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幻境與真實
浮雲城，蔽日塔，回音閣。
葉雲開左手撐著地麵，右手捂著心口，嘴裏不斷的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他半伏在地上，呼吸急促，氣息紊亂，心底傳來的陣陣揪痛讓他的神誌有些模糊。
他知道，這是從練家那位公子身上傳來的感覺，拜他屢次的靈魂穿越所賜，每當他穿越的宿主身體有強烈的情緒起伏時，他的身體便會自動接受宿主反饋過來的信息，所以在練天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折磨時，他也很不幸的承受著同樣的煎熬。
他深刻的感受著練天此時內心深受打擊的痛楚，那股悲哀濃的像是冬日裏化不開的霧霾，緊緊的包裹著他的身體，無孔不入的侵蝕著他身上每一個毛孔。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他會如此的悲痛欲絕？
葉雲開捂著心口，強打起精神抵抗著那一波又一波如潮湧般襲來的痛楚，低低的悶哼回蕩在回音閣裏。
嗒、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葉雲開費力抬起頭來，視線裏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一身湛藍的衣裙包裹著窈窕的身軀，長發柔順的垂至腰際，沒有結發髻隨意的披散著，隻在頭頂用一條鑲著八寶流蘇的倒三角形額環裝飾，卻是更顯得仙氣十足。
葉雲開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張熟悉的麵孔。
“離，離離？”
“很痛吧？”
離離走到他身邊，輕輕蹲下身，玉手按上他的肩膀。
“我告訴過你，不要太過肆意。可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他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加諸在你的身上，你要比別人承受多重的精神壓力，雲開，為了那個女人，你自己要冒著回到過去的危險，你知道嗎？”
“離離，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也進來了？”葉雲開撐著麻木的身體盤膝坐好，眼睛卻仍是停留在離離身上。
離離這身妝扮，真的與平時有很大不同，俏麗的短發變成了柔順的長發，原本英氣中夾雜著中性美的五官突然變得嬌柔嫵媚，就連她說話的語氣也沒了以往的爽朗明快，而變的陰柔冷冽。
離離又望了他一眼，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道：“我不是離離，在這個世界，我是楚離心，是浮雲城的主人。而你――”
她頓了下，微彎身傾近葉雲開，如水的眼眸中透著一股得意的微笑：“是我的階下之囚。”
葉雲開隻覺得心頭一陣發冷，從上次他試圖掌控練天身體卻弄的自己吐血受傷後，他就發現了離離的改變。那時他還不是很確定，也不願相信離離會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可如今再想逃避也不行了！
“為什麽？”他沉沉低語，雖然親眼所見，卻怎麽也不能相信離離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麽？當然是為了你啊！你知道的，我喜歡你！可是你卻從不拿正眼瞧我！”
楚離心聲音冰冷，臉色變得憤怒，本來滿是風情的雙眸突然如刀鋒一般冷厲。
“葉雲開，我本來隻想讓易翩然一個人進來，可是你卻偏要自己進來送死！這怪不得我呀！不過――”
她再次蹲下身來，修長的玉指輕輕劃過葉雲開如雕塑般完美有型的臉龐，以甜膩的聲音道：“人家可舍不得你死！人家還要你好好陪我看場遊戲呢！嗯，這個遊戲的名字就叫……翩、翩、遊、記，好不好？”說到最後，楚離心揚起紅唇輕笑出聲，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叫葉雲開心中一陣冷意襲來。
“離離，你想將翩然怎麽樣？”葉雲開臉色漸白，突然伸手抓住楚離心的皓腕。
“我不是都說了？要她玩個遊戲嗎？你忘了？當初把她送進來，不就是想讓她更深刻的體會一下‘人的情感’嗎？”
離離淡淡笑了笑，忽地蹙了蹙柳眉道：“你還沒有回答我，這個名字好不好？”
“離離！”葉雲開突然加重了語氣，對於楚離心的顧左右而言他分外心急，也對她話裏的意思感到心驚。“你到底想幹什麽？”
“幹什麽？”楚離心突然一笑，站起身忽地抬起右手，手中突然射出一道藍色的光線，藍色光線射在黑色的鏡壁上時，鏡壁卻恍若水波般泛起了陣陣漣漪。
葉雲開這時才注意到離離的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鑲著藍寶石的戒指，戒指的形狀很古樸，大氣厚重的風格戴在離離纖細的手指上卻顯出一股別樣的妖異。
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向離離，卻發現離離略帶興奮的雙眸放射出異樣光彩，目不轉睛的望著黑色鏡壁上顯現的畫麵。
