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納妃風波(一)
夜晚,龍德殿內依舊亮著微弱的光亮,油燈在燈台上忽明忽暗,不時傳來幾聲燭火爆裂的聲響。
案几上擺放著幾十個做工精細的銅盒,或是絹帛、或是獸皮製成的奏摺正靜靜地躺在裡面,案幾下仍舊堆放著這樣的盒子不下百個。
雖說這些奏摺都由比干與費仲過目過,但是帝辛總是這樣,喜歡凡事親力親為。
奏摺內容大致分為三類,有為比干歌功頌德的,有商討邊防事宜的,還有……當帝辛看到餘下的部分奏摺時,便深深擰緊了眉頭。
這時,一旁的費仲湊了上來,他小心翼翼地將一本奏摺從寬大衣袖內取出來,須臾說道:「陛下,白天有比干丞相在,不好當面交給陛下。」
帝辛遂即結果奏摺,緩緩打開,上面簡單地交代了下這些時日比干及其同黨的所作所為,好在,他並無什麼惹人懷疑之處。
只是比干一向衷心於微子啟,帝辛多日不在宮中,他當真能如此安分守己么?
費仲見帝辛看著奏摺,遂即在一旁說道:「陛下,箕子丞相賑災有功,您既已還朝,不如早些褒獎。」
帝辛微微勾了下唇角,箕子與比干本就勢不兩立,費仲如此做真是有心了。
「關於這件事,明日朝上再議。」帝辛微微頓了頓,看向餘下的奏章,那眉頭越蹙越緊,「這些奏哲是怎麼一回事?」
費仲遂即回話道:「二十幾日前,上大夫梅伯便攜手比干丞相以及眾位大臣聯名上奏,希望陛下能擴充後宮,畢竟國不可一日沒有當家主母……」
帝辛劍眉微微擰了下,說:「連你也站在他們那一邊了?」
費仲俯首,急忙道:「臣惶恐,此時後宮清冷,臣覺得眾臣言之有理,便也與箕子丞相一同上了摺子,畢竟宮中僅有兩位王子,況且,兩位王子的生母是罪后,只怕已沒了即位資格」
帝辛仰頭,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就連這不問世事的箕子如今也摻了一腳。
自蘇妲己入宮前,帝辛僅有一位王后,誰都知道他不喜女色,如今,雖說納了蘇妲己入宮,可王后又因罪打入冷宮,他身邊還是只剩下一個女人。
帝辛道:「若妲己封后,你意下如何?」
費仲自然明白帝辛對蘇妲己的愛意,可她的生父蘇護只是個小小的部族首領,雖封了冀州侯這個爵位,可也是個不入流的侯爵,她雖受寵,貴妃之銜已是恩典,可其身份卻不足以封后。
倒不如廣納諸侯國之女,不僅擴充了後宮,也牽制了各方諸侯,對早已四面楚歌的殷商來說,這才是明智之舉。
這件事關乎到整個殷商的興衰,擴充後宮並非小事,他便無所畏懼地又道:「臣以為,陛下還是廣納身份尊貴的女子入宮為好。」
「身份尊貴的女子?費仲,你好大的膽!」帝辛瞬間擰眉,語調冷到極致。
費仲聞言,立刻來到殿下,跪地道:「陛下息怒,臣今日所言,也定會是朝堂之上眾大臣之言,況且……」
費仲微頓,帝辛深深凝著他的眼睛:「你說。」
得到允許,費仲方才開口:「臣斗膽,當日陛下決意納貴妃娘娘入宮時只是希望從她身上查到龍脈的下落,如今為何會想著封她為後?」
是的,世間充滿了太多的變數,他以為蘇妲己僅僅是他利用的一步棋,可到頭來,他竟想著封她為後。
費仲的話提醒了他身為帝王的無奈,今日他所說的這一番話確實也是明日朝堂之上將要面對的事情,即便他多麼想逃避,卻還是不得不去接受。
天色晦暗,不見一點星光。
顧瀟然站在壽仙宮的窗前,看著外面的夜空,黑漆漆的一片,連花草的輪廓也都看不清了。
現在應該是子時了吧,帝辛在忙些什麼呢?
