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試毒
“老頭就是這麽死的！”
季無雙突然激動起來，“所以，我絕不會再讓你做這種傻事！”
說完，他右手一揚，狠狠的將那瓶冥蛇毒液從窗口扔了出去！
“啪！”
瓷瓶碎裂的聲音清楚的傳進翩然耳中。
易翩然微仰首看著季無雙，他臉色陰沉，雙手緊握成拳，渾身不可遏止的在微微顫抖著。他內心的害怕清楚的被翩然感應到了。
翩然卻隻是輕輕眨了下眼，緩緩道：“季雲成那麽老了，試藥的時候一定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情。可是我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把一切都豁出去？我可還不想死呢！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我怎麽可能輕易涉險？季無雙，你不要擔心。”
“總會有個意外的！”季無雙卻固執的不為所動。
“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也無妨，不是還有你嗎？你若有妙手醫聖一半的醫術，就能撿回我的一條命。何況，我可不認為你有那麽差！”
翩然微揚了揚眉，心下對他的信任連自己都有些驚訝。不過不管是安慰他也好，安慰自己也好，能夠消除季無雙心中的顧慮才是最重要的。
季無雙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為什麽這麽信任他？老頭是他親眼看著死去的，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有能力救他。那種一點一點眼看親人離去卻束手無策的無助，深深地刻印在他心裏，直到現在都如夢魘一般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不要再承受這種痛苦，再也不要！
當他看到易翩然再次從布袋裏取出一瓶冥蛇毒液後，他衝動的一把握住她的手，用略顯低啞的聲音道：“要試，也該我來試！”
“季無雙，你有武功，也會醫術，我很放心把自己交給你。”
翩然望著他緊握著她的手，突然抬頭衝他頑皮的眨了下眼，“何況，你若昏了，我可搬不動你！”
說完，她硬是掙脫了他的手，仰頭便將冥蛇毒液灌進口中。
“翩然！”
季無雙心驚的望著她，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吞下毒液的翩然臉色在片刻之間就染上了一層黑灰之色。盡管她已經將毒液稀釋，卻依然很快便感覺到了一絲麻痹與痛楚。
她輕喘了口氣，發現自己的呼吸開始不暢，毒液已經快速的在她身體裏蔓延，她幾乎能感覺到無數細小的支流如同小蛇一般在她血脈中遊走。
“你怎麽樣？快吃解藥！”
季無雙驚懼的一把抱住她，從木桌上拿起一瓶齊心丹倒出一粒就要塞進她嘴裏。
可翩然卻搖頭，“不急，我還要再感應一下，先把我扶到床上去。”
“先把解藥吃下去！”季無雙眉頭擰起，口氣突然變得有些凶惡。她就非得這樣折騰不行嗎？要知道她折騰的不僅是她自己的身體，還有他的心啊！
翩然卻是微仰頭對他露出一個淡淡微笑，“你放心，我還能控製。”
“你！”
季無雙恨恨的盯著她，突然不發一語的將她橫抱起放到木床上，但卻沒有放開她。他雙手緊緊的摟著她，好像一放開手她就會消失似的。
“易翩然，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丟到角狼原去喂狼！”
他突然惡狠狠的低語。
翩然想笑，可是想到他凶惡背後隱藏的擔心，她又笑不出來了。最後還是輕輕將頭靠在他胸前，緩緩道：“好，能在死前做件好事也不錯。”
剛說完這話，她就感覺他摟著她的手臂狠狠勒了一下，她揚了揚嘴角，微閉上雙眼，再次凝神感受著體內毒液的蔓延。
數十道細小的支流在翩然四肢百骸穿行，經過她的五髒六腑後，無數的信息便飛快的反饋給翩然的大腦。
先是氣喘，再是針紮般的劇痛，然後惡心感隨之而來，翩然推開季無雙趴在床邊猛烈的幹嘔起來，體內氣血不斷翻湧著，像是要把她的五髒六腑全都絞碎一般！
“噗！”
一口腥甜從她嘴中噴出，而落在地上的血全部都是黑色的！
“翩然，已經一刻鍾了！快吃解藥吧！”季無雙半蹲在她身前，將齊心丹送到她嘴邊。她的唇色已成黑紫，整張臉也像蒙了一層黑紗，季無雙很清楚這是毒入五髒的征兆，再不服解藥，她真的會死！
翩然這次終於沒有拒絕，張口將嘴邊的解藥吞下。
見她終於肯吃下齊心丹，季無雙一顆心這才稍稍放鬆。小心將她扶回床上躺好，順手又將披風蓋到她身上。
“好一點了嗎？”
季無雙望著漸漸安靜下來的翩然，忍不住輕詢。
翩然輕閉著雙眼，眉頭依然蹙的緊緊的。
齊心丹入口，她卻感到一股火焚般的炙痛，可是她不想讓季無雙太擔心，所以強忍著痛楚一言不發。
“翩然！”
見她不回答，季無雙又叫，內心焦灼不已。
翩然睜開眼睛，雙眸中都是赤紅一片，她狠狠咬住下唇，覺的火焚之感越來越熾烈，她幾乎要承受不住了！渾身克製不住的輕顫起來，雙手的指甲因為握拳太緊深深的陷進掌心裏。
