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灰色記憶
“浮光掠影？”唐駿一見那針筒，大驚失色，這個不是他新研製出的那一管嗎？怎麽會在唐威手上？
“阿威！你冷靜點！”唐駿連忙上前一步，飛快的擋在了唐靜身前。
“二哥，不要啊！你會害了你自己……”唐靈見唐威居然真的拿出了浮光掠影，頓時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唐威看了眼哭泣的靈兒，眼眶中也是泛起淚花，他淒慘一笑道：“靈兒，你不明白二哥的苦！二哥決不能與唐靜同處一個屋簷下，否則，二哥會生不如死！”
“阿威！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快放下那個暗器！”
唐元眉頭一皺，大聲嗬斥道。
唐威手裏的針筒他也略知一二，之前阿駿就一直在研究這個‘浮光掠影’，已經小有所成，如今千機坊改革，這東西不知比之前又強了多少倍！這要是讓唐威發射出來，恐怕唐靜性命不保！
“阿威！你到底想要怎麽樣？難道你到現在還想不清楚嗎？不是靜兒欠了我們，是我們欠了她！”
唐雄望著唐威，心頭湧起一股濃重的悲哀。這麽多年了，他一直不願意提起當年的事，可是阿威這樣魔障難除，叫他該怎麽辦？這些年他們父子隔閡，親情都因此淡了，難道這就是當年負了芳菲的代價嗎？
“我沒有欠她！我沒有欠她！是她自找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唐威突然激動起來，一雙充斥著些許瘋狂的眼眸，死死盯著唐駿身後的唐靜，手掌中的‘浮光掠影’更是驀然一緊。
“阿威！你冷靜一點！”唐駿大喝一聲，情急之下就要上前，卻被唐威用針筒對準。
“不要過來！”唐威怒喝一聲，雙手緊緊握著針筒，眼眸中的情緒突然變得無比混亂，“別過來！別逼我！”
唐駿止住腳步，不敢置信的望著唐威。這個一向跟他親近的堂弟，居然要用浮光掠影對付他？
“將唐靜趕出唐家！要不然，我就用浮光掠影將她了結！爹，大伯，你們選吧！”唐威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情緒穩定，可不知為什麽他卻不住的在發抖。
他在害怕什麽？既然一直覺得自己沒錯，又為什麽要害怕呢？
唐威說出這句話後，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唐元與唐雄臉色都很難看，唐威這是在逼他們驅逐唐靜，可倘若他們將唐靜趕出了唐家，日後在萬仞城還有何威信可言？
他們不能依了唐威，可看唐威激動的模樣，如果不答應他，隻怕他真的會做出什麽事來！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此刻唐元和唐雄都握緊了拳頭，卻誰都不敢妄動。
“二公子想要什麽呢？這麽多年了，二公子可想過自己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麽呢？”
一道淡淡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大廳內卻是分外清晰。
易翩然臉色平靜，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到唐駿身前，將浮光掠影的威脅盡數收斂而去。
“翩然！”唐駿驀然一驚，想要將易翩然拉到身後，卻被她回身製止了。
“聽我的！”
易翩然的聲音雖然輕，卻有著不容撼動的堅決。
而易翩然此舉也讓唐元與唐雄驚訝起來。這姑娘竟然肯為阿駿擋箭？
唐駿還想說什麽，卻再也說不出口。看著易翩然毫不畏懼的擋在他身前，他心裏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溫暖來。
這個女人，竟然肯為他死嗎？
顫抖的雙手緩緩的放下，任憑易翩然站在了他身前，而他也是緊緊跟在她身側護著她。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說清楚？”唐威瞪著易翩然，眼光不住閃爍。
他一直懷疑易翩然知道什麽，但又不能確定。不知道時至今日，她還能說出什麽讓他心服的大道理來？
“你與唐靜之間的恩怨，要算起來也算久遠了，至於誰對誰錯，真的是不好下定論，不如讓我給你捋一捋？”
易翩然回過頭，眼神淡然的望向唐威。
“你知道什麽？”唐威哼了一聲。
易翩然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你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是否見過唐靜的生母芳菲嗎？”
“那又怎樣？”
“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你不僅早就見過她，還對她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對嗎？”
“你，你別胡說八道！”唐威聽了易翩然的話突然惱怒起來。
“是我胡說八道嗎？想必這件事，令尊也知道吧？”易翩然說著，將視線調向了唐雄。
唐雄目光裏有一絲驚訝，看了眼唐威後，卻是什麽都沒說。
也對，唐雄畢竟是唐威的親生父親，就算這件事根源問題在於唐威，他也是不願開口證明的。