自打回宮后,她便沒再見到帝辛,就連晚飯也是她獨自用的,突然很懷念宮外的生活,她與他每日朝夕相對,雖沒有實質性的接觸,可她仍舊能感覺到帝辛對她的情感是真實存在的。
思於此,她甜甜地笑了。
天色不早了,她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免得明日頂著一雙熊貓眼,若那樣見了帝辛,定會被他嘲笑。
即刻轉身,卻砰的一下撞到了一堵肉牆,她柔柔發痛的鼻子,想要說什麼,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遂即咧開嘴笑了起來:「我以為你今晚不會來。」
腰身頃刻被摟緊,顧瀟然整個嬌小的身體都投入到他堅實的胸膛內,被他有力的手臂包裹著,滿身的細胞里都充斥著安心。
「我只有你一個,不來這裡去哪裡?」
「只有我一個你很不甘心么?」顧瀟然強詞奪理,分明在有意與他逗趣。
他摟著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甘心。」
顧瀟然心情大好,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在漆黑的空間里雖看不清他,但還是望著他的方向:「你好高哦。」
誰知帝辛將她抱起,輕輕放在了窗台上,她的高度自然比他都高出了一些,他問:「現在如何?」
顧瀟然一陣羞澀,她咬咬下唇,摟緊他的脖頸,尖尖的小下巴趴在他肩膀,對著他的耳朵輕吐著熱氣:「你知道嗎?我感覺一切像是在做夢。」
「為何是夢?」
他或許永遠都無法理解她心中的感受,這如夢似幻的經歷像是紛飛雪花,美倫美幻,忍不住去接住它時,才知道根本留不住它的美好,這種患得患失的痛楚似乎也是一種對預知失去的恐懼。
「因為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刻,我害怕夢醒之後,這些美好的片段就會像雪花一樣融化,最終消失不見。」
「如果是夢,我便命令掌管夢境的神讓你我永遠不要醒來。」
顧瀟然感受到他言語中的誠懇,他終還是這個時代的人類,即便深謀遠略,卻還是在這些事情上想象的太過簡單,以為自己的是殷商的王,便可以掌管世間萬物一般。
可這樣的話聽在顧瀟然的耳中仍舊會無比幸福,就是因為幸福,她才會覺得幸福來臨地太過突然,讓她有種存在於夢境中的感覺。
這晚,帝辛緊緊地抱著她入睡,並沒有做任何事情。
實際上,他的心情同樣很複雜,他知道顧瀟然要的是唯一,他也許了她唯一,可現實的無奈卻讓他不敢面對當日對她承若過的誓言。
翌日,天始終陰沉,自日夜裡開始便有蒙蒙的細雨自天而降。
屋檐上,雨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一個接著一個的滾落。
天蒙蒙亮時,眾位大臣便已登上了九間大殿。
正如帝辛所料,當他宣布完褒獎箕子后,眾人均將矛頭對準了擴充後宮一事上。
「陛下已近而立之年,膝下雖有兩子,卻不足即位資質,臣認為,理應興充後宮、廣納賢妃、繁衍子嗣。」比干第一個開了口。
上大夫梅伯遂即也站了出來,他說道:「比干丞相所言甚是,據臣所知,黃將軍有個妹妹,名曰黃蓉妗,此女賢良淑德、花容月貌,不失為納妃人選。」
帝辛納妃一事是必然的,只是有早晚之分,推動這件事提早進行的人就是上大夫梅伯,為的就是讓帝辛多納妃子,妲己因此失寵,到那時,再為他枉死的侄兒報仇雪恨,便也容易了許多。
即便她不失寵,那麼多的妃子入宮也會令她難以應付,更何況,善妒是人之本性,她越是受寵,便越是積怨眾多,只怕到時無需他動手,便已有人將她除掉了。
黃飛虎聽了梅伯的話自是高興的,只是這該做的戲還是要做好,他遂即說道:「妗兒雖待嫁閨中,可自小被祖父嬌縱慣了,臣卻不敢奢望她能入宮侍奉陛下。」
黃飛虎雖這樣說,可他卻有意搬出了祖父,並提及祖父對黃蓉妗寵愛有加。
「黃將軍過謙了,黃門世代忠烈,黃老將軍與聞太師同享盛譽,他戰功赫赫、多不勝數,令妹若是都不足為妃,那誰有這資格?」說話的人是比干,在這朝堂之上只有比干與箕子位居丞相,因此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話分明在影射蘇妲己身份的卑微。
箕子擰眉,隱約中感覺自己似乎著了誰的道,竟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他遂即便不露聲色,靜觀其變。
黃飛虎被比干這樣一說,心中飄飄然,但臉上依舊沒有表露分毫,遂即轉開話題道:「臣不敢奢望自家妹子入宮,陛下倒是可趁此機會廣納身份尊貴的諸侯之女。」
黃飛虎說完這句話,費仲開了口,只見他從眾臣列隊中走出來,微微俯身道:「黃將軍言之有理,眼下邊關告急,,以此牽制他們為朝歌所用,也不失為良策。」
他們說的句句在理,讓帝辛難以力爭,更可氣的是,就連費仲也站在這些人之列,這令他更加為難。
他看了眼箕子,這些人中唯有箕子尚未發言,他便問道:「箕子丞相對此事有何意見?」