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馬伯之死
「鬍子叔,那老狗佔了多少乾股?」王虎故意把口風一轉,順著絡腮鬍的意去說,轉成偏惡馬伯的,來試探一番絡腮鬍。
「我就知你是個識文會算的!連股份都知道,」絡腮鬍哈哈一笑,「那條老狗控股八成,只留些殘羹剩飯與我,要知道,這亨通酒吧原本就是我的啊!這次,非得扒了那條老狗的皮為止!」
王虎心中一陣惡寒,初次見絡腮鬍的時候,他還對馬伯畢恭畢敬的,原是對馬伯的恨意到了這般的地步!
不過也難怪,那馬伯也沒有多乾淨,估計對絡腮鬍失勢時做的腌臢事也不在少數,真要計清,二人也不知誰對誰錯。
看似社團人人稱義,實際上浮上來的是義,沉下去的,沉到心底裡頭的是利。
「這老狗!鬍子叔,我們便也跟他當初的做派一般,奪回產業,只留些殘羹剩飯給他養老,如何?只不過我們是為了抗鼠,跟那條老狗腌臢行徑本質不同!」
王虎也不去評他們的理,他只按自己的對錯來行事。
「阿虎,你心太善了!這老狗當初欺你太甚,不僅拿槍指著你腦袋,還把你扔到廚房裡干最苦最累的雜活,還污衊你是出逃的孌童!」
絡腮鬍笑著搖了搖頭:「這口惡氣不得不出,我便將他交由你處置,你可以肆意凌辱虐殺他,也好出了心頭之氣,如何?」
當初馬伯拿槍指著我,是為了考核;你拿槍指著我,是為了把我扔在寒風裡凍死!
之後你看我膽氣可用,也不過是想拉我當炮灰……百樂街抗鼠的時候,你為了一個合適的價碼,為了自己能縮在後頭,便把我賣給姓潘的,放到最危險的地方!
按你這個演算法,我是不是要有機會就凌辱虐殺你,也好出了心頭之氣?
「恩歸恩,冤歸冤,那老狗到底算來也還賣了您點好,當初也沒把事做絕,您現在把事做絕,這恐怕有損您的名聲!」
王虎站在絡腮鬍的角度去說話,令得絡腮鬍無話可說了。
「也好……」絡腮鬍還是笑容滿面,但心頭卻是冷哼一聲。
這小子不上圈套啊!也不知他是否真有心計,還是單純的天真?絡腮鬍的心裡盤算著,老實說,他真是看不清王虎這個人了。
行事有時大膽得近乎莽撞,看起來像個愣頭青,有時卻恰到好處。
下次下個暗套給他……倘若這小子不肯臟手,那自己還真不好駕馭他,把他放在身邊。
這絡腮鬍不在的兩日,都是馬伯親自在看著門面,便連今天絡腮鬍清晨帶人去警局,都是刻意等馬伯未起時出門的,到了亨通酒吧,便剛好將馬伯逮了個正著!
「馬伯,明人不說暗話,我直接攤牌!現在百樂街防線失守,旺氣賭檔也沒了,現在我們宏興社團的仁義分堂,只有我這一個大佬!」
絡腮鬍若是憑空說出這話,那馬伯定是要與他有一番計較的。但眼下這其他人確實是音訊全無的時局,他出此言便是軒然大波,外撘上那兩個站他旁邊的巡警,九成九的人都不得不信。
他是個有算計的,在馬伯死守這亨通酒吧,以為這樣就可以穩住人心時,他第一件乾的事,便是出去拉攏官廳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說服副督察!
現在來看,這一步快棋走得是又快又好。
「所以你現在不要臉地拋下其他人逃回來,在鼠潮當前這個節骨眼,還要奪了我這老頭子的產業,讓我這個老頭子凍死在街上,讓老鼠啃我的屍體?」
馬伯這句話可謂是字字誅心,把絡腮鬍打成一個不義小人,然而根本沒人聽。
稍有良心的,便站到一旁,無言地表示兩不相辦,估摸著等事情結束后,他們便會站在贏的那一邊;至於完全不要臉的,則往絡腮鬍身旁可勁湊著,恨不得只等絡腮鬍一聲令下,便將馬伯活活打死!
原本王虎心頭還暗罵,絡腮鬍一字不提大義,若是讓馬伯鼓動起了人心,那該如何是好?!
現在看著這作鳥獸散的場景,他才意識到,社團的人心人情涼薄至此。絡腮鬍跟副督察說話時,雖然利擺在明面,但還要摻一口大義來裝裝門面,可對他們,卻也真的就是連門面都不必裝了。
誰得勢,誰能給他們一口飯吃,那哪一邊就是大義,也怪不得絡腮鬍赤裸裸地說話,因為他們本就是這般赤裸裸的人!
估計當初馬伯奪了失勢的絡腮鬍產業時,他們也是如此吧……
「馬伯,別說這些屁話倚老賣老裝可憐!現在給你一口飯吃已經是我開恩了,亨通酒吧,是我的,就永遠是我的,你到棺材里都要記得這句話!」
絡腮鬍趾高氣昂地說道,原本對馬伯也畢恭畢敬的幾人,也跟著絡腮鬍的腔,齊聲喝罵道,什麼難聽的都叫嚷出來,甚至突然把馬伯這個老人踢倒在地,把痰吐到他的頭上……
「凡事別做太絕!」王虎一把拉住那個施暴的人,這人王虎認得,就是當初試圖霸凌欺負自己的那個胖子!
「你他馬的……是王哥!王哥教訓得是!」那胖子扭過頭來,看見是當初得罪過的,現在又成了新大佬身旁紅人的王虎,滿臉的兇相一時間凝固了起來,隨即化作狗一般討好的諂媚。
他一邊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一邊嘟囔著「王哥教訓得是」「王哥大人不計小人過」,當真是搖頭擺尾……
王虎輕輕地點了點頭:「把馬伯扶起來,按鬍子叔吩咐的做,給他一口飯吃!」
「王虎,你還真是心善啊。」絡腮鬍意味深長地說道。
其他類似胖子這樣的人,腦筋一轉,便能輕易得到「王虎太不會做人了」這一結論,隨後離王虎遠了些,專心去討好著鬍子叔。
王虎鬆了一口氣,他寧可與變異生物酣戰至死,也絕不想被這些蒼蠅再圍著,聽他們的嗡嗡聲了!
在絡腮鬍的一聲令下,馬伯的家產全部被貪婪的眾人所瓜分,連被褥乃至鞋子都不放過,而這個老人則是被趕到柴房裡等死,每日只有些許糊糊糊口。
「小子,出息了……你有……大出息!當初,不該把你看走眼……」當王虎送來些被褥與食物時,這是那個在寒風中已經快要燒糊塗的老人,在這個人世間所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殺馬伯,馬伯卻因我而死。這是王虎在心底里升起的念頭,也是他與那些長著人模樣的老鼠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