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再恨我？
“大師不必擔心我，我從何處而來，自然歸於何處而去。保重！”
易翩然轉過頭，靜靜看了躺在地上的葉雲開一會兒，隨後彎身將他扶了起來，一步一步向回音閣外走去。
“翩然。”
低沉壓抑的嗓音滄桑的不複原本的音色，冷禦天最終還是按捺不住了。
他大步跨到易翩然身前，橫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請你讓開。”易翩然看也沒看他，冷漠的開口。
“翩然，你就真的那麽恨我嗎？”
冷禦天目光灼灼的盯著易翩然，低沉的聲音蘊含著無盡的痛苦，而他的心也在一點點的下沉。
易翩然抬起頭，眼眸中沒有半點情感。
“冷禦天，我相信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今生今世，我隻愛雲開哥哥一人！請你不要擋我的路。”
“不！我不相信！你連分身都愛，為什麽不能愛我？就因為我身上沾染了楚離的私欲，你就要對我如此絕情？”
冷禦天低吼出聲，他無法忍受易翩然的冷漠，為什麽？為什麽翩然要這樣對他？
“對！我恨你！”易翩然倏然抬眸直視著冷禦天，“在你心存私心誤導他們集體為我犧牲的時候，在你設下迷障阻礙夫人和大師進入蔽日塔的時候，在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做著與之背道而馳事情的時候！冷禦天，就算你真的覺醒成為雲開哥哥，我也不會愛你！”
易翩然心碎的低喊聲，再次將冷禦打入地獄！
從來沒有沒有哪一刻，他這樣後悔過！他要怎樣才能挽回翩然的心？要怎樣才能？
“翩然！”
呼喊聲帶著幾不可查的哭腔，看著毫不留戀的與他擦肩而去的易翩然，冷禦天的內心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
“你不要再--”
易翩然不耐煩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冷禦天強勢打斷。
“我有辦法救他們！”冷禦天突然大聲喊道。
鏗鏘有力的聲音讓易翩然渾身一顫，她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
“你說什麽？”
“如果我有辦法救活他們，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冷禦天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卑微與祈求，高傲如他，從來沒有什麽時候讓自己變得這樣渺小過。
可是，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翩然不恨他，要他做什麽他都願意！就算要他生生割去楚離強加在他身體裏的私欲，他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你再說一遍！你說你有辦法救--他們？”
易翩然已經涼透的心突然泛起了一絲希望。
冷禦天說他們，而不是他？
也就是說，她可以不必在雲開哥哥和分身之間做選擇，她可以全部都要？
她不敢置信！
楚離的話言猶在耳，要救雲開就要犧牲分身，而要救分身，雲開哥哥必死！幾經掙紮，她已經下定決心救分身，然後再隨雲開哥哥一起赴死！可是這時候，冷禦天卻說，可以救活全部人？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就連楚離都沒有辦法做到，冷禦天可以做到嗎？
她激動的身子開始不住顫抖，幾乎要架不住葉雲開沉重的身體！
冷禦天伸手扶住她和葉雲開，將他們扶到牆邊坐下。
“你沒有聽錯！我能救活全部人！不管是葉雲開還是其他分身，我都有辦法讓他們還原本質。翩然，如果你想，那我就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什麽方法？”
易翩然突然伸手抓住冷禦天的胳膊，緊張的問道。
冷禦天看了看易翩然，沒有回答，卻是起身走到簪花夫人和楚離心身前說了幾句話。然後，易翩然就看到楚離心將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褪了下來遞給冷禦天。
冷禦天接過戒指回到易翩然身邊，半蹲下身，將戒指遞到易翩然麵前，輕輕的認真的回答道：“隻要用魅藍戒指將我分解，就可以救活其他人。”
“用魅藍戒指……將你分解？”易翩然抬頭，聲音顫抖的重複著，眼眸中充斥著無法置信的神情。
“對。因為我是完全覺醒的葉雲開，所以我擁有所有人的意識。隻要將我分解，就可以得到九份純粹的主體意識。然後將這些意識送回各自的本體，其他人就可以得救。”
在敘述這些的時候，冷禦天的聲音沉靜如水，仿佛所說的事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易翩然，仿佛眨一下眼就再也見不到她似的。
易翩然的心口再次滾燙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洶湧著想要噴湧出來。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艱澀的開口道：“那你呢？”
