黛羞紅了臉,沒繼續說下去。


  “還教什麽?”葉孤葉不解地問。


  “就是,就是你嫁過去的那晚,與太子殿下要做的事。”秋黛低下了頭,她也是聽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葉孤葉想了想,頓時臉上泛起紅暈,她知道秋黛說的是什麽,這樣的事情她們會怎麽教,想想都說不出口。


  寢殿裏熏香陣陣,公主倚在榻上的小桌上,似乎在想著什麽。


  “殿下,這些地圖夠嗎?”宮人手捧著一摞地圖,將它們放到桌上。


  “夠了,夠了。你先下去吧,再有什麽情況本宮會喊你的。”公主將地圖打開,揮手讓宮人退下。


  “宜城,宜城….”公主在地圖北邊找著,過了一下,她看見被標出來的宜城。


  一想到葉驚闌要去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而且有可能回不來,公主的心就提了起來。


  “早知道當時就不該給他令牌,還說什麽有事就到宮中來找我,真是自討苦吃。”公主自我埋怨。


  不禁想起那日葉驚闌持令牌到宮中來找她,剛開始她還十分高興,可一聽他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公主就感覺難受。


  “不行,不行。誰都能去,就是你不能去。”公主對葉驚闌大叫道。


  “你不是想向陛下請旨下嫁於我嗎?可我現在一無功名,二無官職,陛下怎會讓你嫁給我。”葉驚闌皺著眉,公主看著他的表情,十分難受。


  “可是你也不一定要去塞北參戰啊!留在長信城,你照樣可以立功,我照樣可以嫁給你。”公主聲音哽咽,她不懂葉驚闌為何一定要去塞北參軍。


  “這不一樣!”葉驚闌決絕地說。


  “有什麽不一樣?”


  “在長信城,我永遠都活在我父親他們的庇護之下,別人看我,也隻當我是葉國公的孫子,不會記住我的名字。況且,塞北軍情告急,遲早有一天,陛下會派軍前往宜城打仗,即便你現在不會讓我去,到了那一天,我還是會去。”葉驚闌眼神堅定,他四處受挫,而現在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說的是真的?”公主被他說動,反問一句。


  葉驚闌看到希望,對公主發誓說:“我葉驚闌絕無半句假話。”


  公主點點頭,有些不舍地拉著他的手說:“那你要答應我,平安歸來。”


  葉驚闌看著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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