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美好一天。
剛一進那間擺設簡單的房間,秋其還以為自己不是在仙樂閣。但是一看見那個小男孩,她便走上去問:“你叫什麽名字?”秋其露出友好的笑容,那個孩子好像知道她是來買他的,便像事先排練好的那樣,微微一笑,討好似地說:“複生,我叫複生。”
“沒有姓嗎?”秋其又問,那孩子搖搖頭。
老鴇在一旁回答:“姑娘既買了他,他便與姑娘同姓了。”末了還問一句:“姑娘姓什麽?”
秋其感覺有些尷尬,她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那這孩子與她還是很像,都沒有姓,大約也是很小就與父母分離了。她摸摸他的頭,複生的頭發濃密又黑亮,紮著兩個小丸子,看起來可愛又俏皮。秋其不明白外麵那些男人為什麽會讓這麽可愛的孩子做這種事,她想神喜歡說自己無欲無求,而人類卻與他們相反,他們的欲望太多,有些欲望黑暗而沉重,讓人都不忍直視。
秋其想到清陽與星搖,他們兩人就是在地府的地獄內被這些欲望與罪孽深重的人拉扯著,她突然間明白,有時人愛說命運左右,其實人何嚐不是被自己的欲望所左右。那些愛恨離愁,無時無刻,不左右著人的選擇。
“姑娘可以過來拿這孩子的賣身契了。”老鴇提醒,秋其回過神,那孩子盯著她出神地麵孔,流露出不似孩童的思慮。
“嗯,媽媽我想告訴你一聲。”秋其轉身對老鴇說。
老鴇臉露疑惑,她以前也碰見過拍賣後拿不出錢的主,隻是這仙樂閣向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要拿出錢才能走人。她見秋其麵有難色,心中也算略知一二,便雙手抱胸,使了眼色給站在旁邊的打手。
“我今日出門沒有拿現銀,但是身上隻帶有這塊玉牌,您看可否先抵押在此,日後我再來贖。”秋其語氣誠懇,她看著老鴇一臉不信的樣子,心裏倒是沒了把握。
“姑娘你第一次來還不知道我們仙樂閣的規矩。我們仙樂閣向來是收錢不收首飾、珠寶等,因為這裏麵的名堂多,來這的達官貴人除非是熟客,就算是天王老子第一次來,我們也是不願意收這些虛的東西。”老鴇無情打臉,秋其賣力賠笑,現在很有可能她不僅帶不走這個孩子,而且自己還得折在裏麵。
“您先看看這塊牌子,看了再說。況且我哥是楊淩雲,楊大將軍,我身為他的妹妹,怎麽都不會賴賬的。”秋其好言好語又說了一次。老鴇聽見楊淩雲的大名,氣勢弱了下來,半信半疑地接過玉牌。
玉牌剛上手,老鴇看了一眼臉色一變,轉瞬笑著問:“姑娘這玉牌是哪來的?”
秋其看著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老鴇,不禁疑惑:“難道這玉牌有這麽大的魔力?”
“這塊玉牌是我朋友給的,您覺得值那五千兩嗎?”秋其謹慎地問。
老鴇一麵將玉牌雙手奉上還給秋其,一麵從袖中掏出複生的賣身契,賠笑說:“是小的沒眼睛,沒看出姑娘的身份。您這玉牌當然值五千兩,不,不止五千兩,就是買下我們這個仙樂閣,都是綽綽有餘。”
秋其手拿著那個牌子,翻來覆去地看,但是一點都沒看出有什麽稀奇,反倒覺得很平常,很簡單。這塊牌子通體白色,一個手掌心的大小,牌子上鏤空雕著一朵芙蓉花,而其他的什麽圖案都沒有,上麵連刻字都沒有。
那老鴇見秋其沒說話,於是弱弱地說:“姑娘現在就可以帶複生走了。從此以後,這仙樂閣的大門為姑娘敞開,姑娘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這倒不用。”秋其將那牌子握住,轉身微微彎腰對複生說:“複生我們走吧,以後你就叫楊複生。我叫秋其,你可以叫我姐姐或姑姑。”
“姑姑。”複生撲到秋其的懷裏,大概他看著秋其似乎對他沒有惡意,所以警戒之心少了一些。
“那我們就走吧。”秋其拉著複生,老鴇趕忙讓人開門,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心裏慶幸還好沒有出什麽亂子,不然自己恐怕就沒什麽活頭了。
一出門,秋其就走的飛快,她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上一刻,更不想複生再留在這個對他充滿惡心回憶的地方。
彩屏與建平王還在位子上等著他們,看著秋其牽著那個孩子走出來,建平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多虧你的玉牌,人家連錢都沒要就放人了。”秋其看著建平王,總覺得他笑裏有什麽。
“真的嗎?這塊玉牌也是我的一個朋友給我的,說是萬一在長信城有什麽事,亮出這塊玉牌比亮出宮中的東西還有用。”建平王語氣驚訝,好似他從來沒有用過這塊玉牌。
“朋友?”秋其懷疑地看著他,不過畢竟人家現在是自己的恩人,也不好質疑什麽,但是她心裏依舊覺得此事蹊蹺。
“小姐,現在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快些回去吧。”彩屏催著。
“那好吧,我們走吧。”秋其正欲要走,老鴇畢恭畢敬地走過來。
“三位要走了,以後請多來我們仙樂閣捧場。”老鴇諂媚地說。
秋其嘴巴一撇,沒說話。建平王卻笑著說:“那是當然,媽媽請留步吧。”秋其瞪了他一眼,拉著複生就往外走。
上了馬車,秋其將那塊玉牌還給他,似乎有些生氣。
建平王倒是還在笑,溫柔地問複生:“你叫什麽名字?”