鏡壁上像是被人用投影儀放電影一般浮現出一副畫麵，畫麵上‘翩翩遊記’幾個字由小變大，然後又漸漸消失。接著如翻書頁一般跳至下一畫麵，易翩然和一個錦袍男子彼此凝視的影像浮現出來，又有幾個字跳了出來：翩翩遊記第一卷：阡陌當歸。當這幾個字再次消失時，畫麵便如幻燈片似的播放出易翩然在阡陌城的一幕幕經曆，當然也包括數次與孫無痕的親密接觸。
“你把翩然當小白鼠來研究？離離，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葉雲開呼吸沉重，卻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痛楚，而是因為心頭濃濃的震驚。
“你猜呢？”離離轉頭望向葉雲開，血色櫻唇勾勒出一個嫵媚至極的弧度。
“這不是一個虛擬空間，而是一個真實的異度空間，對嗎？”
葉雲開狠狠咽了口唾沫，雖然親口說出這個事實，卻發現自己竟然還是無法置信。
難怪這裏有著與現實不吻合的時間維度，而他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又擁有真實的觸感與痛感，原來這根本就不是遊戲，而是一個處在現實之外實實在在的真實世界！
“答對了！雲開，我就知道瞞不住你！以你的智商，隻要對這個世界有所接觸，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端倪。”楚離心唇角微揚，一雙盈盈水眸中全是興奮與激越。“其實當初我們發現這個空間的時候，也是不敢置信的。你相信嗎？在現實時空的褶皺中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奇異的時空，或者這就是我們曾經一度幻想著存在於世界某個角落的六維空間！你也看到了，這個空間擁有多麽神奇的傳導能力！在這裏我就像一個無所不能的仙女一樣，彈指之間，我就能掌控或是改變任何一個人的思維或是命運！多麽美妙的感覺啊！雲開，你願意與我一起共享這個世界嗎？”
“我不願意。”
葉雲開看著離離展開雙臂，衣袂漂浮間仿佛要飛上九重天的妙曼姿態，卻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離離的眼神瞬間暗沉下來，她緩緩放下手臂，美眸微眯，眸光中一股森寒射出，“因為易翩然是嗎？我知道有她在，你就不可能成為我的人，所以我會讓你不得不放棄她！”
“所以你將我禁錮在蔽日塔裏，還故意用這個空間特殊的傳導能力誘我進行一次次的靈魂穿越，直至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麵出現在我身上才終於現身出來，因為現在我已經再也無力反抗你了是嗎？”
“是啊，你說的全對，我就是要你無力反抗。”楚離心一派天真的眨了眨眼，笑的好不得意。“我故意說你不能離開蔽日塔，就是想讓你自己發現回音閣和那種靈魂穿越的奇異！你太愛易翩然了，絕對不會放著可以接近翩然的機會不去用，所以，淪陷是遲早的事！當然，我忘了告訴你，這種穿越是有弊端的，那就是宿主的精神意識會不斷的反饋到你的身上來，你要隨時承受雙重或是多重的精神壓力！對於一個曾經是多重性格障礙的患者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雲開，你還想回到過去嗎？你想想你當初是多麽辛苦才從那個泥沼中爬了出來？真的還要為了這個女人再次重回黑暗之中嗎？”
葉雲開看著她，眼神冷漠異常，這樣卑鄙的楚離心，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離離。
“我不會放棄翩然！離離，你聽好，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放棄她！”
葉雲開堅定的話語讓楚離心眸中劃過一絲陰冷，不過隨即便隱沒，她輕輕笑了笑，道：“你知道這些人，為什麽和你之間有這麽多的精神信息交流嗎？”
她羽袖一揮，黑色鏡壁上出現了八個身著古裝的俊美男子，其中一個，相貌竟然與葉雲開一模一樣，而其餘幾個容貌雖然各不相同，可在葉雲開的感知中，他竟然覺得與他們有著莫名其妙的聯係。
他猛然記起離離曾經說過，這八個人是她啟用了他的性格基因才創造出來的，可他們究竟是複製人，還是隻是一種幻象？
“這些人，都是這個世界裏實實在在的人類。拜這個空間的奇異所賜，我將你的性格基因轉化為特殊信息傳進他們的大腦，所以，在他們的潛意識裏有著你的意識存在，當然，因為個體差異的緣故，這種潛在意識對於他們的影響也是各不相同。不過――”
說到這裏，楚離心嘴角勾起一抹妖魅的弧度，“不過隻要麵對易翩然，他們的潛意識便會不由自主被激發出來。也就是說，在易翩然眼裏，他們就是一個個不同性格的你，雲開，你那麽愛易翩然，那麽你想不想知道，易翩然對你的愛到底有幾分？”
“如果，她真的有你愛她那般愛你，那麽，你猜，她會不會同時愛上八個不同性格的你？”
葉雲開的臉上突然血色褪盡，他突然明白離離究竟想要做什麽。
翩然性格孤僻執拗，她定然接受不了自己會同時喜歡上多人，如果她不能意識到這幾個人跟他的關係，她一定會受不了的精神崩潰。沒有哪一刻，他希望翩然是真的憎恨自己，而不是因為在乎和真愛。
翩然，我究竟讓你陷入了一個怎樣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