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狗啃泥
「老先生言重了，以老先生您的身份與在下賽馬，是在下的榮幸。」毛亨靦腆的一笑，一個大老男們擺出這樣的神情也不害羞，呂不韋看了都覺得反胃。
「我還有些急事，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如何？讓我賽個痛快。」呂不韋故作高深。
「好，先生真是爽快。」騎著馬的毛亨很是滿意呂不韋的直爽。
只見，呂不韋腳一蹬地，身子飄了起來，然後騎上了那匹屁股紅彤彤的馬。
「那開始吧，讓這位小兄弟當裁判」呂不韋指向趙政。
「尚可。」毛亨一把答應下來。
賽馬之風早就流傳千古，乃是王公貴族的娛樂項目，呂不韋繼姜子牙後裔，姜姓雖被那天殺的田齊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姜姓至今仍稱得上貴族一脈，呂不韋身為姜姓子弟，從小接受君子六藝的訓練，御術的本事算得上專業人士，毛亨尚不可及。
呂不韋低頭盯著前方擺出一服衝刺的模樣，像是蓄力好的箭，剎那間隨時離弦而出。
毛亨還沒來得及反應，呂不韋Biu的一聲沖了出去，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呂不韋就是這樣的人。裁判都沒喊開，他就架起奔騰的駿馬，直奔終點，毛亨只得緊跟不離。很顯然，這時趙政這個裁判已經如同虛設。
君子六藝之御乃是呂不韋最擅長的，毛亨的馬即使再好，御術不過關，都比不上呂不韋，眼看雙方距離越拉越大。
毛亨使出了一招絕技，眼神示意站在中場的奴隸搞一條透明的白線。
奴隸照做了，沒想到眼尖的呂不韋更狠，一按馬的背部，馬躍了起來。奴隸還沒來得及撤掉那條線，毛亨就撞了上去，馬的四蹄被削了下來。
「嘶！」毛亨摔了個狗啃泥，現在的他，模樣讓人看了驚恐，衣裳已經劃破，膝蓋上已經掉了一大塊肉，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趙政看到了頓時無比慶幸自己沒踩這個坑。
魏國護具不足，更何況喜歡玩賽馬的王公貴族追求的就是個刺激。落馬的事通常落不到他們頭上，這些人一般是穿上禮服，就進行賽馬，殊不知這是非常危險的，容易出事。
這不，倒霉貨毛亨就出事了。
「痛！奴磾！扶我去醫師那。」毛亨的表情痛苦難忍，畢竟膝蓋上掉了一塊肉，落誰身上都不好受。
從中場跑來的那名叫奴磾的奴隸身子骨很是健壯，提著毛亨的脖子就放在後背上。
這下倒好了，呂不韋替趙政贏了，可毛亨看這樣怕是沒個一年半載恢復不了，馬該怎麼辦？難不成牽著就走？
趙政是個心狠的人，正好狗蛋在身邊，打著不管閑事的念頭，準備一走了之。
墨思卻不樂意了，本著墨家的忠厚仁義勸阻：「趙政去看看吧，做人不能這樣無恥。」
趙政懷疑起來墨思到底是哪一方的，盡添亂。趙政想走，可走了萬一這憨批跟個唐僧一樣多嘴怎麼辦？
算了，看看就看看，反正不差這點時間。
在毛亨的內室，趙政見到了匆匆忙忙的醫師，醫師處理傷口的方式是抓了一大堆的羊毛，覆蓋在上。
「不會傷口感染？」趙政甚感疑惑，待仔細想想好像也對，先秦消毒措施還不全。
從醫學角度來講，酒精消毒大概就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戰國七雄里現在還沒有人能把七十五度的酒精提煉出來。
匈奴或許辦到了，前些日子喝的酒，度數應當在六七十了，但該伸出援手嗎？值不值也是個問題。
師叔歸師叔，他也是咎由自取，浪費一瓶好酒不值得，管他做甚。趙政下一刻心裡做出了決定，不過演員的自我修養還得有，畢竟得滿足墨思那個憨批，要光明正大的買馬。