“算了！既然你們都不願意開口，那就由我來說吧！”
易翩然看了唐雄一眼，繼續道：“這件事大概要從二十多年前開始，那時候，唐家剛執掌了萬仞城，事業如日中天。唐二爺卻偏在那個時候，喜歡上了一個舞姬，也就是唐靜的母親，芳菲。這個舞姬，差一點就要進入唐府為妾，卻因為一件事一生盡毀。
外間傳聞，舞姬芳菲被人掠去汙了清白，後又產下一女，自己卻難產而亡。可唐駿告訴我芳菲是自殺的，並非外間傳聞那樣，而是在生下女兒以後，不知道受了什麽打擊吞金自殺了。我想這件事，跟唐二爺脫不了關係吧？”
說到這易翩然看向了唐雄。
而唐雄在聽到易翩然竟原原本本的將當年的事說出來之後，臉色灰敗之極。
“是，芳菲就是因為我拒絕將她納入唐府才絕望自殺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去招惹她！”
“這是唐二爺的真心話嗎？倘若是的話，那芳菲還真是瞎了眼，居然遇到你一個這樣無情無義的人！”
易翩然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是！是我負了芳菲，可是我也做了彌補，將唐靜帶進了唐家，將她養大成人。這還不夠嗎？難道我要納一個被毀了清白的妓子入唐府，讓唐家成為萬仞城的笑柄嗎？”唐雄抬起頭，目光中有著深沉的痛楚。
“所以為了唐家你犧牲了她，也罷！你大義，也沒有人說你錯啊。男歡女愛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你若不願意，誰也不能左右你！可你錯就錯在，明知道是你的親生兒子害了芳菲一生，卻還是狠心將她拋棄，讓芳菲心生怨恨，不甘而死！你可知道？就因為你的決定為唐家帶來了多少後患？”
“後患？”唐雄卻是愣了。易翩然在說什麽，為什麽他一點都不懂？
“芳菲死前留下了一封血書，交托摯友輾轉交到了唐靜手上。你不妨問問唐靜，那血書上究竟是怎麽寫的？”
唐雄木然轉向唐靜，卻見唐靜早已經淚流滿麵的從懷裏掏出那張殘舊的血書。
他顫巍巍的接了過來，一看之下，頓時臉色刷的變白！
血書上字字染血，句句含恨。不僅詳敘了唐雄一家對芳菲的惡行，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唐靜為母報仇！
唐雄隻覺天旋地轉，芳菲怨恨他他無話可說，可是這血書上卻寫著是唐威害她失去清白，主使卻是他那個早已經臥病在床的妻子！這豈不是天大的誤會！
倘若靜兒信了這血書所言，勢必要危害唐家為母報仇！可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呀！
“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害了我的兒子！害了芳菲母女！都是我的錯啊！”
唐雄看完一時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原以為自己一生愧疚就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了，豈料毀了阿威和唐靜一生，才是老天爺對他最大的懲罰！
“血書？什麽血書？”唐威也錯愕不已，難道這些年不止他恨著唐靜，唐靜也一直在暗中策劃著危害唐家嗎？
易翩然望著唐威，繼續解釋道：“當年你為了給你的娘親出氣，派人去教訓芳菲，想必沒有料到會生出那樣嚴重的後果來吧？你為了這件事愧疚多年，甚至心生魔障，所以才不敢麵對唐靜！因為一看到唐靜你就會想起自己當年的無心之過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而唐靜在看到生母留給她的血書後，認定是你娘因為嫉妒，教唆你派人毀了她娘的清白，導致她娘含恨而死，所以要把這筆賬盡數算在你的頭上！那日在千機坊，若不是我提前改變了唐靜的計劃，此刻重傷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你！你還不能醒悟嗎？唐靜已經願意放下仇恨了，你為什麽還不能？算起來，她們母女才是受害人！”
“不！不！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唐威隻覺頭腦轟轟作響，眼神混亂異常，語無倫次的重複著。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讓人教訓教訓那個女人，我沒想到他們會那麽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此刻的唐威是真正將內心的恐懼發泄了出來，他渾身如篩糠一般顫抖著，仿佛又回到了芳菲被辱的那一天。
那個陰冷的黃昏，他駭然的望著那個如破布一般被丟棄在地上的女人，心頭隻剩下一陣一陣的冷意。
那是芳菲嗎？是那個曾經站在雕花廊簷下，拈花微笑的美麗女人嗎？
那一幕，生生成了他的夢魘。每一次午夜夢回，那張笑臉就會變成一張醜陋的獸頭，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他的咽喉。
恐懼，由此而生。那是一段不能抹除的灰色記憶，在他幼小的心靈上染上了重重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