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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允晟換好衣服來到餐廳, 還不等坐下,就見昨晚為薛閻處理內鬼的那名青年男子帶著和煦的微笑走進來,身後跟著誠惶誠恐的管家。從兩人的言談中可以判斷, 這人就是薛閻最倚重的心腹薛老四, 而薛靜依早就被管家叫回了房間, 免得招人懷疑。

  「靜依,還沒吃早飯?」薛老四自來熟的打招呼。

  「沒吃, 你吃了嗎?」周允晟拿起一塊吐司。

  「我吃了, 閻爺沒吃,讓我來接你去陪他吃早餐。走嗎?」薛老四笑眯眯的抽掉少年指尖的吐司, 放進自己嘴裡。

  周允晟裝作拘謹的朝管家看去。

  管家得了薛瑞吩咐, 笑道, 「上樓換身衣服再去吧。」

  周允晟點頭,跟隨在管家身後,薛老四自顧走進廚房,拿了一瓶草莓果醬, 一層一層往吐司上刷, 跟不要錢似得。

  「閻爺想見的人是小姐, 但小姐身體不好出不了門, 你代替小姐去跟閻爺相處,不要讓他發現你的身份。閻爺這人行事狠辣,惹惱了他後果非常嚴重, 想必昨晚你已經看見了。」管家言辭間滿是威脅。

  周允晟知道這家人就是這樣, 一旦被他們擺布一次,他們就會把你的乖順和妥協當做理所當然, 毫不留情的壓榨你的最後一滴剩餘價值。所以這樣的人家才能教育出薛子軒那樣的怪物;所以薛靜依再如何純潔善良, 也只需一點點誤導就會走上歧途。

  他內心嗤笑, 面上卻裝作惶恐的點頭。

  管家對他的怯弱很滿意,從衣櫃里找出一件掐腰白襯衫和一件緊身牛仔褲讓他換上,又幫他挑了一雙白色板鞋。

  「好了,下去吧,記住不要讓閻爺發現你的身份。」管家將他推出房門,一再叮囑。

  周允晟唯唯諾諾的答應。

  薛老四已經把一盤吐司連帶一罐草莓果醬都吃完了,正用餐巾紙優雅的擦嘴,看見兩人下摟也不同管家多廢話,拉著人就走。

  「這都幾點了你還沒吃早飯?一點兒也不注意身體。」周允晟剛踏入餐廳就熟門熟路的拉開薛閻身邊的椅子坐下,抬眼看看餐桌,幫他夾了幾個小籠包並幾個蒸餃。

  「有粥嗎?我想吃魚片粥。」他一邊調醬料一邊詢問,那架勢活像跟薛閻同居了十幾年一樣,半點不見在薛家的拘謹和膽怯。

  原來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難怪薛閻能看上。薛老四一邊暗忖一邊坐在兩人對面,把兩籠蒸餃拖到自己手邊。

  周允晟抬眸瞥了他一眼,薛閻便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他一天要吃八頓,他家就是因為他能吃,養不起,才把他扔給我帶。」

  周允晟爽朗的笑起來,叉了一個小籠包沾了點醬料,放進愛人碗里,然後走進廚房盛粥。

  等人走了,薛老四才咋舌道,「你們真的才認識三天?我看著怎麼像認識三十年一樣?老夫老妻的感覺不要太濃。」

  薛閻低頭吃包子,沒工夫搭理他。其實他根本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不過找了個借口把少年接回來,如果少年對此很在意,他可以試著改變,畢竟他們要在一起一輩子。連同今天,他們才見過三次面,現在就說一輩子似乎有點太早,但他潛意識裡已經認定少年會是他的伴侶。

  等少年滿十八歲,他就跟他結婚,上了薛家族譜他就是他的人了。這樣想著,薛閻露出一抹溫柔笑意,把坐在對面的薛老四嚇得夠嗆。

  周允晟用托盤端了三碗魚片粥出來。

  「謝謝嫂子。」薛老四嬉皮笑臉的接過粥。

  「嫂子都叫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周允晟用調羹攪拌粥水,態度那叫一個雲淡風輕理所當然,害得薛老四一口粥嗆進氣管,咳得差點背過氣去。

  想什麼來什麼,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薛閻低聲笑了,大手覆蓋在他後腦勺上,將他拉到唇邊親了一口,柔聲道,「等你十八歲。」

  「還有兩年,那麼久。」周允晟放下調羹嘆氣,惹得薛閻從低笑變大笑,將他抱進懷裡揉搓了一通。他喜歡少年的熱切和直白,喜歡他看向自己時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專註。

  被他愛上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薛老四捂住眼睛,暗暗嘆息閻爺這是老房子著火,無可救藥了。

  吃完早飯,薛閻帶少年回自己卧室,別墅里設置了電梯,各處還有輪椅通道,非常便於行動。

  「你什麼時候離開薛家?」他操控輪椅駛到衣櫃邊。

  「再過一陣吧。」周允晟盤腿坐在床上。

  「過一陣是多久?」薛閻打開衣櫃,取出一套嶄新的休閑服扔過去,「換上吧,別整天穿得不男不女。牛仔褲綳那麼緊,不覺得難受?」少年一來他就注意到他被褲子裹的緊緊的兩條長腿和十分纖細的腰肢。