假惺惺的他對著毛亨寒虛問暖：「今日之事，實屬我們不對，抱歉了，可惜我們這一行人並未有醫師，否則一定為閣下赴湯蹈火。」
毛亨很是感動，感動的是他對趙政等人的態度，是那樣的不好。
而趙政的態度對他又是這般恭敬，實屬以德報怨。《論語》寫的好，「'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毛亨本來是瞧不起這篇文章的，深受荀子思想熏陶的他，認為以德報怨純屬做夢，只有那異端的孟子才會用以德報怨為主思想。
毛亨以前覺得荀子的性惡論，才是那萬古不變的真理。經過落馬這事以後，他的立場大為改變，看來孟子並非異端，孟子的路也是一條陽關大道！
毛亨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荀子弟子，無時無刻都在做思想鬥爭。
「我這人向來不欠人家，以老欺少是我不對，這樣吧，你看上哪匹馬便送給你吧。」毛亨痛苦的神色中充滿了歉意，這句話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疼痛讓他雙眼泛紅。
「那便謝了，我這有上好的金瘡葯，以此為謝禮。」趙政把褲兜里的金瘡葯掏了出來。
趙政自己縫了個小褲兜，裝有阿房送的金瘡葯，金瘡葯分好幾個級別，他的金瘡葯是阿房他爹給的，阿房的爹是趙國神醫。小時候他的身上的傷就是這種金創葯治好的，雖不知道其中蘊含的原理，但想來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能從他身上看來。
醫師接下金瘡藥用鼻子嗅了下，大驚，這葯的煉製者比他水平高上無數。
「這葯的價錢不菲，換上一匹馬，足矣！」醫師跟毛亨說道。
「虧了，阿房他的爹葯竟這麼值錢。」趙政看到醫師露出的神色心裡嘆息。
一禮還一禮是為了不欠人情，毛亨不樂意了，送你馬是看重你的人品，將來必成大事，所以才送上馬匹與你結交，你這一禮還一禮不就是不想與我結交嗎？想到這，他便不顧疼痛抽身跟家奴說道：「叫人奴妾來伺候一下這位小兄弟。」
趙政連忙擺手拒絕：「多謝好意，只是我這身子折騰實在不起。」
寒虛問暖終有個時限，毛亨的熱情款待讓趙政有些尷尬，推辭了一番，他就帶著三人一馬上路。
趙政手牽著狗蛋，呂不韋越看狗蛋越感到稀奇，最後情不自禁的撫摸著馬毛笑道：「伯樂會相馬，你小兒也會識馬。」在常年在各國混跡的大商人呂不韋，焉看不出馬的九等？一瞅就知道狗蛋的不同尋常。
其實毛亨也能看出狗蛋與其他馬不一樣，只不過長時間的訓練，這馬錶現不佳，他就把狗蛋看作一隻長相略有奇異的普通馬了。
人奴妾：女家奴。
根據出土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簡30記云：「奴婢毆庶人以上，黥頯，畀主。」《二年律令與奏讞書》按語指出：「奴婢」之「奴」，指男性家奴；「婢」，指女性家奴。《睡虎地秦墓竹簡》中有「臣妾」、「奴妾」、「人奴妾」等，分指男、女家奴，但無「奴婢」稱呼。
奴磾：奴磾不是姓名，先秦喜歡把職業與名字叫一起，比如庖丁解牛的庖丁，就是名叫丁的廚子，這裡的奴磾可以理解成他的名字是磾，職業是一輩子的奴隸。
內室：卧房。
另外，齊國本來是姜子牙的分封地，但是後面被田齊吞併了，春秋五霸是姜姓的齊國，戰國七雄是媯姓的齊國。
對了，還有七十五度的酒精這個問題，一般來講七十五度的酒精才算得上醫用酒精，低濃度的酒精對傷口消毒一點用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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