季無雙見她如此痛苦，忍不住焦急的握住她肩，不停問道：“你怎麽樣？怎麽樣？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齊心丹的毒性發作了……”翩然勉強說出這句話，又痛的蜷縮成一團。
齊心丹本就是劇毒的蛇紋草所製，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解除蛇毒，自然比普通解毒承受的痛苦要多！這道理季無雙是知道的，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擔心。
他將易翩然摟靠在自己懷裏，手掌隨即伸到她嘴邊，輕道：“痛就咬吧！既然是合作，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承受！”
翩然頭腦有些昏沉，她想抬頭告訴季無雙她還承受的住，卻在恍惚間看到眼前的人變成了葉雲開。
“雲開……”她氣虛的低喃，突然伸手抓住他手掌，狠狠的咬了下去！
“為什麽要丟下我？”
一滴眼淚順著他的手背滑下。
在身體最脆弱的時刻，心底最脆弱的一麵也徹底被激發出來，她這輩子唯一不能原諒的，就是當初雲開的離去。
她很小氣，很計較，就算他回來了，她也決定繼續恨他！
嘴裏濃重的血腥味讓翩然清醒了過來，季無雙手上血肉模糊的牙印讓她一驚，她立刻放開他的手脫口道：“你怎麽這麽傻？”
“好點了嗎？”他隻是輕輕問著，眉頭都沒皺一下。
翩然苦笑點頭，炙痛尤在，可卻像是已經習慣了，倒不再覺得那麽難以承受。
“這就是一個過程，雖然有些痛苦，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已經感覺到齊心丹在體內一點一點驅逐著冥蛇毒，兩種毒素每接觸一次便會彼此消磨一分，照這樣的速度，過不了多久，冥蛇毒便會完全被解除，隻是這過程炙痛應該會一直相隨。
“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季無雙將她身子放開，小心扶她躺好。
“嗯。”她閉上眼睛輕應。毒性的發作消掉了她大半的體力，她現在隻感覺渾身無力。
季無雙坐在床邊，垂首看著她漸漸恢複過來的臉色，心底的緊張這才消散而去。
他應該高興的，冥蛇毒的解藥終於製成了，可是看著她以身試藥，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認識她才三天，怎麽會對她付出如此重的情義？他不明白自己，他不是一個紈絝浪子嗎？怎麽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傾心？
他不明白。
可是誰又明白，當愛情來了，它莫名其妙就紮根在你心裏，連從什麽時候開始，你都不能決定。
翩然睡了大概有一個時辰才悠悠轉醒。冥蛇毒與齊心丹的藥力已經完全消散，她也沒有感覺到別的不適，想來這齊心丹是製作成功了。
她長長舒了口氣，慢慢坐起身。身體還有些酸軟，不過還能自由活動就是。
“你醒了？”
聽到響動，本來呆坐在桌前的季無雙立刻走過來扶住她。
“我沒事了。”翩然推開他的手，略有些虛弱的回了一句。
他望著她疏離的舉動，突然壓抑不住怒火升騰。
他莫名其妙的淪陷，她卻倒好，抽身抽的如此之快！天底下哪有這麽輕巧的事？
他倏然抓起她的手，笑意冰涼：“讓我擔心了這麽久，總該有些回報吧？”
翩然本能的掙紮著，卻赫然發現季無雙的眼眸裏充斥著瘋狂的侵略，她驀然一驚：是什麽讓他突然變得如此沒有理智？
危險的紅色信號開始在腦中不斷警告，可是此時虛弱的翩然幾乎沒有半點反抗之力，該怎麽辦？她微微喘息著閉上眼睛，大腦卻在飛速的運轉著。
季無雙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低柔的聲音不斷的魅惑著人的心魂。
“翩兒，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對一個女人，或者說，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我從來沒有生起過這樣難以割舍的情感！跟我回風雅城好不好？”
他坐到床上，微傾身靠近她，將溫熱的唇吻上她的發絲，眷戀著她身上散發的清雅的味道。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炙熱的吻便要落下。
“季無雙。”
就在他的唇即將貼上她的，她卻突然睜開眼睛，用冰冷的聲音提醒道：“你真要在你師傅麵前做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嗎？”
季無雙喉間一緊，隻覺一腔熱血在頃刻間凝固。
“季雲成，你的師傅，你視若親父的人，除了醫術，這間草屋是他留給你唯一的念想了吧？”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要在這裏，欺負一個無力反抗的女人，讓他親眼看著你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