  薛家那丫頭雖然長相跟少年一樣,但氣質和心性卻差了少年一大截,真以為日後他會糊塗到分辨不出他們的區別?一件寶物和一塊瓦礫放在一起,除非他眼瞎了才會取瓦礫而舍寶物。

  周允晟利索的換上,嘆息道,「終於穿了一回正常男人該穿的衣服,這才是生活。」

  薛閻撐不住笑了,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周允晟則湊過去,像個饞貓一般嗅了嗅他的鬢邊,完了追著去吻他的嘴唇。才一會兒不見他就十分想念了。

  「去洗澡?」吻完之後,他笑著詢問。

  「好啊。」薛閻挑眉回應。

  周允晟兌好水,毫不費力便把薛閻從輪椅里抱了起來。薛閻顯得很吃驚,不由張口結舌地看他。瞥見愛人目中的詫異,周允晟挑眉道,「看什麼,我好歹也是男人,照顧你起居這種事還是做得了的。」

  周允晟並不打理自己,只是將愛人洗了個乾淨,完了撈出來放在輪椅上,攪干一條浴巾幫他擦拭身體,然後抱到床上蓋好薄被,吻了吻他的薄唇說道,「等會兒,我馬上就來。」

  他回到浴室擦身,然後換好衣服,拿著一個吹風筒出來,看這個架勢是想做一條龍服務。他說會好好照顧愛人的起居絕沒有開玩笑的成分,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竟如此細心體貼且耐心十足,這真的很難得。由此可見他是用了真心的。

  薛閻半靠在床上靜靜看著他。

  插上電,把彼此的頭髮吹乾,周允晟找了一件浴袍幫愛人穿上,盤腿坐在他對面喟嘆道,「其實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

  「哪樣?」薛閻握住他腳踝,將他拖到懷中抱牢。

  「就是這樣,」周允晟指了指他無法行走的雙腿,笑道,「你哪兒也去不了,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口袋裡隨身攜帶,我能照顧你一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覺得挺好。」

  薛閻眸色變得格外暗沉。他猛然翻身將少年壓住,狠狠的吻他甜蜜無比的雙唇。少年人的誓言大多不過是隨便說說,但他知道這並不包括懷裡的寶貝。他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殘缺,甚至為能照顧他一生而感到喜悅。

  他嘴上說得平淡,眼裡的情義卻炙熱的叫他難以承受。

  「寶貝兒,我愛你。」他咬著少年殷紅的唇珠,一字一句表白。

  周允晟翹起唇角,燦爛地笑了。

  薛老四讓人把新購置的鋼琴搬進客廳時薛閻正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提電腦,少年抱著雙腿窩在他臂彎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也不知說了什麼有趣的話,薛閻低笑起來,用嘴唇碰了碰少年額頭,親密的氛圍比早上更加濃郁。

  「閻爺,鋼琴放在哪兒?」薛老四捂著腮幫子,覺得牙都快被酸掉了。他從來不知道動不動就放殺氣的閻王爺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把我書房隔壁空出來布置成琴房。」薛閻頭也不抬。

  周允晟卻跳下沙發跑到鋼琴邊,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然後打開琴鍵試音。薛閻感覺懷裡空蕩蕩的,臉色不由變冷。

  薛老四連忙推開少年關上琴蓋,說道,「電梯太窄,搬不上去,我讓他們從陽台往上吊,你讓開,小心磕碰了。」

  周允晟這才回到薛閻身邊,抱著他腦袋啃了幾口。 ——

  薛子軒等到晚上八點才看見薛老四的車駛進花園,立即走到廊下,面無表情的看過去。

  少年打開車門跳出來,卻又被一隻大手拉住,不得不趴在車窗上聽車裡的人說話。聲音很小聽不真切,但依稀傳來『明天』、『一起』、『寶貝兒』等字眼,串聯起來毫無意義,但親昵溫柔的態度卻十分明顯。

  薛子軒走上前,堅定的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後,淡淡開口,「天晚了,閻爺該走了。」

  薛閻用陰森的目光回視。

  周允晟從薛子軒身後探出腦袋,揮手道,「叔公再見。」嘴上說得正經又乖巧,卻撅起嘴唇作飛吻狀。

  連薛老四都被他逗笑了,更何況是愛他愛到痴狂的薛閻。他冷硬的面容瞬間軟化,一面低笑一面擺手,「明天見,記得陪我吃早餐。」

  等車子開遠,薛子軒才握住少年手腕質問,「不是說過讓你離他遠點嗎?為什麼不聽話?」

  「可是管家一定要我去。」周允晟低頭囁嚅。

  薛子軒滿腔怒氣瞬間消弭,將他拉入懷中愛憐的拍撫,「我會跟福伯說,今後不用再去了。」

  「謝謝哥哥。」周允晟乖順點頭,試探性的揪住他衣擺。

  哥哥?這個稱呼是如此的親昵而又溫暖,換來薛子軒低沉的笑聲。

  薛靜依站在窗邊,盯著夜色中幾乎融為一體的兩人,眸中翻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當天晚上,薛子軒跟薛瑞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走出房門時兩人臉色鐵青。周允晟沒興趣監聽爭吵內容,很早就睡了。

  薛子軒無力阻止薛閻帶走少年的舉動,因為他的父親才是出賣少年的罪魁禍首。他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無能,因此而變得越來越沉默,坐在鋼琴前一彈就是一整天,眼底的憂鬱和瘋狂令人心驚。

  但是當少年回到家裡,坐在他身邊陪他練琴時,縈繞在他周身的孤寂和冷漠卻又一掃而空,像個無憂無慮的小男孩一般笑起來。

  看見他一天更比一天在乎少年,已然踏入泥沼無法自拔,薛靜依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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