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解的毒
季無雙馬不停蹄的趕了半個時辰的路，終於到了煙霞鎮邵正的家中。
掃了眼這座碧瓦紅牆的四方小院，季無雙沒有停頓，直接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遠遠就看見一小方綠油油的小菜園，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男子背對著他，站在菜園邊似乎在凝神想著什麽，聽到推門聲，他這才轉過身來。
“你怎麽在這兒？”季無雙掃了眼孫無痕，眉頭一皺。
“你來的倒是不慢。”孫無痕見季無雙這麽快就趕來，心裏不禁鬆了一口氣。
這家夥雖然浪蕩了些，但醫術還是在那擺著的。有他在，翩然身上的毒也不愁不能解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季無雙上前一步，與淡然而立的孫無痕相對峙。
菜園前，兩個同樣出色的男子彼此對視，立刻有一股看不見的火花擦撞了出來。
須臾之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彼此消融，慢慢的，火花不見了，兩人心中竟不約而同的升起一股共鳴來。
好奇怪的感覺，似乎兩人身上有什麽共同的東西在遙相呼應。
兩人都喜歡易翩然，彼此算是情敵。而對於季無雙來說，任何覬覦翩然的男人，他都不應該給予好臉色才對，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竟然對孫無痕討厭不起來。
“看來你還沒有完全蘇醒。”
孫無痕望著季無雙，突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說什麽？”季無雙疑惑的望著他。
孫無痕瞥了他一眼，別有深意的道：“你與翩然相識在我之後，沒有覺醒也是在情理之中。”
“孫無痕，別跟我打啞謎！”
季無雙有些惱，雖然他發現自己對他生不起敵意，可是聽他這麽說還是有些不舒服。
“數日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
孫無痕不怒不惱，神色依然淡淡的。
“數日之前？”季無雙眸光一閃，似是隱約想起什麽。
孫無痕點點頭，“大概七八天之前，你是否曾經出現過奇怪的感覺？”
經他提醒季無雙立刻想起，八天之前那場莫名的怪事。
那天他正在醫館照例為人們看診，卻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心痛攫住，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如紙。
季孟之嚇了個半死，還以為是這些日子季無雙太過操勞所致，連忙遣散了來求醫的眾人，扶了他回到後房歇息。
那段時間季無雙神智恍惚迷離，還如夢魘之人一般胡亂囈語。還好不過小半個時辰他就清醒過來，卻也差點嚇破了季孟之的膽，硬是逼他休館歇息了一天。
不過好在後來一切恢複如初，季孟之還神經兮兮的跟在他屁股後麵好幾天，直到確定他真的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才作罷。
季無雙對此事也甚感莫名其妙，那日他不僅是心痛，還伴隨著一些說不清的感覺。
痛苦，遺憾，心疼，懊惱，無助……他不知道那些感覺從何而來，但卻有一種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迷茫。
像是一個失憶的人，突然想起些什麽，又始終想不起什麽的感覺。
那場心痛一直讓他迷惑，他至今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腦中多出的那些記憶與感受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他直覺這事跟易翩然有絕對關係，所以當他從邵正口中得知易翩然要去萬仞城，便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奔了出來。
這女人，也太不把他當回事了！他要找她算賬！
“看來八日之前的那場心痛你也感受到了！”
季無雙這話倒不是疑問，從孫無痕的言辭中他聽到了一些弦外之音。而且似乎孫無痕知道的比他還要多。
這倒是讓他升起了些好奇，他雙臂抱胸睨了孫無痕一眼，慵懶地道：“看來你知道得比我更多，解釋一下吧！”
“這事需要自己覺醒，就算我告訴你，你也隻會覺得在聽別人的故事！”
孫無痕四兩撥千斤的回了一句，很是怡然自得的邁動腳步往屋內走去，轉過身後嘴角卻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喂，喂！……”
季無雙拉下臉，不甘心的在他身後叫著，抬起手點著孫無痕的背影，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什麽人啊這是？
強強對碰，雖然因為同源火花消彌，可這火藥味還是暗香殘留啊！
“還愣著幹嘛？快進來幫翩然看一下！叫你來難道是讓你站在院子裏發呆的？”
季無雙還在兀自不甘心，孫無痕涼涼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
他以為他什麽人啊？敢這樣對他發號施令？
他站在原地，愣是紋絲不動，昂起下巴挑起眉。大爺不爽你能奈我何？
已經走到門口的孫無痕神色暗了暗，一臉擔憂地說道：“翩然中毒三四天了，每日渾身疼痛不止，剛剛是我見她疼痛難忍，便出手點了她的昏睡穴。隻不過這時候，怕是又被疼痛折磨醒了！”