複生在陌生人麵前也沒有那麽拘謹,他乖巧地說:“複生,大人。”
秋其有些驚訝,便問複生:“你怎麽叫他大人?”
“姐姐,這位公子身上穿的衣服可是難得一見的蜀錦,就算是巨富人家,沒有資格也是不能穿上的。”複生認真地說。
“你這個小鬼啊。”秋其捏捏他的鼻子,感覺他與楊勳烈挺像的。
到了楊府,建平王下車,與秋其一起進府。
“你是要見我哥嗎?”秋其邊走邊問。
建平王點點頭,“既然送了你,當然就來見見楊將軍。”
“那你去見他吧,我先走了。”秋其拉拉複生,帶著他往後院走去。
“姐姐,你要帶我去哪?”複生與秋其經過別院,打掃的下人看著他們,有些奇怪。
“帶你去看見一個弟弟,他和你蠻像的,以後你就可以和他玩了。”秋其興高采烈地說。
“真的?”複生大大的眼睛可愛地發亮,秋其忍不住揪了一下。
“是的。”秋其感覺自己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麽好過,今天發生的事情簡直一掃前幾日的陰霾,讓人忍不住想笑。
剛走到楊勳烈的房間,秋其見李嬤嬤在門口走來走去,便上去問:“李嬤嬤,勳烈在嗎?”
李嬤嬤正在想著事情,見秋其帶著一個漂亮的孩子過來,有些慌亂地說:“在,小少爺在,隻是……”她欲言又止。
“那我進去找他。”秋其要進門,李嬤嬤喊住她:“大小姐,奴婢有些話不知和何人說起,隻能告訴你。”
秋其一愣,旋即說:“嬤嬤請說,秋其剛來楊府,認識的人也不多。嬤嬤願意告訴我事情,秋其當然洗耳恭聽。”
“那奴婢便直說了,小少爺他,最近有些怪。”李嬤嬤緩慢地說。
秋其慢慢推開門,楊勳烈怒氣衝衝地聲音傳來:“說了不要你進來,你為什麽進來!”說著還砸了一個東西過來。
“勳烈,姑姑來看你了。”秋其往旁邊一閃,帶著複生往裏走。
楊勳烈沒說話,秋其往裏張望,隻見他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幹什麽。
“勳烈,姑姑還帶了一個哥哥過來,現在就有人陪你一起踢球了。”秋其語氣溫柔,走到了楊勳烈身邊。
楊勳烈小小的身子依舊趴在桌子上,秋其蹲下身想看他,他躲向一邊,不願露臉。
秋其站起身,咯吱他的腰,楊勳烈被撓地癢癢的,他直著身子,手卻捂著眼睛,癟著嘴。秋其看著他,楊勳烈抽抽鼻子,眼淚掉了下來。
“怎麽了,你這孩子怎麽哭起來了,別不開心啊,大不了姑姑走啊。”秋其正想走,楊勳烈一下抓住她的手。
“到底怎麽了?你別哭啊,告訴姑姑發生什麽事了?”秋其摸著楊勳烈的小腦袋,關心地問。
“姑姑,對不起,我……”楊勳烈越說越傷心,秋其擰著眉毛,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麽了。
“沒事,什麽天大的事都沒關係的,隻要勳烈別哭,天大的事姑姑都為你頂著。”秋其隻好這樣安慰。
勳烈哽咽著說:“真的嗎?姑姑,我錯了,我不該不聽爹爹的話,不守信用偷看那個杯子的。”
楊勳烈說的斷斷續續,秋其驚訝地看著他,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勳烈沒事,姑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秋其看著哭得傷心的他,隻能安慰道。
“可是姑姑你受罰了。如果勳烈告訴了爹爹是勳烈摔碎了那個杯子,爹爹打的就是勳烈,也不會讓二娘和姑姑這樣了。”勳烈難過地說,小臉哭的通紅。
“可你還小,你隻是怕你爹爹知道後大怒。但是你還是一個男子漢,沒有將這件事藏著,還是向姑姑道歉了。”秋其鼓勵地說。
“真的嗎?勳烈當時很害怕,二娘進來後就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可我沒想到姑姑你會受罰。”勳烈不好意思地說。
“嗯。你二娘一片好心。可你最近是不是也吃不好,睡不好。沒有誰是一開始就成為男子漢的,你現在認錯,總比以後認錯好。”秋其苦口婆心,楊勳烈這個孩子本性不壞,而且人這一生,總會犯錯,他還是一個小孩子,需要大人慢慢教的。
“對不起。”勳烈向秋其低頭認錯。
秋其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拉過複生說:“既然這樣,那以後複生就來監督你,勳烈你以後可不能犯這樣的錯了,知道嗎?”
勳烈好奇地看著複生,對他友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