“我？……大概會消失吧！”冷禦天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是那麽的溫醇，卻又是讓人那麽的傷感。
易翩然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她不自禁的搖著頭，啜泣道：“不，我不要這樣做……”
他這是要犧牲自己來救大家，可是她怎麽下的了手？雖然他自私，做了好多好多讓她不開心的事，可他畢竟是雲開哥哥的分身啊！她強迫自己漠視他已經是極限了，要她親手殺了他，她如何做的到？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再恨我了？”冷禦天伸手輕撫了撫易翩然鬢邊的發絲，慘淡一笑道：“翩翩，我受不了你恨我！即使得不到你的愛，我也不願意你一直恨我！”
“不！禦天哥哥，不要這樣……”易翩然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抓住冷禦天的手啜泣的哭出聲來。
她並不恨他，也不是不愛他，隻是在拚命的壓抑啊！
“不這樣做，本體葉雲開就會死。翩翩，我知道你怪我犧牲其他人成全自己，如果救活他們能讓你少恨我一點，就算消失又何妨？更何況你也說了，我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不是嗎？”
冷禦天拉起易翩然的手，小心的將魅藍戒指戴在了她的食指上，輕輕抬起她的手指對準了自己的心髒。
“不要……不要……”易翩然淚流滿麵，哭著想要撤回手，可是卻被他牢牢的握住。心好像被什麽東西大力撕扯著，痛苦難當。
“不要哭，翩翩，隻要你能開心，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現在知道了，愛一個人不是私心的占有，而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讓她幸福！能在死前為你做這些事，我很開心！”
冷禦天再次眷戀的看了易翩然一眼，緊握著她的手輕輕按動了戒指上的機關，一道藍光射出穿過他的心髒而後消失不見。
冷禦天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白。
“不要！禦天哥哥！”
易翩然嘶聲呼喊著，猛地撲進冷禦天的懷裏抱緊了他的身體。
一道璀璨的光芒驀然從冷禦天身體裏射出，也將緊抱著他的易翩然彈射開來！
被甩在地上的易翩然立刻爬起來回頭望去，卻發現冷禦天的身體緩緩的懸浮起來，接著一個一個潔白的光團從他身體裏漂浮了出來，直直飄出九個，他的身體才緩緩的降落下來。
落地的冷禦天一個踉蹌，整個人撲跌在地上。
“禦天哥哥……不要！……不要丟下翩翩！”
易翩然腳步蹣跚的奔了過去，跪倒在冷禦天身前，雙手緊緊的抱起了他的身子。
“我死了，他就會活了！”冷禦天臉色蒼白，虛弱的喘息著，抬手輕輕撫上易翩然的臉，斷斷續續道：“翩翩……等我救活了他們……你是不是……就不再恨我了？”
“禦天哥哥，我不恨你……我一點都不恨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易翩然痛哭失聲，盡管口口聲聲說著痛恨這個完全覺醒的雲開哥哥，可是她又怎麽能夠真的對他絕情？
她愛了一輩子的雲開哥哥啊！即便他自私的要犧牲所有人與她在一起，她還是無法對他狠下心！
“翩翩，我好開心……你終於原諒我了……這樣……就算消失……我也……無怨……無悔……”
冷禦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禦天哥哥……禦天哥哥……”
易翩然痛哭不已，她將臉貼在冷禦天的臉龐上，一遍一遍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回應她的除了自己肝腸寸斷的回聲再也沒有別的……
在易翩然抱著冷禦天痛哭的時候，從冷禦天身體裏飄出的九個光團開始圍成一個圓圈不斷盤旋，接著，蔽日塔各層的乳白色光團也仿佛受到召喚似的，一個一個穿過鏡壁聚攏到潔白光團之下。
而潔白光團之中一個亮度最高，顏色最純，體積最大的光團，突然冉冉升高了一些，接著七個乳白色光團嗖的一聲齊齊融入了那潔白光團之中。
那潔白光團體積頓時增大了一倍之多，色澤卻明顯暗淡了些，不過依然比其他小光團潔白。那大光團上下跳躍了幾下，像是在發號施令一般，接著九個光團如有意識一般開始自主飛回了葉雲開以及其他人的身體裏。
大光團沒入葉雲開身體裏後，葉雲開骨瘦如柴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片刻之間，葉雲開便再次恢複了原本的容貌體態。
這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而處在悲傷中的易翩然也渾然未覺。
不知過了多久，悲痛中的易翩然忽然發覺懷中的冷禦天身體裏突然傳來了脈搏跳動和血流汩汩的聲音。
她駭然抬起頭，來回打量著冷禦天，並急切的拉起他的手。
“溫的？”易翩然悲喜交加，喜的是禦天哥哥真的將所有人都救回來了，悲的是，從此世上隻剩冷禦天，再沒有禦天哥哥這個人。
淚珠再次滾落下來，她眷戀的輕撫著冷禦天的臉，從眉到眼，從眼到鼻，從鼻到唇，就像當初在仗劍山莊的那個暗夜一樣。
“謝謝你，禦天哥哥。”
易翩然低低呢喃著，輕輕將他放回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