說到這裏，孫無痕抬起頭瞥了季無雙一眼，“你若還想在這裏繼續耽擱時間我也沒辦法，大不了我再點她昏穴就是了！”
“喂！你給我站住！”
季無雙沒等他說完就大踏步的走了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你懂不懂醫藥之道？翩然都已經中毒了，你還敢隨便點她穴道？你知不知道氣血阻滯會導致毒素淤積，到時候隻會更加重翩然的負擔！”
“呃，這個我真不知道……”孫無痕皺了皺眉，他隻是看翩然痛的厲害才無奈出手，其實他也知道這不是個好辦法，可是他又不通醫理，又哪會想到這些？
“不懂就讓開！別妨礙我救人！”
季無雙輕哼了一聲，斜睨了孫無痕一眼。
叫你拽？看你還怎麽拽？
孫無痕眯了眯眼，這家夥！還真是個睚眥必報的！不過如今救翩然要緊，他懶得跟他計較！
他側過身給季無雙讓道，瞧著那家夥跟個驕傲的大公雞一般昂首進了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臭小子！年紀不大，氣勢不小！等翩然的事解決了，他非跟他好好‘切磋切磋’不可。
想畢，他也跟著進了屋。
易翩然確實如孫無痕所料早已經再次被痛醒了。當然，為了不讓別人擔心，她硬是咬著牙蜷縮在床上，沒有吭一聲。
季無雙走進屋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易翩然雙手緊緊攥著棉被蜷縮在床角，發絲淩亂的披散在肩頭，深深的掩住了她埋在膝蓋上的臉。
她攥著棉被的手指骨泛白，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她因為極力忍痛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翩然！你怎麽樣了？”
季無雙三步並兩步的奔到床前，小心的扶起易翩然的肩膀。
易翩然無力的抬起頭，露出一張慘白無一絲血色的臉，原本嫣紅的唇瓣被她咬的青紫交加，因疼痛滲出的冷汗打濕了她額前的發，黏膩的貼在她的頰畔。
季無雙臉色陰暗了好幾分，心口一陣揪痛，他憐惜的抬手撫過她的臉龐，出口卻忍不住惡語。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就這麽跟我見外？我對你怎麽樣你真的不清楚？倘若你真的就這麽去了萬仞城，你看我會不會原諒你！”
“抱歉……”易翩然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並不是……跟你見外……隻是我這毒……恐怕無人能解……”
“胡說！我就不信天下還有我解不了的毒！”季無雙神色一凝，嚴肅道：“翩然，相信我！就算拚了我這條命，我也絕不會讓你有事！”
“季無雙……”
易翩然隻覺鼻頭發酸，一股滾燙的淚意已襲上眼角。
“別哭，先將這藥丸吃了，暫時可以止痛，我再幫你把把脈。”
季無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從中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塞進易翩然嘴中。
喂她吃完後，他的手卻沒有離開，以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又疼惜的撫過她咬的血跡斑斑的小嘴，這才輕歎一聲，小心的扶她在床頭靠坐好，還體貼的拿了一個軟墊掖在她的背後。
“好點沒有？”
片刻後，瞧見易翩然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季無雙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拉起她的手，探向她腕間。
正在此時，孫無痕與剛剛趕回來的邵正，以及在廚房守了好幾個時辰準備羹湯的孫萌萌也跟著走了進來，瞧見季無雙在給易翩然把脈，都屏住呼吸在一旁等候。
不止過了多長時間，久到幾個人手心都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汗，季無雙才終於撤回了手，將易翩然的小手掖回被中蓋好。
“怎麽樣？”孫無痕第一個按捺不住的問出來。
“很棘手。”季無雙臉色有些難看。
“什麽？”孫無痕心中一沉，難道連季無雙也沒有辦法？
“翩然，你到底中的是何種毒素？為什麽我診斷不出來？你自己對毒也有一定的了解，應當知道所中何毒？”
季無雙眉頭緊皺，望著易翩然的臉上滿是挫敗的神情。
“你之所以診斷不出，是因為我中的根本就不是毒。”
“什麽？不是毒？那為什麽……？”季無雙大吃一驚，他從來沒聽過這種奇怪的事情。既然不是毒素入體，又怎麽會出現中毒得症狀？
“因為我的體質與常人有異，雖然普通毒物奈何我不得，可是這種擁有催情作用的香料，卻能在我體內盤桓不去，並且肆意破壞。”
“香料？哪種香料？”季無雙更吃驚了，他不知道普通的香料居然能給易翩然造成這麽大的傷害？
“肉蔻。”易翩然說出實情，但倘若她猜的不錯，肉蔻這東西隻怕在這江湖世界中還沒有普及。
“肉蔻？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季無雙納悶。
“我也沒有聽說過。”孫無痕也是皺眉插了句。
普通的食用香料中丁香肉桂八角都是常見，隻是這肉蔻又是何物？
“是雲天城城輔遲雲南從海外所得。”
“王八蛋！是他把你害成這樣的？”季無雙眼裏突然湧出一股暴虐！
因為翩然所中之毒，真的很難解呀！此時，他隻想殺了那個下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